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撫著那張古琴,一曲流利《羽衣霓裳》隨著跳動的琴弦婉轉(zhuǎn)流出,她蔥白一樣的十指在清晨太陽里泛著透明的光,那么安靜優(yōu)雅。
長長的睫毛,流轉(zhuǎn)生輝的眸子,眼尾染著很久沒用了的桃紅胭脂,點(diǎn)了珍珠面魘,唇邊蕩著溫柔繾綣的笑意。
一頭青絲盤珠翠,鬢角斜插玉簪,外穿著一件直領(lǐng)對襟窄袖褙子,下配著一條淡雅的長裙,淡雅的顏色襯托出她的聰靈之氣。秋菊從外面進(jìn)來也是被驚了一下,她很久未見長公主如此這般精心打扮一番。
“長公主,這是黃大人派人捎來的字條?!鼻锞瞻褎倧狞S旗峪派人送來的字條遞了過去。
長公主抬頭看她一眼,接了字條,展開,上面只有一個字“緩”,長公主拿著字條,道:“把琴收了吧。”
她把字條卷起來,放進(jìn)了手心里,兩手相互交替握著,走到窗前,朝窗外看著。
汴河邊,漕幫的船被打亂,有的被毀壞,有的被倒扣在水面上,柵欄被人砍的斷裂開來。
慕容瀟瀟沖進(jìn)來看了一下,她扭頭朝慕容風(fēng)住的地方跑去。
“爹,爹,這是誰弄的?”還沒進(jìn)門她就喊道。
慕容風(fēng)站在屋子里看著她,闕纓和英俊的花傲霜站在后面。
“我就說我不幫你找什么周姑娘,現(xiàn)在好了,爹的碼頭被人家毀了,關(guān)鍵的是我還找不到人尋仇。誒呀!”慕容風(fēng)說道。
“什么人干的?”慕容瀟瀟怒道。
“你爹我要是知道還用在這里站著發(fā)呆嗎?那些人進(jìn)來不由分說就是一頓打砸,還傷了好幾個漕幫弟子,一句話都不說,最后進(jìn)來一個大高個,說在亂來就滅了漕幫?!蹦饺蒿L(fēng)在地上焦急地踱著步說道。
“師妹,你在外面還是少管閑事的為好,師傅也能安穩(wěn)地經(jīng)營生意?!标I纓道。
“師妹,你是不是在什么地方暴露了自己的身份,才讓人家仇家找上門來?”花傲霜道。
慕容瀟瀟低頭不語,她在想自己就是昨天上午的時候在刑場報了家門,但是那里人太多了,到底是誰下的手呢?
史上最窩囊的被消殺,找不到對手。
慕容瀟瀟坐在門口,望著天,發(fā)呆,她的長發(fā)垂在身后。
“這下好了,段家來退婚了,就在剛才,把彩禮都拿走了。”花傲霜從外面回來,說道。
“我巴不得他們家能這么做,以前,我爹有碼頭的時候,他們家就一直想著能和我結(jié)親,現(xiàn)在,只不過是碼頭被毀,就來退親,這門親事不結(jié)也罷,勢力小人?!蹦饺轂t瀟道。
“師妹,你在外面到底在干什么?師傅還指望你能幫他一把,可是……”花傲霜搖頭道。
“二師哥,你師妹我沒干壞事,唉!和你一時也說不清楚,算了?!蹦饺轂t瀟無奈地一擺頭,道。
刑部大牢里,宗政騫堯盤腿坐在蒲草上,他腳鐐和手銬都被除了去。
傳令官風(fēng)塵仆仆進(jìn)來了。
刑部侍郎畢恭畢敬跟在后面。
“朕膺昊天之眷命,代理判官宗政騫堯,一間好于拔雜草看風(fēng),秦鏡高懸,冷面寒鐵,即日起選拔殿中侍御史。于兮”傳令官道。
“臣當(dāng)即日履職?!弊谡q堯揖道。
“門下,即日,左轉(zhuǎn)刑部侍郎佟正興元府京畿縣尉。于兮。”傳令官宣讀完畢。
“傳令官大人,是不是搞錯了,我一個從三品給我調(diào)任那么遠(yuǎn)的地方還是一個九品官?!辟≌?。
“嗯?你是說皇上決策有誤?”傳令官道。
“哦,不敢不敢?!辟≌镜馈?p> 傳令官一甩手,出了牢門。
“嗯,佟縣尉,讓讓。”宗政騫堯?qū)踔返馁≌f道。
佟正一轉(zhuǎn)身,看見宗政騫堯正站在那望著他,一臉的嚴(yán)肅,他從牙縫里“呲”了一聲,宗政騫堯站著眼睛直視著他,佟正不得不乖乖地讓路。
宗政騫堯出了牢門,佟正在后面摸著自己的頭,滿臉的疑惑和不屑。
“公子回來了,公子回來了?!鼻g(shù)滿院子地喊道,很怕有人不知道。
鳳兒圍上來,高興道:“公子回來了,屋里請?!?p> “怎么就你們兩個在家?周姑娘呢?”宗政騫堯皺著眉頭問道。
“姑娘……還沒找到。”鳳兒道。
“沒找到是什么意思?”
“就是有一天,我們家小姐和慕容姑娘兩個人要去衙門看你,可是,半路慕容姑娘的荷包被搶了,她就去追搶她荷包的人,等回到原地,就沒看見我家姑娘,一直到現(xiàn)在?!兵P兒把事情經(jīng)過說給他聽。
“那你們沒找?”
“找了,慕容姑娘在找,桃花堡堡主沈峰也在找,昨晚,慕容姑娘家的碼頭被人破壞了,所以,今天她沒來?!兵P兒道。
宗政騫堯從“王記水果鋪”前過去,他趕著去漕幫去看看。
“慕容姑娘……慕容……”闕纓從碼頭上出來,手里拎著那把鉤棒,道:“誒誒誒,你喊啥?”
“我……我找慕容姑娘。”宗政騫堯道。
“你是誰?”闕纓把鉤棒往地上一杵道。
“公子,你來了,太好了!”慕容瀟瀟朝宗政騫堯跑去,闕纓在后面望著,抱著膀子看著她,皺著眉頭。
“你家碼頭被誰給破壞了?”宗政騫堯道。
“我也不知道,我沒看見人,早上回來的時候,事情已經(jīng)過去了?!蹦饺轂t瀟低頭說道。
“是不是你昨天報了家門遭到了報復(fù)?”宗政騫堯想了想說道。
“我也不清楚?!?p> “什么人?”慕容風(fēng)站在闕纓身后問道。
“師傅,是找?guī)熋玫摹!标I纓揖道。
“那是你爹吧?”宗政騫堯朝慕容風(fēng)的方向看了看,問道。
慕容瀟瀟點(diǎn)點(diǎn)頭。
宗政騫堯朝慕容風(fēng)走去。
“見過老伯!在下宗政騫堯,字長嘯。”他揖道。
“你是干什么的?”慕容風(fēng)打量著他問道。
“在下師從劍俠沖慧智法師,是他的大弟子,現(xiàn)任我朝殿中侍御史。”宗政騫堯自報家門。
“哦,劍俠沖?那不是一個江湖人待的地方嘛!你還入朝做官?!蹦饺蒿L(fēng)點(diǎn)頭,道:“你是江湖和官府二者都不放過啊?!?p> “行走江湖,也是身不由己,還請老伯不要見笑?!?p> “屋里請!”慕容風(fēng)大方邀請道。
宗政騫堯朝前面走去,慕容風(fēng)指著自己的女兒低聲道:“你……有這么好的……你怎么不早說?!?p> “哎呀!爹,什么呀?那是朋友?!蹦饺轂t瀟嗔怪道。
“老伯,有什么我能幫上忙的,盡管開口。”宗政騫堯坐定說道。
“雖說我這碼頭被人砸了,但是憑著我在這經(jīng)營一輩子了,想必把它撐起來也不會有人反對?!蹦饺蒿L(fēng)說道。
“老伯真是一個無比堅強(qiáng)之人,我支持老伯的想法。”
“公子可知我最擔(dān)心的事是何事?”慕容風(fēng)道。
“愿聞其詳?!?p> “我最擔(dān)心的事就是我的小女,她年紀(jì)還小,我怕她在外面惹上事,仇家會尋她報仇?!蹦饺轂t瀟在他爹后面扯了扯他肩膀頭上的衣服,慕容風(fēng)裝做不知。
宗政騫堯看了一眼慕容瀟瀟,道:“老伯,其實(shí)你過慮了,慕容姑娘是一個愛憎分明、俠肝義膽,胸懷坦蕩之人?!?p> 慕容風(fēng)眨巴眨巴眼睛,他沒想到他對自己的女兒會有這么多好的評價。
“公子真是過獎了!”慕容風(fēng)道,他看了一眼宗政騫堯,接著說道:“還請公子能照顧她,多教導(dǎo)教導(dǎo)她,別讓她太魯莽?!?p> “老伯你就放心吧,慕容姑娘的朋友多的很呢。”
“哦,公子,今天初次見面,你要是不嫌棄,不如,中午在我這里吃個便飯?!蹦饺蒿L(fēng)道。
“哦,老伯,不了,我還有事,我就是來看看你們,你們沒事就好,以后要加強(qiáng)碼頭的防范,防止壞人再來破壞,等你重新開張的時候,我一定來捧場,先告辭了?!弊谡q堯揖道。
慕容風(fēng)還禮,慕容瀟瀟道:“我送你!”
“周姑娘下落不明,都是我不好,連累了她?!蹦饺轂t瀟說道。
“這不怪你,我正要去找她,對了,謝謝你幫了我那么多,沈峰在哪里你知道嗎?”
“謝什么,大家都是互相幫忙,我也不知道沈峰在哪里,這幾天,他也找周姑娘,不知道怎么樣了?”
老太傅在自己的府里收起了文書,家奴告知他吃午飯了。
他從矮凳上起身,站立緩緩,正要拄著拐去吃飯,一抬頭見英王進(jìn)來了。
“見過英王殿下!”老太傅道。
“太傅大人不必客氣,我來就是想問問,那個市井之徒是你給的官職嗎?”
“這次真不是,但英王殿下,你知道最近市井都傳頌什么嗎?袖有長簫劍,懷中曠世情,雙眸光照人,酌酒談往來。你懂嗎?耳目股肱、非熊非羆,這是市井人傳頌的跡象。”老太傅捋著胡須說道。
“還有一句話老太傅肯定也知道,道不同不相為謀?!庇⑼跻凰π渥映鋈チ恕?p> “事敗皆因不睦,皆因一身傲氣,皆因……?!崩咸悼粗⑼醯谋秤暗?,飯也不吃了,他又坐下了,鼻孔出著粗氣。
東宮后花園里,太子妃被春桃扶著正在散步。
“春桃,可有太子的消息?”太子妃問道。
“太子妃,還沒有,太子不讓宮人跟著?!贝禾业?。
“英王妃快臨產(chǎn)了吧?”太子妃不經(jīng)意地問道。
“也就是四月的事吧,還有幾個月。”春桃說道。
“上次我叫你送的旱荷花你送到了,她怎么說?”
“回太子妃,英王妃說這個花的葉子好看,披針形,邊緣還有波浪,說它像把寶劍?!贝禾蚁胫f道。
太子妃道:“那是,那可是寶貝,來自吐蕃那么遠(yuǎn)的地方,給我們英王妃用也是不枉她能生個大胖小子。”
“太子妃你說英王妃真要是生個大胖小子,那你……會不會……”春桃欲言又止。
“閉嘴!看著英王妃得寵我高興還來不及,也不枉我們同進(jìn)皇家大門一回?!碧渝⑿χf道。
春桃點(diǎn)了點(diǎn)頭,高興道:“太子妃,看,那邊的梅花開了?!?p> 二人朝梅花開處走去。
宗政騫堯風(fēng)塵仆仆回了府,進(jìn)門的時候差點(diǎn)和沈峰撞到一起。
“沈堡主,怎么要走嗎?”宗政騫堯揖道。
“我找了京城里家家戶戶,可是沒有周姑娘的消息?!鄙蚍寮钡?。
“我也正要找你,走,進(jìn)屋談?!弊谡q堯又把他讓進(jìn)府內(nèi)。
酉時初太陽已經(jīng)從西邊滑下地平線,天邊泛著暗藍(lán),宗政騫堯跳上自己家的屋頂,好久沒在這里聽風(fēng)看夜空了,上弦月已經(jīng)出來了,他不由得吹上一曲《漁樵問答》。
長公主府里,今晚她不在窗邊,她躺在床上閉目養(yǎng)神,秋菊送來溫水一杯,道:“長公主,你聽,好像有簫聲。”
“秋菊,把琴拿來?!遍L公主側(cè)耳聽了聽,來了精神,一掀被子下了床。
秋菊把琴放好,把油燈調(diào)亮一些,看她折纖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輕紗,眸含春水清波流盼,頭上髻斜插碧玉簪,香嬌玉嫩秀靨艷比花嬌,指如削蔥根口如含朱丹,一頻一動動人心弦。
琴簫合奏,頗有冬晨雪溪的意境,古琴與簫聲平分秋色,曲調(diào)搭配是越聽越有意味,音調(diào)時高時低,悠悠而清靜,使人心情平和。
少卿,簫聲停了,古琴也叮咚叮咚發(fā)出幾個尾聲也停了。
“秋菊,給我來碗紅棗銀耳羹啊,我晚飯還沒吃呢。”長公主對秋菊說道。
“長公主,馬上就來了?!鼻锞盏穆曇粢哺吡藥追?,邁著輕快的步子出去了。
夜里,街上安靜了,京城的房頂上出現(xiàn)了三個黑影,三人跳躍著在房頂停留片刻,又換另一家的房頂。
只見三人分別掀開每戶人家房頂?shù)耐咂輧?nèi)看著,每一個角落都不放過,看完了在悄悄地把瓦片放回原處。
英王府里的護(hù)院正在院子里巡邏,三個黑影趴在大門上的臺門斗上一動不敢動,看著護(hù)院走遠(yuǎn)了,三人才上了耳房的屋頂,三正兩耳,兩間耳房就是雜物間。
檢查完耳房,宗政騫堯上了東廂房,慕容瀟瀟和沈峰上了西廂房,不知道是誰,踩到了瓦片上的石頭,只聽見石頭咕嚕嚕滾落下去,護(hù)院的門開了。
何六六喊道:“什么人?”他手里還提著一把大刀。
一只黑貓在房頂跳躍著,從耳房跳到了門斗上,踩的瓦片嘩啦一聲。
“大哥,那就是一只貓,你緊張什么?”后邊探頭出來的劉慶低聲說道。
“我怎么就感到這心跳的厲害,今晚別出什么事?!焙瘟粗宽斦f道。
“要不,咱們在巡視一圈?”劉慶道。
“你多叫幾個弟兄出來,以防不測。”何六六道。
宗政騫堯、沈峰、慕容瀟瀟三人溜下了東西廂房,今天是查不了這家了,換一家。
慕容瀟瀟在英王府門口做了一個記號,三個人消失在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