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桌上,度假村一派和政府一派比鄰而座,均是笑里藏刀、各有所圖。而我就比較尷尬了。我是企業(yè)代表,似乎應(yīng)該和度假村同仇敵愾,但又是政府邀請出席,于是我感覺自己就像個媒婆,甭管有理沒理、誰對誰錯,反正一統(tǒng)撮合就對了!
度假村方面委婉地表示希望政府多批點(diǎn)地。
我說:應(yīng)該??!需要??!
政府方面委婉地表示地給不了,但是可以組織媒體持續(xù)宣傳。
我說:宣傳為王??!名氣大比地大重要啊!
度假村方面委婉地表示希望有稅收減免。
我說:減輕企業(yè)壓力,也是地方的責(zé)任。
政府方面表示減稅比較困難,給些鼓勵政策可以的。
我說:開源當(dāng)然比節(jié)流更好。
好吧,也許我也談不上是撮合,至多是和稀泥……
一邊喝著我特地從茶樓里帶出來的佳茗,一邊在腦子里幻想著若是在座的各位脫下西服革履;換掉文縐縐的用詞,怕是也不比菜場上討價還價的大爺大媽更有風(fēng)度。
身旁的吳琛笑得隱晦,有種等著坐收漁翁之利的架勢??措p方爭執(zhí)得差不多了,這稀泥和得夠均勻光滑了的時候,他竟出頭當(dāng)了回老好人,打破了僵局,雙方各讓一步,也算是穩(wěn)妥的談下了這單子買賣,只等擇日擬份協(xié)議;走個程序,度假村的建成只不過是時間問題。
看兩邊都給吳琛這么大的面子,我著實(shí)有點(diǎn)驚訝。想來這也是大家早就排好的戲,本來度假村的事就是眾望所歸,吳琛不過是在最合適的時候說出了最合適的話,讓大家都有樓梯可下。
對于企業(yè)來說,探明白了政府的底線,對于政府來說,看清楚了企業(yè)的格局,這輪談判,宣告成功。
晚宴后吳琛執(zhí)意送我回家,我沒推脫,甚至還本能地朝他身邊湊了湊,比較,這一桌和我最熟的也就是他了。
之所以如此不矜持,并非我故意為之,而是我有點(diǎn)酒精過敏,此時正頭暈?zāi)垦?,甚至有點(diǎn)耳鳴,難受得厲害。我本不勝酒力,沾酒即醉。今天雖是一直以茶代酒的應(yīng)付,期間吳琛還代我喝了不少,但在大家紛紛舉杯的時候端只茶杯濫竽充數(shù)總是說不過去,因此還是喝了半杯紅酒。哎,懦弱的女人啊。雖然我感覺自己已經(jīng)有些靠在吳琛手臂上了,完全突破了正常社交距離,但我好像也無力再靠自己的力量站立,而且我也不覺得此時我離開他能比靠著他安全多少……
我堅(jiān)持只讓吳琛送我回茶樓。這個時候茶樓只有上夜班的姑娘們還在,也會有一些客人仍在夜話。盡管我這樣醉醺醺的回去多少有損形象,但茶樓人多,總歸讓我覺得安心些。
恍惚中覺得被人攔腰抱起,我一個激靈掙扎起來,卻感覺他將雙臂緊了緊,防止我亂動。耳旁傳來溫和的聲音:“我抱你進(jìn)去”,伴隨著這溫柔地聲音,一股熟悉的茶香撲鼻而來。我仿佛被施了魔法,乖巧地任這雙臂彎抱著,甚至還不自覺地往滿是茶香的胸膛處蹭了蹭,好讓自己的腦袋更舒服些。
視線仍然模糊,但勉強(qiáng)能分辨出這是我的后廂。算他吳琛聰明,帶我從后門進(jìn)來,這樣應(yīng)該沒有驚動到前樓吧。
想來吳琛也偷不走我?guī)捉锊?。索性整個人臥在了我的貴妃塌上,懶懶地不再理會周遭。
吳琛并沒有離開,而是坐在我的不遠(yuǎn)處。好像正在燒水;好像打開了一罐我私藏的茶葉;房間頓時彌漫起鐵觀音的芳香;好像又有只柔軟微涼的手摸了摸我發(fā)燙的臉……
很冷,冷得有些刺骨,我蜷縮在黑暗中,瑟瑟發(fā)抖。他抱住我,周身傳來一陣陣的溫暖?!八卸嗑脹]抱過我了?”想到這里,眼淚竟不由自主的落下來。我靠在那熟悉溫暖的懷里,喃喃:燁,不要再離開我了好嗎?
睜開眼睛,眼角依舊濕潤,恍然發(fā)現(xiàn),我正睡在某個人的懷中。抬起頭,迎上吳琛淡淡的笑臉。
我有些慌張,從他懷中掙脫開,站到一旁,覺得自己的身體并沒有什么異常,身上的衣服依舊是昨晚的那身,也沒有被動過的痕跡。
“怎么,我就這么不值得信任?”吳琛不知什么時走到我面前,依舊是淡淡的笑容。
他眼睛里有些充血,面色也不似紅潤,嘴唇看起來很干,想來是陪了我一晚上,自己沒有休息。心中不由得生出一絲愧疚,隱隱的還有點(diǎn)感動。
“沒,只是本能地逃脫而已。我一個女孩子只身在外多有不易,難免敏感,您別見怪?!蔽艺{(diào)整了一下情緒,收斂起驚慌,臉上浮現(xiàn)出沉穩(wěn)淡然的神情。
“唐晚晚,做我女朋友。”吳琛站了起來,他甚至沒有朝我走上一步,語氣也沒有什么鄭重其事。
“我不同意?!蔽乙蛔忠痪涞幕卮稹2恢罏槭裁?,對他的表白我沒有意外,也沒有驚訝,仿佛我是一臺電腦,只是理智的運(yùn)算,得出理智的答案,再理智的反饋。
“你說了不算?!?p> “那你還問我做什么?”
“我沒有在問你,只是在通知你:現(xiàn)在起,你是我吳琛的女朋友。”
“這樣??!那唐晚晚還真是榮幸?!蔽揖谷恍α似饋?,似乎是接到了一項(xiàng)挑戰(zhàn),而我,為挑戰(zhàn)感到興奮。我看到吳琛朝我走過來,雙手握住我的肩膀,順勢吻了下來。
只不過,除了他在我肩膀上的手和相抵一處的唇,我們沒有更多的肢體接觸。這吻,似乎不是愛的見證,而更像是一種契約,仿佛是一場我們共同出演的舞臺劇剛剛開幕。
我想,任何一個二十歲的女孩,面對這種霸道總裁的戲碼,應(yīng)該都是毫無抵抗力的,我自然也一樣……沒有推開他,也沒有掙扎,只是閉上了眼睛。
內(nèi)心還是忍不住吐槽了自己一句:這也太狗血了。
但從此以后,我就成了吳琛的女朋友。
我著實(shí)談不上喜歡吳琛,至多是不討厭他。我說不清楚究竟是什么讓我成為了他的女朋友。也許是他帶給我了我一種缺失已久的安全感。也許是某種叛逆,又似乎是挑釁的心態(tài)。但并不知道我叛逆的是什么,又要向誰挑釁。
又或者說,我有點(diǎn)想懲罰自己,恨自己不能擺脫對尤燁的依戀,恨自己每天夢到他,沉淪在過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