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做了一個夢,但是睜開眼睛就忘記了。透過窗簾發(fā)現(xiàn)外面依然是黑蒙蒙的一片,看看墻上的掛鐘,居然還不到早上六點。本想再睡一會,卻完全沒了睡意。
在床上翻來覆去的也不是個辦法,索性早早地起了床,將我這小屋子徹頭徹尾的收拾了一番,連浴室的墻角都仔仔細細刷得锃亮!
外面的世界開始熱鬧起來,我洗了個澡,溜溜達達地走到了離我家不遠的早點鋪子,那家豆?jié){是我喝過最好喝的,濃香不澀嘴、滑膩不粘牙,還有油條,咸中帶著一點點甜,不是特別酥脆,但是很有嚼勁,尤其是泡一泡豆?jié){以后再吃,無論是口感還是滋味,都是一絕。
一面嚼著我的人間美味,一面朝四周望了望,別看這早點鋪子小,人氣倒是旺得很,無論是穿著校服的學(xué)生還是西裝革履的白領(lǐng),都聚在這小小的店面,供奉著各自的五臟廟。
人群中,我看到了一雙很熟悉的眼睛,一雙很像尤燁的眼睛。真是冤家路窄,那個在我課上睡覺、眼神很像尤燁卻又被我忘記姓名的學(xué)生居然也在這家鋪子吃早飯。我買好了豆?jié){,毫不介意的坐在了他旁邊的位置上。
“帥哥,早上好?。 ?p> “唐小姐起得早啊。”他甚至沒有抬頭看我一眼,語氣里滿是不屑。
“怎么這么重的火藥味?這位同學(xué),對老師用這樣的語氣說話不好吧。”我笑著,但語氣并不委婉。
“我真搞不懂,你不守著你的高檔茶樓,陪著那些達官貴人談笑風(fēng)聲,跟我們這些窮酸學(xué)生混個什么勁?”
他這一說,我倒是有點傻了。我經(jīng)營竹苑,從動機到經(jīng)過無一不是一把把的辛酸淚!在服務(wù)業(yè)生存的根本就是無時無刻不在提心吊膽,也無時無刻不得熱情洋溢。客人多的時候,在竹苑說一天話,感覺自己的元氣都要耗盡了,深夜到家連嘴都張不開。還有平時在后廂聽到小荷她們用小碎步朝我這邊走來的時候,不管是什么事,都會覺得血壓飆升,但表面還要故作鎮(zhèn)定。還有打不完的電話,見不完的供應(yīng)商,簽不完的合同。尤其現(xiàn)在有一些會員感受到茶的魅力之后,開始邀請竹苑為他們企業(yè)的活動、會議、培訓(xùn)安排茶點,有得還要求安排個茶娘現(xiàn)場沏茶。有外快當(dāng)然開心,但運輸安全、食品安全、人身安全、服務(wù)時間……一切看不到的麻煩接踵而來。嘗試了幾次茶點服務(wù)后,發(fā)現(xiàn)辛苦半天賺來的錢,還不夠給大家發(fā)加班補助的。但又都是客人的邀請,我也沒法拒絕,只能繼續(xù)在永遠忙忙碌碌和永遠賺不到錢的道路上艱難前進。
自竹苑開張以來,還真是第一個聽到這樣冷嘲熱諷的口吻。以往聽慣了各種夸獎,猛得聽到這么一句嘲諷還真有點不適應(yīng)。
“此言差矣,閣下倒是讓小女死個明白,我這是怎么在太歲頭上動了土,惹得您千百個不樂意?”我笑著,倒是生出了想要調(diào)侃調(diào)侃這個男生的念頭。
“少跟我來這套,不就是家里有幾個錢供你揮霍嗎?這世上有錢人多了,你算老幾啊。我就是看不慣你這假惺惺的做派。”他突然激動起來,很明顯,我的語氣正好戳中了他最厭惡的地方,效果拔群。
聽了他的話,我只是在旁不置可否的笑笑,豪氣地將油條分成兩半,沾了沾豆?jié){,愉快地吃起來。
這是什么?是憤青,如假包換的憤青。雖說歷史上的憤青也有出人頭地的;雖說憤青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推動社會發(fā)展的重大作用,但大多數(shù)不過是井底之蛙、庸人自擾。他們未曾接觸社會的黑暗,活得太過理想化,眼睛里容不得半點沙子,甚至忘記了“水至清則無魚”這樣簡單的道理。于是他們偏激、倔強;對社會不滿,憤世嫉俗。
很多時候我也會很羨慕憤青,他們坦率地表達自己的思想、自己的理念,好惡分明,也不會掖著藏著。而我自兒時起,就接觸到了這個世界的污濁,比如某個慈眉善目的叔叔轉(zhuǎn)過頭就可以成為暗地里吃人的狼;某個對我寵愛有加的阿姨其實只是為了變相的討好母親。如今自己只身闖蕩,更是要被生存教導(dǎo)哪些話可以說;有些話不能說,見什么人該笑;見什么人要狠。我的脾氣秉性被打磨得圓滑,為人處事上見風(fēng)使舵的功夫絕不亞于那些投機取巧的老狐貍,為了竹苑得以生存,混跡在交錯繁雜的社交圈中,也算游刃有余。
跟憤青理論無疑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我好歹也算個商人,當(dāng)然知道做什么事值得,做什么事只是徒勞。這個與我年齡相仿的男生早晚也會步入社會,也會磕磕碰碰,也會見識到許多事情并非是單憑義氣便可改變的。
“你說得倒也沒錯,可就算你的精神崇高到視金錢如糞土,過日子也總是離不開它。人生在世,無疑有太多的無奈與無力。許多事情,不是你不想,就可以不要的。你我話不投機,大早上的我也不想和你爭執(zhí)。”看看時間,也差不多該去竹苑了。拍拍屁股準備走人。
對了,我忘了你叫什么了,能勞煩您再告知一次嗎?”
“……哦……我叫林逸凡?!彼坪鯖]料到我會問這樣的問題,滿眼的怒氣一下子化成了無數(shù)的問好與驚嘆號。
看到他這樣喜怒形于色的樣子我又忍不住笑了一下,果然只是個小男生。
“恩,這次一定不會忘了,下午課上見?!闭f罷,朝他擺擺手,轉(zhuǎn)身而去。
不知怎的,今早和林逸凡簡短而且談不上友好的溝通,竟然讓我心情大好!好像是解開了一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心結(jié),因為我發(fā)現(xiàn)林逸凡除了那雙眼睛,和尤燁真得是一點也不像。至少尤燁不會有這么沖動的性格,也不會有這么善變的情緒,他對任何事情都好像是置身事外,總可以那么理智;那么冷靜的面對一切。以前我時常取笑他應(yīng)該出家當(dāng)和尚,一定會早日成佛的……
真好,林逸凡不是尤燁。
這讓我覺得也許尤燁并非是“陰魂不散”,也許我的生活并非無法逃離尤燁的籠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