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玉女心經(jīng)
對于李莫愁，楊過有類似對西毒歐陽鋒般先入為主的印象，所以心里有些提防。
見她板著臉，楊過也不好再調(diào)侃，一本正經(jīng)應(yīng)道：
“你要問我什么？是不是你祖師奶奶要你來問我的？”
李莫愁搖搖頭，嘆一口氣，臉上露出愁苦神情。
“你是男人，應(yīng)當(dāng)知道男人是怎么想的。
我想問你，你們男人愛上一個人，難道不是一生一世只愛這個人嗎？”
她這話一問出口，楊過頓時醒悟：李莫愁看來與陸展元結(jié)下了孽緣，并且知道陸展元已移情別戀。
在楊過看來，這其實是一段再正常不過的三角戀情。
而且，很難說陸展元有實質(zhì)性的渣的行為：他遇到了更喜歡的女孩，便馬上通知前女友，沒有想著要腳踏兩只船。
這件事的觀點分歧確實在于李莫愁的靈魂拷問：一輩子究竟是不是只能愛一個人。
以楊過自由戀愛的三觀來說，只要沒有正式成為夫妻，其中一方確實有隨時終止戀愛關(guān)系的權(quán)利。
但在頗理想主義的武俠世界里，從一而終似乎才是正常的，很難想象郭靖會和黃蓉分手移情華箏、或者喬峰會和阿朱說：對不起，我愛上阿紫了。
哪怕如令狐沖改愛任盈盈，那也是命運捉弄人，并且后來這兩位定然是余生一同笑傲江湖。
所以楊過干笑兩聲，盡量以李莫愁能理解的方式解釋：
“李姐姐你是性情中人，愛一個人必定是要愛一輩子，這是難能可貴的。
可世上的大多數(shù)人都只是凡夫俗子，并不一定能這么堅定。他們在某一時刻說出的山盟海誓未必不是真心，但日后情意消減、愛上別人卻也是有可能的。
如果不是存心蒙騙、甚或朝秦暮楚，我覺得責(zé)罵幾句便可以了，沒必要…嘿，沒必要殺人全家?！?p> 面前的李莫愁還不是那個心狠手辣的“赤練仙子”，聽到楊過說“殺人全家”，不由得一愣。
轉(zhuǎn)而又復(fù)滿臉愁苦，道：“既然說出的那些海誓山盟是真心的，為什么卻又移情別戀呢？
三個月，僅是三個月未見面，一個男人便能愛上另外一個女人，居然還馬上要成親了…”
李莫愁是聰慧之人，奈何于情這一字看得極重，被陸展元拋棄之后，內(nèi)心苦痛難以排解。
這事又不好像古墓派其他人吐露，愈加氣悶。
待看到模樣不討厭、又是同齡男子的楊過進了古墓里，李莫愁苦悶之下，忍不住過來，想問問同是男人的楊過：那個負心漢陸展元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但這種愛而不得的事情，總是得當(dāng)事人自己想通、看開，才能真正翻篇。
楊過哪怕化身知心大媽，無論是站在她立場上幫她怒斥陸展元負心薄幸，還是委婉告訴她愛戀一事不能強求，都只能令她稍稍釋懷。
也不知道能不能讓她戾氣消減，不復(fù)和原著一樣成為一代女魔頭。
李莫愁傾訴許久，突然迅速轉(zhuǎn)身，幾步踏出石室，消失不見。
楊過正愕然間，又聽見小龍女喃喃自語聲從門口傳來：
“奇怪，剛好像看到師姐從那邊出去?！?p> 她走進石室內(nèi)，問道：“剛才我?guī)熃銇磉^這里嗎？”
楊過遵守作為“樹洞”的操守，搖頭道：“沒有呢，剛才你師姐李莫愁沒有來我這里咨詢情感話題?！?p> “咦，你怎么知道我?guī)熃愕拿郑俊?p> 雖然楊過說的話有些奇怪，可小龍女并未深究，轉(zhuǎn)而正色道：
“不管她了。我來找你是有要緊事和你說?！?p> 楊過在這古墓里沉悶得待了至少三天了，早已有些沒了耐心，這會聽說有要緊事，頓時來了精神，專心聽她說下去。
“祖奶奶說，要你助我修行?！毙↓埮Ｖ浑p能讓男人迷醉的美目說道。
“?。恐阈扌?？”楊過約莫有些想到林朝英的意思，可還是吃驚。
小龍女道：“嗯。從明天起，祖奶奶要把我們古墓派的獨門絕學(xué)【玉女心經(jīng)】傳授給我。
但她說，這玉女心經(jīng)須得二人同練方能學(xué)會。便連創(chuàng)下這武功的她自己，都是和我?guī)煾庚R修，這才練成?！?p> 楊過這幾天在古墓中一直想著林朝英究竟有什么目的，剛才小龍女說到“助我修行”時，他便猜到一二。
當(dāng)然及至現(xiàn)在小龍女親口說出，他才確信此事。
只是他卻又疑惑：‘林朝英既然和小龍女師父雙修，可見這玉女心經(jīng)不是非得一男一女才能習(xí)練。
既然如此，為什么不干脆讓小龍女和李莫愁同修，而要把我抓來助她修行呢？‘
他卻不知道古墓派祖師林朝英作為女子的微妙心思。
原來，林朝英創(chuàng)玉女心經(jīng)的初衷，一是她生性好強，總不肯輸于心上人王重陽，所以在玉女心經(jīng)里盡破全真教武功。
二則她又想借這武功向王重陽表明心意——玉女心經(jīng)里有許多地方要依托全真教武功基礎(chǔ)，尤其末篇玉女素心劍法更是要兩人一使玉女劍法，一使全真劍法。
她創(chuàng)下這武功時，時常想著某日借探討武學(xué)的機會，讓王重陽見識這玉女心經(jīng)、讓他使全真劍法與她雙劍合璧，而由此套劍法里領(lǐng)會她的情意。
這番思路其實恰恰是林、王二人相互鐘情大半輩子而不能結(jié)合的原因：
林朝英明明對王重陽有意，不當(dāng)面說清而寄托于對方能從一套劍法里自悟，簡直無異于大海撈針。
尤其王重陽亦是好強之人，曾有豪語“重陽一生不弱于人”，并且懊惱當(dāng)今武林魔教橫行，魔漲道消，始終不能專心感情。二人失之交臂也是理所當(dāng)然了。
林朝英創(chuàng)下玉女心經(jīng)卻一直無緣和王重陽同使，此事引為畢生憾事。到老來更覺得無顏面再提此事，本以為要后悔終身。
及至大年初一那天，旁觀楊過、小龍女二人比武。楊過使全真劍法，小龍女用古墓派武功，一來一回。
在林朝英眼中，小龍女便如年輕時的自己，而楊過年紀(jì)輕輕劍法有成，活脫脫王重陽當(dāng)年。
那時候她心里便只有一個念頭：倘若讓這兩人同練玉女心經(jīng)，齊修雙劍合璧，那會是什么光景？
這其中的代入感，只怕更甚于楊過前世時暢讀某點爽文。
因此，林朝英待二人比武結(jié)束，便即出手，將楊過帶回古墓，此時讓小龍女傳話，要他同練玉女心經(jīng)。
此中的微妙處，楊過實在想不到。但這件事情本身來說，那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瞌睡了就有人送枕頭。
——缺秘籍了就有人上趕著要你學(xué)玉女心經(j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