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留世辰踏入梅花廳,只見廳內(nèi)連片鋪著矮榻,榻上鋪有制造密實的青竹竹席,席上東西南三個方向各擺放著一長條竹桌,桌上除青瓷茶具外,還有一黃銅花瓶,瓶內(nèi)獨插一枝白色病梅,顯得格外清雅脫俗。
他抬頭看向大廳北面,此處不置器物,顯然是作為演出背景所設(shè)。墻上是一副白川映山河的巨幅水墨,仔細去看,落款是當世大家齊先生。此水墨稱得上世間孤品,就連太傅府的藏畫也未能得此一副。
長留世辰心中驚嘆,不由開始思考這舞悅樓的主人是何方人士,若說錢老板是京城商賈之首,那這舞悅樓的主人絕對稱得上富可敵國。
岑寧安為什么會在這里?他心中的疑問如同一只體內(nèi)的蝎子四處攀爬,讓他恨不得立刻找她問個明白。
“長留公子未帶其他賓客而來,就請隨意入座,侍女們稍后會送來酒水餐食,請您稍等。”邱錦月站在門口對還在凝望那副《白川映山河》的長留世辰說道。
“她人呢?”長留世辰轉(zhuǎn)過身,眼神中帶著焦躁。
邱錦月笑笑:“公子稍安勿躁。因一會兒山今與您獨處私聊,為了安全起見,請您將身上武器取下,暫交由在下保管?!?p> 長留世辰解下配劍放在邱錦月手中,臉上明顯不再耐煩。
幾名侍女此時端上清茶淡酒水果暖粥,依次擺放在長留世辰桌上。
緊接著,數(shù)名樂師來到梅花廳旁的小隔間內(nèi),開始演奏悅耳柔和的曲調(diào)。
長留世辰手握成拳耐著性子坐在桌邊,他面色凝重,極力壓抑胸口的震怒。
這時,邱錦月道:“山今小姐到了?!?p> 說著,一身玉色紗裙的岑寧安帶著面紗踏入了梅花廳。
寧安本要行禮,抬頭一看眼前竟是目光凜冽面色鐵青的長留世辰,不由得倒退了一步。
她心中慌成一匹野鹿,想要逃走卻被長留世辰狼一般的眸子震懾住,一動也不敢動。
邱錦月在她身后低聲說明:“錢老板將小宴的資格讓給了長留公子?!?p> 他說完這句就躬身離開了梅花廳,兩名侍女則同時關(guān)閉了大門,廳內(nèi)只留下岑寧安和長留世辰二人。
岑寧安腦子里飛速旋轉(zhuǎn),拼命想著應對之策,嵐英不在身邊,她想來想去唯有保持沉默,走一步算一步。
長留世辰盯著她的眼睛,慢慢向她走了過來,還沒等寧安反應過來,臉上的面紗就被她一把扯掉,狠狠地扔在了地上。
“岑寧安!你可真讓我驚喜!”長留世辰咬碎牙齒般狠咧地說道,“一個長相平平無奇的女人,竟能靠蒙著面成為歌舞坊的頭牌,我真是小瞧了你!”
一聽此話,岑寧安迎上他的目光:“膚淺的男人才只會注意女子的容顏!”
“呵,沒錯,你將男人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本領(lǐng)我已經(jīng)領(lǐng)教到了。手段高明,心機深沉,幾個簡單的把戲就能讓在場所有男人為你歡呼,不惜千金爭相與你獨處!”
岑寧安聽出他畫中嘲諷,臉色立即冷了下來:“長留公子不也是一樣,就為了見我一面,勝了那些競爭者來到這梅花廳。想必您也是破費了不少,寧安真是愧不敢當。”
長留世辰見她一臉坦然,心中怒火更盛。
他一直懷疑岑寧安為何在太傅府內(nèi)備受冷落卻仍有金錢購買頂級衣裙首飾,元日慶典后,他本能的以為是元曄帝暗中賞賜了她不少財物,亦或是白聿戈相送。可此時此刻他心中有了更加令他暴怒的想法:
作為太傅府的未婚妻,岑寧安竟會在風月之所出沒。令他更加不敢去想的是她會不會不僅僅只是賣藝賣笑,而是更加低賤……
為何她會夜會白聿戈,為何會留宿宮中……長留世辰不想去想更不敢去想,
寧安從他的眼神中猜中了他此時的想法,非但不解釋還莞爾一笑,眼帶輕蔑地說道:“雖然我覺得自己掩飾的天衣無縫,可沒想到還是被你發(fā)現(xiàn)了。不過這里人人只知我叫山今,無人知我真實身份,你不必擔心我給太傅府帶來什么影響?!?p> 長留世辰的怒火徹底被點燃:“沒想到你如此卑賤無恥,自甘墮落!”
寧安心中暗罵長留世辰有眼無珠不辯是非,同時也不想為自己到此來的目的多做解釋。
她胸口賭氣,既然長留世辰此時已認定自己淪為風月女子,那就隨他,自己著實無需對他辯解。
“古人云,笑貧不笑娼,我憑本事活到今天,而不是早早死在太傅府里,你有什么資格說我卑賤。倒是像你這般生下來就是太傅府長孫自以為高貴的人,我才看不上眼!長留世辰你別忘了,因為我卑賤地活到現(xiàn)在,你才能活到今天,享受你尊貴的長留氏族的尊貴!是我的命養(yǎng)著你的命,你應該好好感謝我才是!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般站在道德的高點,居高臨下地看著你的救命恩人!”
“你……!”長留世辰被她憤然的話語懟地一時語塞。
岑寧安見他說不出話來,嘴角勾起笑容:“長留世辰,事已至此,我奉勸你為了保護自己的尊嚴,早早勸你祖父解除你我婚約。說不定哪日將我逼急了,我就告訴世人太傅府為了孫媳就是舞悅樓的舞伎山今,到時候……呵呵……你們整個長留氏族的臉面估計會丟到整個大沛了。”
長留世辰怔住,他心中大惑不解,岑寧安的骨子是要低賤到了何種地步才會以此為要挾;還是她太過自尊,寧愿淪落風塵也不看不上太傅府未來主母這等尊貴地位。
寧安見他沉默不語,又笑了笑,拍拍手道:“罷了罷了,公子花了那么多錢是來買笑的,若是惹公子不高興,那就是我的罪過了。寧安在這先給您陪個不是,畢竟您是花了錢的,寧安自然應該好生伺候?!?p> 說罷她走到桌前,提起酒壺倒?jié)M了兩杯酒,一手一杯走回長留世辰面前,遞上手中一杯給長留世辰,笑道:“公子喜歡怎么喝,劃拳,對對,行酒令,還是來點刺激的,寧安皆可奉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