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女兒是麻風病么?”阿黛爾突然問。
那一瞬間,男人的表情真的是十分復雜,他一時之間沒說話,似乎在思考對策。
“不是你兒子告訴我的。”阿黛爾繼續(xù)說,“正如你兒子所說,我沒什么惡意。”
“如果你就是來問我女兒是什么病,現(xiàn)在你得到滿意答案了?!蹦腥说穆曇舻统?。
“不僅僅。”阿黛爾一邊說,一邊向男人身后打量了一下。
目前這個屋子里有三個人,竟然是一個橘黃色圓點,一個綠色圓點,和一個金色圓點!
亨利一家的房間很小,幾乎站在門口就能盡收眼底,正對著大門有一個小房間,那個房間的門緊緊地閉著,沒什么動靜。
而正是在那個位置,有一個金色圓點。
“不讓我進去說么?”她收回視線,問道。
男人似乎掙扎了一下,但最后還是妥協(xié)了,他讓開半個身子,在阿黛爾進來之后重重地關上了門。
“您想問什么,快點說吧。”他說。
“如果可以,我能進去看看你女兒嗎?”
男人的臉上是不加掩飾地驚訝,他提醒道,“那是傳染病,想必您很清楚吧。”
“是的?!卑Ⅶ鞝桙c頭,“我想進去看看她,可以么?!?p> “抱歉。”男人拒絕,“我不希望我的女兒在如此狀態(tài)被人看見,她是個愛美的女孩,請您見諒?!?p> “好的?!卑Ⅶ鞝柌]有很堅持,她在屋子里一個簡陋的小沙發(fā)上坐了下來,“坐。”她邀請道。
男人警惕地在她對面坐了下來,他沒有坐得很穩(wěn),似乎一有動靜就能馬上跳起來似的。
“我想知道,你女兒的麻風病,是從哪里感染上的?”
男人似乎覺得應該什么都不說,但是這個問題又確實沒有觸到他那緊繃的神經(jīng)。因此他想了一會兒解釋道,“我只聽她大概說起過,有一個王都來的人在做慈善,她去了一次,回來之后就感染上了?!?p> 阿黛爾點點頭,“麻風病常見么?”
“極其罕見!”男人的情緒一下子變得很激動,“近幾十年里,我從未聽說過這種病還在存在著。”
“你知道有其他的人也在得這個病么?”
“不知道,但是我聽說,貧民窟那邊最近爆發(fā)了一種疫癥——我想,參與救濟的人那么多,是麻風病的概率很大。”
說完,他又警惕起來,問道,“我想知道,大人您打聽這些做什么呢?”
“我認識一個人,也是麻風病?!卑Ⅶ鞝柼拱?,“我想知道,有沒有什么方式能夠治愈這種病?!?p> “認識一個人?您的朋友么?”
“不算是,只是認識?!?p> “那您真是圣母?!蹦腥说恼Z氣有些嘲諷。
“不是圣母?!卑Ⅶ鞝栒J真地糾正道,“如果我和你說,我對這座城,對這座城的人,有一種特殊的感情,你能理解么?”
或許是阿黛爾的神情太過認真,男人一時之間說不出來什么話。
就連那些慈善家們都不會說這種話,這種看起來……仿佛是夢話一般的言語。
拆開來哪個字他都能聽得懂,但是合起來就聽不懂了。
“你不懂?!卑Ⅶ鞝柖嗌儆行┦卣f。
雖然說出這句話之前,她也沒抱有對方能夠理解她的期待,只是畢竟他問到這里了……意識到對方是真的不懂,她的心頭又涌起一股悵然的情緒。
她感覺自己好像越來越像一個人了,除了沒有人的血液和內(nèi)臟
“是,我不懂。”男人說,“連飯都吃不飽的人,怎么會對這座城產(chǎn)生感情呢?收起您那偽善的嘴臉吧,您是大人,即使是不用說這些似是而非的話,我也會回答您的問題的?!?p> 阿黛爾搖了搖頭,“既然如此,你可以告訴我,有沒有什么方式能夠治療這種病呢?”
“有?!蹦腥死湫σ宦?,“其實有很簡單就能夠治療好的方式,去找教堂的大主教,光行者級別以上的大人就能夠治愈?!?p> 阿黛爾敏感地注意到他的用詞,“很簡單的方式是去找大主教,那么不簡單的方式呢?”
“如果您想知道,我也可以告訴您,需要用一種具有強烈腐蝕性的藥劑,將病人的全身皮膚都融化掉,從而促使她長出新的皮膚來,在這個過程中,如果她的機體能夠重新煥發(fā)生機,那么她就會好起來。”
他盯著阿黛爾,“如果她沒有好起來,那么她就會投入那狗屁神的懷抱?!?p> “當然,”他又說,“如果您對那個人足夠好的話,您可以花大價錢買【體力藥劑】,只要他能夠一直補充精力,他就有機會和那腐蝕性的藥劑相互抵抗,直至最后勝出?!?p> “那種腐蝕性的藥劑叫什么名字?”
“【達克希的愛撫】?!蹦腥嘶卮鸬?。
“是一種特殊物品?”
“您可以這么說,不過他要比一般的特殊物品常見的多。”
阿黛爾扭頭看了一眼窗外的景色,不知何時,淅淅瀝瀝的雨又下起來了。
天色陰沉沉的,烏云一朵一朵地堆積在威斯康納城的上空。似乎有刺眼的光芒在云朵間閃爍著。路上的行人也是匆匆忙忙地,她們或是舉著雨傘快步走,或是用手擋在頭頂,一路小跑過去。
連續(xù)幾天,威斯康納城都是這樣陰雨連綿的狀態(tài),仿佛太陽已經(jīng)拋棄了這個城市一樣。
“好的,感謝你的回答?!卑Ⅶ鞝栐俅慰戳艘谎勰蔷o閉的房門。
“我回答了這么多的問題,大人您不打算施舍我們這些可憐的人幾便士么?”
“你是一個嫉惡如仇的人。”阿黛爾盯著他說道。
“我是一個餓著肚子的人?!蹦腥撕敛槐苤M地直視回來。
阿黛爾現(xiàn)在全身上下確實是一點錢都沒有,她也覺得自己應該付給對方一些報酬,但是今天的事情真的太巧了,她本來只想著去交易市場隨便逛一逛,誰料想又碰上了一個麻風病患者呢?
而且還有那個莫名其妙的女聲……
這些天,阿黛爾心里一直有一種很不祥的預感,尤其是看著那個老人的時候,這種感覺尤其強烈。
而今天,亨利父親的話無疑是坐實了她的想法——有很大的概率,是有人在故意傳播這種傳染病。
那對方的目的是什么呢?為了攪亂威斯康納城么?
警署目前注意到這件事情了么?他們會采取行動么?
她能夠在威斯康納城好好發(fā)展自己么?
阿黛爾無意識地想了很多,這些想法一層一層地冒出來,在她的腦海當中攪動著,翻滾著,讓她不得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