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隼夜

隼夜

十杲 著

  • 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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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1-06-29上架
  • 2437

    已完結(jié)(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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隼夜

隼夜 十杲 2440 2021-06-29 01:44:39

  陰晴圓缺,月亮從未吝嗇她圣潔的光,卻沒有照亮過夜。夜,才剛剛開始。

  “ki~ki~ki~“紅腳的阿穆爾隼在距離地面大約5米的低空盤旋——它已經(jīng)很久沒有嘗到肥美的青蛙和可口的老鼠了,盡管現(xiàn)在連一只蚱蜢都沒有抓到。

  這只阿穆爾隼已經(jīng)15歲了,果然是年紀大了,連它最引以為傲的眼睛也不靈光了。

  “keewi~keewi~“似乎是在自責怎么會飛到這個倒霉地方,阿穆爾隼一邊尖叫著一邊向上爬升。

  再次引起阿穆爾隼注意的是一陣有節(jié)奏的金屬杠桿與鏈條的碰撞聲。身為一只年長廣識老阿穆爾隼,它立刻就明白這代表著什么——可還是忍不住俯身向下望去,目光中充滿敬畏——一頭吞云吐霧的巨大銀蛇,咆哮著奔向遠處。

  “我年輕的時候,也飛得和它一樣快“老阿穆爾隼總喜歡淹沒在孩子們崇拜的眼神中的感覺,站在最高的樹枝上抖擻翅膀,仿佛真的回到了那年它在眾鳥震驚的神情中叼著一條半米長的死蛇悠哉回巢的時光。在孩子們嘰嘰喳喳的討論聲過后,老阿穆爾隼總會清一清嗓子“咳咳,不早了,大家都回去吧,沒什么好看的,我也就帶著你們這群沒見過世面的小屁孩開開眼界……“

  銀蛇加速向前,老阿穆爾隼知道,它是必須沿著腳下兩條灰線才能行走,有時它會想,這么快的速度,以它如此龐大的身軀,又是如何才能停下來呢。自己年輕時曾經(jīng)不小心撞到一面玻璃上,巨大的沖擊力瞬間將它反彈了好遠。從那以后,老阿穆爾隼再也不敢飛得那么快。

  “孩子們,不知道他們現(xiàn)在過得怎么樣……“回憶起曾經(jīng)無數(shù)次陪小屁孩們看銀蛇的情景,如今真的只剩下老阿穆爾隼孤身一鳥,沒有了倚老賣老的枷鎖,得以全身心地欣賞那種無可匹敵的力量。

  “ki~!ki~!“它真的已經(jīng)很老了,甚至已經(jīng)忘記自己是被同伴以何種荒謬的理由永久驅(qū)逐,可它還能飛,尚且還能沐浴到天空的榮光。人類花了幾千年的時間才觸碰到天空的裙角,而它,生在天空的搖籃里,睡在天空的臂彎里,吮吸的是天空的乳脂,鳴唱出的是天空的搖籃曲——只要天空不拋棄它,它就永遠不會被饑餓和恐懼屈服。

  老阿穆爾隼的目光被緊緊地吸引著,一直到螢火蟲般的路燈開始反哺太陽的陽光。

  夜,才剛剛開始

  青灰色的鱗片吼叫著,銀色的長蛇蠕動著,白色的煙霧掙扎著——漸行漸遠的回憶留下的卻是恐懼和不安,紅色的爪停在布滿紅銹的黑鐵欄桿上。

  老阿穆爾隼頭暈目眩

  好累!即使是如此接近天空,也不會永遠得到天空的庇護,熟悉的搖籃曲再度奏響,只不過在不屬于老阿穆爾隼,它太老了,太累了,即使聲在耳畔,也不想花費所剩無幾的氣力去哼唱那曾伴隨自己一生的搖籃曲。

  停下!銀蛇依舊在拼命地向前,老阿穆爾隼感覺自己才是一直在狂奔的那個,自己所有的生機,都在被一股無可抗拒的力量無情地撕扯著。

  兩頂黃帽子在灰線附近緩緩走動,這副場景對于老阿穆爾隼來說并不陌生,它曾經(jīng)在一個人類的家中見過一架座鐘,鐘擺每隔一段時間就會重復一次原來的擺動。周期動的鐘擺,定時檢修的工人,這兩者在老阿穆爾隼的眼中并無區(qū)別,像是一個虔誠致至的使徒,固執(zhí)地執(zhí)著于永遠沒有結(jié)果的祈禱。

  夜從來不害怕光,只有時光例外。晚霞悄悄藏起暮色對夕陽的留戀,又忍不住托付給一抹紅云,最終卻只留下烏鐵上層層朱印。赤腳的鳥,就算換掉了灰色的羽毛,也留不住空白的回憶。

  就像這只可憐的老阿穆爾隼,此時此刻,此情此景。不知怎的就回想起三年前那個銹跡斑斑的傍晚。

  “戰(zhàn)爭,還是處死那些茍活了十幾年的老賊,選吧“年輕的外交官從喜鵲們那里帶回了這樣的一句話。

  在分析兩方實力差距和年齡結(jié)構(gòu)之后,一周前登基的王在樺樹皮族書上寫下這樣一段話:我族本無意鳩占鵲巢,卻因為老不尊者教唆,使盟族喜鵲遭此浩劫,今當大義滅親,以示我族大德。

  米白色的木衣被印上了一只鮮紅的爪印,這種由茹蔗、茜草、蘇木、虎杖、棠葉和冬青調(diào)配成的墨汁因極其紅艷只被允許由貴族使用,歷朝歷代都被珍藏在最莊重的教堂里以受萬民敬仰。

  黃綠色的草地上歪歪斜斜地躺著幾十只殷紅的爪印,這種由紅細胞、凝血細胞、淋巴細胞、異嗜性粒細胞、嗜堿性粒細胞和單核細胞調(diào)配成的液體曾經(jīng)流淌在每一只阿穆爾隼的身體里,現(xiàn)在卻和它的主人一同沐浴著最后的月光。

  “老伙計啊,這是我祖?zhèn)鞯奈锸?,你逃出去以后,看看它,就能看見自己了”。臨走前,老阿穆爾隼的羽衣里多了一枚橢圓形的銅鏡。

  造化多弄人啊,本以為自己有幸得到命運之神的眷顧,如今日薄西山,冥冥中卻又纏上了夢魘般的回憶,老阿穆爾隼只覺得一陣釋然,像是一個潛逃半生終被緝?nèi)氇z的逃犯,又像是一只僥幸逃離牢籠的氣球,飛得再高再遠,依舊逃不掉分崩離析的命運。

  一塊嶄新的木牌上“此段廢棄”

  老阿穆爾隼不明白這幾個噴漆大字的意思,卻見木牌旁有兩條同樣閃亮的銀蛇平行躺在一起,渾濁的老眼里映出了兩粒蹦蹦跳跳的光。

  以及一串稚嫩的童聲

  “阿豆快來追我呀”

  “阿晴你跑慢點,我追不上”

  “阿晴你看到了嗎?火車!離我們好近……”

  “哼,阿豆你真是個膽小鬼,人家走的是另外一條道,我們這條是廢棄的啦……再不跑快點,就找不到我了哦~”

  “誒誒?等等我啊……”

  不知為何,老阿穆爾隼突然很想跳起來,趕走這兩個嘰嘰喳喳的小孩,自己已經(jīng)到了如此田地,還要遭受如此嘲諷。

  可它是一只老的不能再老的鳥了,一切悲憤,只剩下一聲尖利的哀鳴。

  祈禱者因祈禱的無望而始于祈禱,卻在無望的祈禱中竭于祈禱。

  “ki~”

  鐘擺記錄時間,卻無法掌握時間,不知疲倦的機械齒輪也有油盡燈枯的一天,最后一次鐘鳴過后,終止的是鐘擺的時間,永恒的是時間的鐘擺。

  “keewi~”

  支撐起千萬噸重量的鋼鐵也無法直視時間的質(zhì)量,即使這小小的缺口,甚至……

  “會讓車上所有人喪命!”

  一口冰涼的口水咽了下去,黃帽子的喉結(jié)重重地滾動了一下。

  “快…快扳動軌道!”

  “那里……好像有兩個……”

  “來不及了!快……”

  咔,咔咔咔咔……咔噠……

  …………

  寂靜,月光般蒼白的寂靜。

  “老伙計啊,我看到了,看到了……”

  老阿穆爾隼輕輕撫摸著懷里的銅鏡,直到銅鏡里的世界猛然破碎。

  沙,沙沙。晚風安慰著楓葉,邀請她跳一支圓圈舞。楓葉也哭紅了臉,久久不愿離開母親的懷抱。直到連月亮也不忍地捂住了眼睛,拿月白長紗換來一襲黑袍,遮住滿地的羽毛和鏡子的碎片,夜,才重新打開播放安靜的音響。

  夜,或許只是剛剛開始。

  

十杲

紅腳隼(即阿穆爾隼)經(jīng)常強占喜鵲的巢,我國古代《詩經(jīng)》中有“維鵲有巢,維鳩居之”的詩句,這種“鵲巢鳩占”現(xiàn)象中所指的“鳩”就是紅腳隼。(轉(zhuǎn)自百度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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