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藍姑娘’三個字，燕無旭有些心虛，低頭看藍姬一眼。
藍姬卻沒注意，而是問道：“尚書之女是何身份？”
她自上界出生，對凡間之事知之甚少，聽到這話挺好奇的，以為是在說一個很厲害的人。
“尚書乃朝中正二品官員，他的女兒……”他忽然想起她應(yīng)該不懂官員品階，于是換了個解釋，“就好比門派長老的女兒。”
“長老的女兒？”藍姬露出‘你在開玩笑嗎’的神情，挑眉道，“這算什么了不得的身份？便是掌門之女，也未必見得多高貴?！?p> 燕無旭沒想到她會這么說，低頭笑了笑，有些感慨。是啊，尚書之女的地位并沒有什么了不得，然而在旁人眼中，許配給他已算是抬舉他。
只聽聲音繼續(xù)傳來，“也真是奇了，他究竟是怎么活著從邊疆回來的，難不成真如國師所言，他有真龍?zhí)熳又?，注定要與皇兄爭奪皇位嗎？”
“噓……！公主小些聲，這話怎能如此宣之于口？”
“皇嫂，您怕什么呀。本公主反正就是看不慣淵王，他那母妃蘭妃更是可恨，當年若不是她狐媚勾引了父皇，父皇何至于冷落母后，害得母后小產(chǎn)，也害得本宮沒了一個姐姐。依本公主看，淵王跟蘭妃是一路貨色，遲早不得善終?！?p> 藍姬轉(zhuǎn)眸看燕無旭一眼，他不知在想什么，垂著眸，神色倒還算是平靜。
“萬萬不可說這樣大逆不道的話。淵王終究是皇子，與公主，與皇上，皆是至親。只不過，淵王出生時天生異象的事皇上始終耿耿于懷，若淵王能聽話同意皇上賜下的婚事就好了，如此皇上也能安心些。唉……只可惜淵王是個有主意的，往后皇上只怕愈加難以安枕了?！?p> “皇嫂無需擔憂，我與那尚書之女見過幾次，能說上些話，您放心，改日本公主傳召她來，定個好法子，撮合這段姻緣。”
聽到這里，藍姬算是差不多聽明白了，這凡間大燕國皇室確實不太能容下燕無旭的樣子。
她覺得有些無趣道：“這世間果然到處透著虛偽，天上地下都一樣。”
“人心固然有貪婪嫉恨，可也有道義高潔，世間百態(tài)，都是尋常。藍姑娘不必太過在意?！?p> 藍姬不由得對他刮目相看一眼：“想不到你倒是挺豁達，被人這樣猜忌防備，你不難受？”
燕無旭搖頭輕笑：“當然不是一點都不難受，可人生短短數(shù)十年華，若事事都在意，得多累啊。修仙之人或可突破壽數(shù)余生漫漫，便更不必為如此小事增添煩憂?！?p> 他不知道是在寬慰自己，還是在寬慰藍姬。
藍姬聳聳肩，她反正是錙銖必較的性子，豁達什么的，讓老天去做吧。
聞了這許久的味道，藍姬的頭疾已平緩下來，整個人都輕松舒服了。她起身小小伸了個懶腰，忽然來了興致，問道：“我剛才過來尋你的時候，看見城中到處是人，燭火通明，熱鬧得很，好像還有不少人在河邊放花燈，這是為何？”
“因為今日是大燕的乞雨節(jié)?！睋Q到輕松的話題，燕無旭臉上也有了些真情實意的笑容，為她解釋道，“傳聞上古神界有掌管風(fēng)雨雷電的神明，一直護佑凡間豐收?？蓭装倌昵埃旖荡蠛?，數(shù)年無雨，河水枯竭，地里再也種不出莊稼。有一年，餓殍遍地，尸橫萬里，茍延殘喘的百姓們紛紛跪地求雨，凡間哭聲一片，聲動乾坤，沒想到竟感動了神明，天降甘霖，從此年年豐收。因此，大燕特意將這個日子定為乞雨節(jié)，用意是乞求神明永保大燕百姓安居樂業(yè)?！?p> 萬年前確實有風(fēng)雨雷電四大神，可隨著神界覆滅，世間再無神明，自然也就沒人再管什么風(fēng)雨雷電。不過事實證明，沒有這幾位神，世間的風(fēng)雨雷電也出不了多大的亂子，或偶有一些天災(zāi)人禍，但總體來說，影響并不大。
藍姬不是很理解凡人們對神明的敬畏和尊崇，淡然道：“神界早在萬年前便已毀滅，世上哪里還有什么神？”
燕無旭明白爭論神明不神明的沒什么意義，畢竟他是凡人，而她是仙，她無法體會凡人的生老病死，他也無法明白仙人壽數(shù)漫漫的孤寂。
“藍姑娘，不知你可有興趣看看我們凡間的乞雨節(jié)？”
反正宮宴一時三刻散不了，也沒人會在意他這個不受寵的王爺，偷偷溜出去玩也沒什么。
“好啊?！?p> 皇城之外，到處燈籠高掛，燭光通明，街上沸沸揚揚的人群，河邊三兩人的花燈，敲鑼打鼓的聲音，戲曲高唱的聲音，到處一片熱鬧。
藍姬對放花燈比較感興趣，先來到河邊，看著河邊虔誠的男女許愿后將花燈放下，花燈隨著流水飄遠，點綴在粼粼河面上，甚是好看。
她好奇撈了一朵花燈放在手里看，發(fā)現(xiàn)上頭并未含著任何靈氣，更沒有符咒什么的，不禁奇道：“這樣祈福，能有用？”
燕無旭被逗笑了，答道：“求的不過一個心安，亦是美好的祝愿，哪能像你們仙人般法力高強，施個法便心想事成？”
哦，原來只是放著玩啊。
她興致瞬間減了大半，將手里的花燈重新投入河里。雖然不太理解這樣虛無縹緲的祈福能有什么作用，但放眼望去河上一片蓮燈，倒是十分好看，不失為好風(fēng)景。
“仙人倒也不是事事都能如愿的。修仙之人不過是參悟天道法則，逆天改命而已，卻也不能違背天道。天道無常，命數(shù)自有定論，仙人的生死禍福，也跟你們凡人一樣，是參悟不透的。”
燕無旭發(fā)現(xiàn)她回了一趟仙界之后似乎變得頗為感慨。
“可仙人能參透凡人的命數(shù)，便已經(jīng)比凡人強了?！?p> 藍姬眼神恍惚了一下，搖頭：“仙人也不是什么都會的，至少你的命數(shù)我便看不透。”
也不是真的一點都看不透，上次遇見他時，她就感覺到他那時候命數(shù)極其的弱，但如今他命數(shù)倒是有回轉(zhuǎn)的跡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