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運擺擺手:“并不是一輩子,這里的女孩子但凡到了十九歲就會得到一筆不菲的安置金,到那時便可恢復(fù)自由身,有人被客人納為妾室,有人回家嫁人,怎么樣都可以,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能將這里的所見所聞?wù)f出去。不過,雖然咱們樓里女子皆不賣身,但外人并不了解,所以一般離開這里都不會向人提起這里,更不會和這里的人再有聯(lián)系?!?p> “原來是這樣?!睂幇参⑽Ⅴ久迹啾扔诰┏堑那貥浅^對姑娘管理之嚴,這里可謂是十分人性化了。
看到寧安的表情,阿運以為她還有顧慮,連忙安慰道:“你別擔(dān)心,邱先生對姑娘們都特別好,工錢賞金都十分大方。若是表演惹得客人歡心,打賞也是十分可觀。”
“那怎么樣才能惹得客人歡心呢?這里的客人都喜歡什么樣的啊?”寧安打聽道。
“這里的客人都是京城達官顯貴,什么女子沒見過,他們啊喜歡的通常都是特別的,與眾不同的新鮮口味?!卑⑦\回答道。
寧安細細琢磨了一番,眸子里有了笑意。
嵐英在一旁挑笑:“那若是被客人相中呢?這里是否可以自愿請客人留宿?”
阿運一聽急忙擺手:“萬萬不可!樓里有規(guī)矩,此地清白,不能有污穢之事。”
嵐英:“若是我想掙些外快呢?”
阿運想了想:“樓外之事邱先生是不管的,但這里的姑娘們向來不缺銀子,這等外快不掙也罷,不如留個清白的身子嫁人。”
嵐英這么一聽,挑著眼角笑道:“真是有趣,這里的確與眾不同,算得上獨樹一幟。”
兩人又陸續(xù)問了問這舞悅樓里的各項規(guī)矩和日程。看到阿運已經(jīng)有些犯困,她們便停止了問題,客客氣氣地送走了阿運。
合上房門,寧安問向嵐英:“嵐英姐,你怎么看這個地方?!?p> “以我的經(jīng)驗,這里絕不是靠姑娘賣笑掙錢的地方?!睄褂⒌?。
“嗯?”寧安雙肘立在茶幾上,認真地等待嵐英解釋。
“秦樓楚館若只是清湯掛面般地唱歌跳舞飲酒作樂,除去成本幾乎不能盈利,更別說支持這里這么奢靡的裝飾和剛剛阿運說的姑娘們高額的月錢。小姐你想想,秦樓楚館最有收益的營生這里一條不干,而且姑娘們幾乎來去自由,留下全憑自愿,十九歲正是黃金年華卻能自行離開,還能得一筆安置錢,這等好事說出去怕是沒有幾個這個行當(dāng)里的姑娘能信?!?p> “是啊……那個阿運會不會是騙我們的,好讓我們先安心留下?”寧安問。
嵐英搖頭道:“看她的神情并無說謊的痕跡,著就更讓我覺得匪夷所思?!?p> 寧安手背抵著下巴,想了想說道:“他們不查背景,也不驗姓名,難道他們就不懷疑我們的身份嗎?”
嵐英一時也想不出答案:“這里確實奇怪?!?p> “看來只有長久地潛在這里才能有答案?!睂幇簿镒斓?。
“可太傅府那邊怎么辦?你不能一直不回去?!睄褂?dān)心道,“若是被長留世辰發(fā)現(xiàn)你不在,找到這里就麻煩了?!?p> 寧安笑笑:“這個簡單,還是老樣子,讓垚兒到府里假扮我,再讓澤林假扮你,以生病為由待在紫陽閣一段時間,直到我們回去?!?p> 嵐英有些不放心道:“以前你出門最多兩三日,且曇花苑無人重視,垚兒她們不會漏餡??蛇@一次……”
“哎呀?jīng)]事的,垚兒復(fù)刻了我的容貌,只要她裝病少說話,應(yīng)是不會有人發(fā)現(xiàn)的。再加上提前跟白壬說一聲,讓他幫忙做個掩護,應(yīng)該問題不大?!睂幇残χf道。
“好吧,那小姐你先睡,我這就去給垚兒和澤雨傳信?!?p> 說罷,嵐英打開窗戶,一個旋轉(zhuǎn)飛出窗外,只留下一身衣服落在地上。
寧安拾起地上嵐英的衣服,拿出白聿戈給的那一小條死者身上的布料,放在燈下認真對比。
一模一樣。
她腦海中忽然形成了一個可怕的想法,不禁讓她心里一哆嗦。
此時她已確信那七名女子的死與這里有著必然的關(guān)系。
可單憑一件衣料絕不足矣作為證據(jù),且這舞悅樓一看后臺就十分厲害,大理寺絕不會冒風(fēng)險來這里徹查。更何況并非只有這里一家訂了同一批的衣料。若是因為衣料來查這里,那同樣有嫌疑的寧王府不免也得被查。如此這般,大理寺有可能得罪兩波權(quán)勢,白大人的帽子顯然是不想要了才敢這么做。
想到這里,寧安皺了皺眉。
“為了一個見色忘義的白聿戈,我至于的嘛!”
她氣呼呼地疊好嵐英的衣服,重新收好布條,看看窗外夜色,大約已過了亥時。
“幫他查了這個案子,我和他就兩清了,以后誰也不欠誰的,他抱他的小師妹,我繼續(xù)過我單身狗的日子?!睂幇惨话殃P(guān)上窗戶,揮揮手將腦子里白聿戈抱起欒飛飛就走的畫面扇走。
她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不想了,睡覺!”
寧安換下夏衣穿上衣柜里整齊放置的睡袍。
睡袍略大,衣帶過長,寧安系得又太松,剛走出兩步,睡袍的領(lǐng)子不小心從肩膀滑落,寧安正要將領(lǐng)子拉回來,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右肩頭上多了一個月型印記。
她驚訝不已,連忙湊到鏡前去看,月型印記清晰明顯。寧安用手指擦了擦那印記,卻發(fā)現(xiàn)印記如同紋身一般嵌在皮膚底層,并非涂料繪制。
這印記的形狀好似在哪里見過……
寧安左思右想,忽然想了起來,這個印記在那張簽字的契約書上出現(xiàn)過。
寧安身上冒出冷汗。
怪不得那位邱先生根本不在意她們是否使用真名。原因就是那張紙并非尋常契約,而是符約。
所謂符約,是指紙上約定之事受符咒約束,只要是簽約者親自自愿簽訂,符咒便會即刻附身。若簽約者違約,就會受到符咒控制,得到制裁。
寧安敲敲腦袋,這本是自己的老本行,當(dāng)時卻沒有發(fā)現(xiàn),真是過于大意了。
好在符咒只會按約定內(nèi)容行事,不會在約定之外的事上發(fā)揮效力,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看來這段時間只能乖乖為這里效力了,”寧安無奈,不過想想那七名妙齡女子慘死,寧安咬了咬道,“算了,既來之則安之,走一步算一步吧?!?p> 她重新整理好睡袍,鉆入錦被中。
被子柔軟舒適,還帶著淡淡蘭花馨香,床鋪比紫陽閣的還要舒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