第35章 龍魂使
她笑瞇瞇道：“你還會害羞？”
路燃支吾，“沒有啊，我只是很少跟女孩子單獨相處，不……不太適應(yīng)?！?p> 女子莞爾笑道：“你可以不把我當(dāng)女孩子啊。要論歲數(shù)，我比你家祖宗都要大。”
路燃赧然。
女子撲哧一笑，“逗你呢，我可不老，相對于我整體的壽命而言，我還可以活很久呢，所以你覺得我是女孩子……也沒錯?！?p> 路燃撓撓頭，沒話找話說道：“你怎么出來了？看我快要死了，出來幫一把？”
女子說道：“阿姆塔特是美洲的創(chuàng)世神，即使神力所剩不多，也不是你能輕易對抗的?！?p> 她輕輕說道：“即使大圣遺音在你手中，你也不會是對手的。但對于我，對于日后終將成為龍族的你而言，現(xiàn)在這個對手微不足道，是輕易就能打敗的存在。所以，完成十度暴血，你將提前達(dá)成契約正式成為龍王，能擁有這世間一切，再無人膽敢觸怒與冒犯你，你難道不愿意嗎？”
路燃搖頭道：“我不想失去自己的意志，我還是個活生生的人，還有許多事情沒做，就算打不過阿姆塔特，大不了就是一死了。那樣我也不愿成為龍族，像個傀儡一樣活著，那樣的生活，不是我所希望的?！?p> 說完，他扭頭賊賊一笑，頗有些威脅的意味，“再說了，你和我都在這具軀體內(nèi)，如果它不復(fù)存在，你也就沒有存在的意義了，難道你想眼睜睜看著我被毀滅？”
女子暗自翻白眼，這樣的家伙，夠狡猾，但，也足夠有成王的可能。
這樣的龍王，才值得自己傾注心血。
在上任龍王身死道殞之后，有幾萬年的時間，她要么在這方小天地中睡覺，要么就是打著哈欠冷眼旁觀一場場可歌可泣的大戰(zhàn)，在世間飄來蕩去，如孤魂野鬼一般。
本以為就要這樣消磨到神力耗盡那天，然后永遠(yuǎn)消失在時間長河里，終于被她遇到了路燃。
在路燃融入龍血的那天，女子對他的第一眼感覺，是平凡無奇。
可漸漸地，通過后來對這個年輕人的觀察，她像是看到了前幾任龍王身上都曾有過的影子。有兩樣?xùn)|西，絕不能丟棄，一個叫良心，一個叫理想。這個天地，我來過，我奮戰(zhàn)過，我深愛過，我不在乎結(jié)局。
所以老和尚以死證道的時候，女子主動現(xiàn)身，助路燃一臂之力。
那是她真正認(rèn)可龍王的方式。
坐在崖邊，金裙女子搖頭晃腦，兩只手晃得厲害，仿佛還是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她說：“路燃，你這個人有時候固執(zhí)得可愛?！?p> 路燃撓頭，“有嗎？”
金裙女子摸著他的頭：“比如在大西洋海底的沉船上，又比如剛剛你硬撼實力不對等的上古神祗。明知自己打不過會死，就是不肯認(rèn)輸?！?p> 路燃停頓片刻，眼神堅定，凝視著女子，咧嘴笑道：“我這不叫固執(zhí)，是這里?！?p> 他指了指自己的左胸，“我覺得只有這樣做了，這里才安穩(wěn)，才不會有遺憾，晚上睡覺才香?！?p> 金裙女子笑道：“你的性格就是這樣，心里自有一桿分辨是非的秤，看上去很好說話的樣子?！?p> 她另一只手突然按住路燃的肩頭，神情肅穆，“可我也更清楚，你心里是有底線的，而那道底線，任何人都不可以觸碰，否則到那時，你會變得非常不好說話。”
路燃默然。
金裙女子凝視著路燃的那雙眼眸，嫣然一笑：“放心，我會和你一起守護這道底線，不許任何人觸碰它?！?p> 路燃呆呆點頭。
金裙女子與路燃并肩而坐，就這么一起望著這方小天地，她柔聲道：“這片空間是初代龍王開辟的，只存在于意識形態(tài)，絕不會出現(xiàn)在現(xiàn)實里。他當(dāng)時嫌此地狹小，不夠霸氣，就一劍劈開數(shù)條峽谷，還耗費無數(shù)神力填充滿這方小天地。”
“前人栽樹，后人乘涼啊?！甭啡己呛堑溃蝗槐砬榻┳?，“你說他的神力，該不會和阿姆塔特被大圣遺音汲取的神力一回事吧？”
金裙女子指著茫茫大雪中偶爾消逝的流光溢彩，輕聲道：“對啊，經(jīng)過歷代龍王的努力，無論多么強大的神力，都是這方小天地的滄海一粟罷了?！?p> 路燃有些震撼，感慨道：“原來你這么厲害啊。”
金裙女子在崖邊輕輕晃動雙腳，雙手撐在巖石上，笑道：“當(dāng)然啊，若不是因為有禁制，我現(xiàn)在就舉世無敵啦。”
路燃也學(xué)著女子的模樣，搖晃雙腿，眺望遠(yuǎn)方，他忽然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金裙女子笑著搖頭：“我想不起來我的名字，我好像從有記憶時就在這里，沒有任何的親人朋友，只追隨一任任龍王，如果非要有個名字的話，你可以叫我龍魂使。”
“沒有名字么？”路燃嘆息了一聲，覺得女子有些可憐，“之前的龍王們也沒有為你取過嗎？”
女子黯然搖頭。
路燃默默抓著雪花，金裙女子又開心道：“路燃，這方小天地是可以轉(zhuǎn)換的，我喜歡雪，所以這里常是白茫茫的樣子，如果你不喜歡，我可以換一種?！?p> 金裙女子嫣然一笑，她輕輕揮手，眼前的大雪與峽谷統(tǒng)統(tǒng)消失，出現(xiàn)了另類的旖旎景色。
有城鎮(zhèn)，有江湖，有高山，有流水，全都是路燃從未見過的景象，如一副壯麗的畫卷鋪在眼前。
他有些驚喜地看向金裙女子，女子微微頷首道：“這些都是鏡像，你可以看到他們，但他們卻看不到你，想去就去吧?！?p> 路燃拍拍屁股跳起來，朝著這副唯美畫卷大步走去。
在這方小世界里，他的身體仿佛沒有任何重量，可以縱情飛奔，而這幅畫卷也仿佛是無窮大的，無論他一路看過了多少風(fēng)景，總有更精彩的天地等著他。
路燃一路看到了城鎮(zhèn)或山野間有人忙碌行走，看到了江湖上三三兩兩的游俠兒愛恨情仇，看到了兩軍對壘鐵騎森森血流成河。
但是當(dāng)他靠近過去，無法與這些看到的人說話，而這些人也仿佛并不知道路燃的存在。
路燃在小世界中游歷，如同一只孤魂野鬼飄來飄去，漸漸地，心境有些蒼涼。
他有些垂頭喪氣返回原處，金裙女子站在那里等他，衣袂凌風(fēng)飄舞，宛若一塵不染的仙子。
“看過了這么多美麗的風(fēng)景，你還是不太開心的樣子？”金裙女子走來，輕輕捧起路燃的臉頰，他臉上掛滿了失落。
路燃道：“這么大的世界，好像怎么看都看不完，可我身處其中游歷，總覺得孤零零的，哪怕再大的世界，一個人看久了，也會很孤獨吧？你覺得呢？”
金裙女子愣了一愣，臉上寫滿了寂寞與憂郁，“自從上任龍王離開，我一個人待在這里上萬年了。準(zhǔn)確來說，我其實一直待在這里，換了一個又一個龍王，我不知道自己從哪兒來，只知道自己存在著的意義是找到龍王，完成龍魂使喚醒龍王的使命?！?p> “那你讓我看的這些景象，是真實存在的嗎？”
“自然不是，這只不過是前幾任龍王留下的一段段記憶，不過是虛幻的影子罷了?！迸涌粗炜沼挠膰@息，“這些風(fēng)景，最近的有幾百年，最遠(yuǎn)的大概可以追溯萬年，連我都記不太清了。”
“我知道有位道家祖宗說過，萬事有始有終，既然你切切實實存在著，那么一定有來歷的?！?p> “我只有些很模糊的記憶，記得自己好像出生于某座高山的樓臺之上，那里雕欄玉砌、云霧翻滾，背靠大海，海邊停著一只巨大的鯤鵬?？墒牵覅s不知道那是在哪里，我跟著歷代龍王們走遍了這個世界，也未見過。我沒有名字，沒有任何的朋友?！?p> “是這樣么……”路燃嘆息了一聲，覺得她有些可憐。
他坐在地上陪著她看風(fēng)景，兩人看了許久許久，但任憑云卷云舒、風(fēng)景變幻，天色從來沒變化過。
“聽以前的龍王說，真實的世界精彩多了，有日出月落，有彩虹霽雨?！苯鹑古訃@息了一聲，“可惜……這些我從未真正感受過，我不知道被晚霞灑在身上是怎樣的感覺，也不知道滿天的星辰對自己眨眼是如何，我感受不到風(fēng)雨雷電，感受不到四季變化，這個小世界所有的東西都是虛假的，時間如同停止一般，我也永遠(yuǎn)不會老去?！?p> 路燃想了想，轉(zhuǎn)頭笑道：“等以后有機會了，我讓你附我的身，去感受晚霞，去數(shù)繁星，去體驗大自然的力量，怎么樣？”
“歷來敢主動讓龍魂使附身的龍王，你還是頭一個，就不怕回不來？”金裙女子輕輕笑著，側(cè)過身，腦袋枕在他的頭上，溫柔道：“不論真假，謝謝龍王大人?！?p> 她似乎覺得還不夠，于是又彎下腰，輕輕蹭了蹭路燃的鼻子。
年輕人的臉紅透了，想躲開又不敢，最終還是金裙女子笑著收起了姿勢。
她忍俊不禁，揉了揉他的腦袋，“我的傻龍王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