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攻心
楊過剛才硬接余滄海一掌,強行比拼內(nèi)力,已經(jīng)透支完了身體里的潛能。
這會別說要對付十多名進退有度劍法基礎(chǔ)不錯的青城派弟子,便是隨便來個練過武的壯漢,都能輕松將他打倒了。
同行一眾人——
陳先生勉力扔完隨身佩劍后扯動腰間傷處,再堅持不住,徹底失去意識,昏死過去。
林平之同樣昏迷不醒,而兩邊剩余十來名被嚇傻了的鏢師,甚至已經(jīng)忘了要騎馬逃走。
不會武功的曲非煙一直騎在馬上觀戰(zhàn),怕楊過分心不敢發(fā)出任何聲響...
還是只能靠自己。這是楊過在穿越來前就知道的道理,見識了這座江湖的殘酷之后,就更懂了幾分。
青城派的人已經(jīng)從兩旁高處下來,聚攏在一起,一齊怒目看向楊過。
楊過用長劍一挑,把余滄海的人頭挑了起來。
一步一步,緩緩走向準備幫師父余滄海報仇的十余人。
他沒有強行要讓自己的步法顯得高明,也沒有刻意作出兇神惡煞的樣子。
甚至壓根沒有用輕功——他也根本沒有什么力氣能好好施展輕功了,就只是一步一步慢慢的走著,手里提著一把割下了青城派余滄海的長劍,這柄長劍上,還挑掛著余矮子的人頭。
這時候青城派出來任何一個人,馬上就能一劍把他殺了。
但青城派弟子平時都把余滄海視若神明,這時候看著師父的人頭掛在楊過的劍上,心里都不由得有些悸動茫然。
他們中也有幾個膽子大些,比較不要命的,舉起了手中長劍,便要上前拼命、幫師父報仇。
楊過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是一步一步往前走著,眼神掃過每一個青城派弟子,談不上有什么殺氣,但包含著一種對生命的漠視。
如曲非煙說的那樣,在這江湖上,多活一天,便是多賺了一天,也沒什么好怕的。
青城派的弟子怕了。
位于最前面的一人,被楊過目光掃中的時候,打了一個寒顫。
余滄海的人頭也在助攻。這個矮子死的時候充滿了怨念和不甘,這時候,他瞪得大大的到現(xiàn)在沒閉上的眼睛看著他的弟子,渲染出不分敵我的怨念。
位于最前面的這位青城派弟子抵受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這位弟子若是沒有退這一步,十幾人的隊伍中總有膽子大遇事沒有那么多顧慮的,會先拔劍砍向楊過。
那么所有人都會受到鼓舞,一齊揮劍,無力反抗的楊過將會被立馬剁成肉泥。
但此刻,所有人受到了反向的暗示,站在最前面的青城派弟子退到了另一位弟子后面,另一位也就有樣學樣,退到了下一位之后。
恐懼的傳遞是如此迅速,便連最勇敢最莽撞或者說想得最少的人也醒悟:站在前面的,會先被這個少年殺死。
每個人都知道人總是要死的,卻都不想死在當下。
楊過仍是不緊不慢的向前走著,手里的長劍挑著余滄海的人頭,血液順著劍尖緩緩流在地上,染紅了腳下的花草。
如果真有勾人魂魄的地下判官,應(yīng)當就是這個樣子吧?
在楊過走到青城派眾人面前五尺,手上微微抖動,似乎馬上就要提劍殺人的時候,站在最前面的青城派弟子終于崩潰,扔下長劍,不顧一切的朝后狂奔。
——近距離看到了楊過長劍上的人頭之后,他終于相信,自己這位無所不能的師父,原來也會死的,并且死的這么慘。
這種感悟是一把重錘,將他的勇氣、尊嚴都敲碎了。
他腦海里只有一個念頭,不想被割下頭來,掛在這個少年的劍上。
這個少年是惡鬼,他要逃離這地府。
其余的青城派弟子見有同伴先逃了,哪里還有人肯拼命?
如果說第一個逃的人是豁出去了尊嚴的話,后面的人反而沒太大顧慮了。
所以,商量好了般,馬上十余人同時逃開。
只有一個人,似乎是腿都嚇軟了,面如土灰蹲在原地,看著楊過走近。
楊過微微用力,劍尖上余滄海的人頭掉在了這人的面前。
“帶著你師父余滄海的人頭走。他畢竟是一代高手,回你們青城派,厚葬了他的頭罷。”
...
楊過的五臟六腑火辣辣的,感覺心都在滴血——物理上的滴血。
他現(xiàn)在很需要一間上好的客房,一盆溫度正好的洗澡水,一張極舒適的軟床。
然后不管任何事情,美美睡上一覺。
但在那之前,他還是拖著千斤重般的身子,走到目光空洞的幾位鏢師面前,交待道:
“對方領(lǐng)頭的已經(jīng)被我殺了,其他人也都已經(jīng)走了,不會再回來。
需要你們清點一下人員、馬匹,然后將陳先生、林少鏢頭帶上...我們繼續(xù)趕路?!?p> 鏢師們表情呆滯不發(fā)一言,但還是照做了。
剛才青城派的人有心制造混亂,刺人不刺馬,任由受驚的馬四處亂竄,它們受過訓練,驚跑遠后,又返回來找主人。
清點的結(jié)果,還有二十五匹沒受傷的馬,卻已經(jīng)沒有一個未受傷的人——十七名鏢師還活著,但都受了傷,有幾位,還少了手或腳。
不過,相比起死去的人來,活著總是好的。
十七名鏢師挑出了十五匹成色較好的馬,受傷較輕的幾個和林少鏢頭、陳先生、傷重到不能自理的人同騎一馬,一行人總算離開了這個地獄般的隘口,步入了康莊大路。
沒了兩旁山峰阻擋,烈日肆無忌憚的照在眾人身上。
和曲非煙同騎一馬的楊過終于被太陽打敗,連馬繩都拿不住了,從馬背上摔倒在被照得滾燙的地面上。
曲非煙力氣很小,卻倔強得不要鏢師幫忙,一個人拼勁將楊過重新扶上了馬。
她已累的氣喘吁吁,又實在忍不住,拉著馬繩環(huán)繞抱住已癱軟在馬背上的楊過后,眼淚涌了出來。
淚腺擠壓了口鼻呼吸的空間,讓本在喘氣的她更加缺氧,只能不顧淑女形象將嘴巴張到了最大,一邊發(fā)出喘息聲,一邊哽咽流淚。
她已經(jīng)盡力壓低聲音,但旁邊的鏢師還是聽見了,今日出來之后恐懼、擔憂、傷痛、委屈、無助、茫然,頓時都涌上了每個人的心頭。
十七個大男人,哭了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