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寧安尋著琴聲的方向一路邊看邊找。
出了周府的大門,她順著街市,沿著城中河岸,一路走到一石橋之上。
岑寧安站在小橋之上,望向?qū)γ媾R水的小樓,一層水邊有一小小水門,石階延伸到碧綠的河里,兩邊有棣棠垂著綠枝,枝頭上成遛兒地開著可愛地小黃花。
二層外有一陽臺,欄桿之上,廊柱之間掛著幾盞花燈,琴聲便是從花燈后的房間傳出。其聲凄婉,綿延悠遠(yuǎn),讓人沉醉。
寧安開口喚道:“上官小姐,周夫人已經(jīng)飛升?!?p> 琴聲戛然而止,上官司琴抱著樂無走出了房間,站在陽臺上與寧安隔空相望。
上官司琴眼中含淚:“你們剛剛的對話我都聽見了……我自覺對不住夫人,心有愧疚。的確是我鼓勵將軍上了戰(zhàn)場,正是因為我,將軍才不顧夫人阻攔,毅然帶兵出城,丟了性命?!?p> 岑寧安將兩手撐在石橋欄桿上,望著上官司琴沒好氣地說道:“對啊,都是你的錯,你插足了人家夫妻倆的感情,當(dāng)了小三,還慫恿男人上沙場送死,全都是你的錯,你活該被困在這里三百年,天天跳城樓?!?p> 上官司琴沒想到她會這樣說,眼中悲戚更甚。
“別跟我談你和周康是真愛,也別矯情跟我說你的委屈,”寧安斜著嘴角面帶鄙夷,“縱然你琴彈得再好,人長得再美,心中再多的家國大義,第三者就是第三者,反正在我這里,你就不是什么好人。”
上官司琴低下了頭,她咬著自己的嘴唇,幾乎要咬出血來:“我不是有意的,但是我和將軍……”
“得得得,打住打??!”寧安抬手五指并攏,制止了上官司琴的話,“再解釋也沒有用,事已至此,周夫人已經(jīng)得道飛升,她心中開悟,也不再怪你什么。倒是你,此時說什么都晚了,不如跟我一起想想辦法離開幻境,看看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什么你力所能及的事兒,為這個世界做點(diǎn)貢獻(xiàn),找找自身價值。”
“我……我出去還能做什么?”上官司琴驚訝地看向?qū)幇病?p> 岑寧安拿出了當(dāng)年忽悠硯風(fēng)、戚木他們的套路,笑著道:“咳咳,我有一間店鋪,名為蒿草閣,里面的員工都是因為各種緣由滯留人間的靈類,你既然現(xiàn)在已化身成琴靈,不如就到我那里一邊修行一邊工作,算是在塵世間找個容身之所。雖談不上絕對自由,但大家在我那里也算過得不錯,而且剛好我那里缺一個琴師,怎么樣,你意下如何?”
上官司琴猶豫了一下,道:“可是你明明不喜歡我……”
岑寧安努努嘴:“我不是不喜歡你,而是厭惡所有第三者插足他人感情的行為,不過你若心有悔意,倒也不是十惡不赦。所以我說,這件事畢竟過去了三四百年,你天天跳城樓也死了十幾萬次,得到了足夠多的懲罰,這事兒就此翻篇,該迎接新生活了?!?p> 上官司琴沉默良久,寧安坐在石橋欄桿上,她也不急,慢慢等上官司琴想通。
當(dāng)年硯風(fēng)、戚木、垚兒、雨澤,包括嵐英在內(nèi),都是她這么連哄帶忽悠地加入蒿草閣,與其讓他們帶著對世間的怨念和執(zhí)念四處流浪,能在蒿草閣找一份事做,無疑也能成為精神上的某種寄托。
待某年某月,他們終于能放下心中對塵世的執(zhí)念,離塵而去,岑寧安覺得那便是極好的。
正想著,上官司琴開了口:“好,我跟你離開這幻境?!?p> 岑寧安眉眼彎彎,微笑道:“你想通就好,不過我們到底要如何離開這幻境呢?”
上官司琴抱著琴,從陽臺上輕輕一躍,跳到了寧安的身邊,她們二人互相看了看,誰也不知該如何離開此處。
“這可怎么辦?”岑寧安敲敲腦袋,腦袋里一片空白。
她跟著臨微師太學(xué)習(xí)了那么久,也沒學(xué)過破除幻境之類的方法。而一旁的上官司琴,看上去也是一籌莫展。
正在此時,寧安耳畔忽然聽到有人在叫她地名字。
“你喊我了嗎?”岑寧安問向上官司琴。
上官司琴搖搖頭:“確實(shí)有人在喊你的名字,聽起來……像一名男子?!?p> 岑寧安豎起耳朵去聽,果然,喊她的聲音越來越響,不僅如此,腦袋也跟著嗡嗡眩暈起來。
“我去,有一種被人硬性從夢里叫醒的感覺呢……”岑寧安吐了句槽,身體像是被一個巨大的漩渦往上吸,她想都沒想,一把拉住上官司琴的胳膊,死死地挽住,
一瞬間,時空扭錯,她刷地一睜眼,眼前竟是白聿戈心急如焚的臉。
岑寧安甩了甩頭,怔怔地看向白聿戈,又環(huán)顧四周,上官司琴站在樂無琴旁,一臉驚恐不解地看著自己。
“出來了……”岑寧安默念了一句。
白聿戈高聲喚道:“寧安,寧安!你還好嗎?你怎么會在這個地方睡著了?”
“呃……嘶……頭疼……”岑寧安揉了揉太陽穴。
這時,白聿戈注意到了突然出現(xiàn)在旁邊的上官司琴,眼中滿是驚恐,問道:“她是誰?”
上官司琴驚訝地睜大了眼睛,她自知自己是靈體,卻沒想到會被身為活人地白聿戈看到。
岑寧安一把推開白聿戈,起身對上官司琴解釋:“我?guī)退_了眼,他能看到靈體?!?p> 上官司琴點(diǎn)了點(diǎn)頭,算是明白了。
白聿戈并不在意上官司琴的憑空出現(xiàn),他對岑寧安身邊靈類圍繞早就見怪不怪了,現(xiàn)在他最重要地是跟她好好解釋欒飛飛的事。
“寧安,你聽我跟你解釋,我和飛飛不是你想的那個樣子,飛飛是……”
岑寧安一臉嫌棄地瞪著他,厲聲打斷他的話:“我不管你和欒飛飛是什么關(guān)系,你們怎么樣都和我沒有關(guān)系,從你為了她拋下我那一個開始,你和我就沒什么好談的了。既然你眼中欒飛飛比我重要,那你就別再朝三暮四,好好待人家小姑娘,就這樣,我不想再討論這個問題?!?p> 說著,岑寧安轉(zhuǎn)身就要離開。
“不是,寧安,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白聿戈急地一頭汗,雙手一把抓住寧安的肩,攔住了她的去路。
可還沒等白聿戈接著往下說,憩齋的大門一下子被推開,長留世辰原本慌張的表情,在看到白聿戈和寧安時,立刻沉了下來,眼神如同堅冰一般,冰寒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