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卯時三刻,付舜升命令負(fù)責(zé)幫內(nèi)聯(lián)絡(luò)消息的弟兄們都撒了出去,讓他們通知徐家鹽幫二十三個分舵舵主,十五日后午時,在“天客樓”聚會。又吩咐付禹升,聯(lián)絡(luò)徐府內(nèi)買通的暗線,讓秀容借機(jī)秘密來見。
接近未時,化名秀容的李妡,才被付禹升從付宅后門帶進(jìn)與付舜升相見。秀容見到付舜升仍然開口就問:“付幫主,我父狀況如何?”付舜升笑了笑:“義妹放心,義父老人家吃得好,睡得香,過的甚是舒心?!毙闳堇湫Φ溃骸昂俸?,舒心?做個牢還舒心?若是這般,你付幫主怎的不去住?。俊备端瓷佬闳葜荒芄怨月犠约悍愿?,倒也不計較她話中帶刺:“義妹。愚兄這次找你來,還是請你幫忙探聽來的那兩位道長,到底是何身份?你可要盡心些,如若探聽真切,愚兄會安排義妹與義父見一面,如何?”
秀容此時已然被付舜生牽著鼻子走,只得無可奈何地回道:“他二人現(xiàn)住在泉山‘天璣觀’。徐幫主時常單獨(dú)與他們會面,徐鈺開始對道士不甚上心。倒是新來的二小姐,攛掇著徐鈺去過幾次之后,徐鈺漸漸似乎對那道士講的那些道理、道術(shù)頗感興趣了。”“哦?新來的二小姐攛掇徐鈺去?你每次可都跟著?可聽到他們談?wù)撨^什么?”付舜升似乎發(fā)現(xiàn)什么一樣,盯著秀容問到。
秀容如實(shí)回答:“徐鈺每次都讓我跟著去,那會法術(shù)的道士玄瑛,引經(jīng)據(jù)典、談道論術(shù),確實(shí)頗有意思?!薄班?,他倆是真道士,會談?wù)撨@些也不足為奇。你也要攛掇徐鈺多去泉山,這樣才可早些打探消息出來,早些與義父見面?!备端瓷执虺隽诉@張屢試不爽的王牌。聽到此處,秀容淡淡點(diǎn)了點(diǎn)頭。付舜升繼續(xù)囑咐:“還有,為行事機(jī)密,你以后見我,在后門輕敲四下,自會有人開門,若是門內(nèi)咳嗽三聲,則我有事不在宅中,你再尋方便時機(jī)而來?!毙闳蔹c(diǎn)頭,隨付禹升出后門,往徐府而去。
“秀容見過二小姐”秀容剛剛進(jìn)徐府,恰好見到天鳴,急忙露出笑臉行禮。天鳴看時秀容,也很高興:“秀容,好。這是為姐姐辦事剛回來?”秀容急忙含糊回答:“嗯,嗯,是。二小姐是否想去散散心?我去請大小姐,一起外出豈不更好?”“姐姐剛才說父親明日要去靈山寺見演德大師,正在準(zhǔn)備一應(yīng)之物,因?qū)つ阄匆姡屛胰タ匆豢慈涨八凇畬O記裁縫店’為父親裁制的新衣是否完工。我正要前去,恰巧遇到你回來?!毙闳萋犘焘曊宜?,連忙對天鳴說道:“二小姐,還是秀容去裁縫店吧,路我熟一些?!碧禅Q也沒多想,笑著答應(yīng)下來。秀容見天鳴點(diǎn)頭,急忙跑出門去。
徐廣杰此時正在書房等管家徐福。徐福進(jìn)來急忙給徐廣杰行禮:“老爺,您有什么吩咐?”徐?;氐馈!靶旄#闳ジ稁椭髂抢镏Ъy銀五百兩,就說老爺我明日要去演德大師處,捐贈些香火錢。請佛祖保佑我鹽幫生意順風(fēng)順?biāo)??!薄袄蠣?,小的這就去辦?!毙旄4饝?yīng)一聲出了書房。
為方便管理,徐廣杰一家原來就住在鹽幫之內(nèi),自從付舜升將江浙一帶鹽幫統(tǒng)一之后,徐廣杰將原來鹽幫一分為二之后,又增蓋了十幾間房屋,并重新加了大門和后門。鹽幫與徐府也就一墻之隔,所以徐福出大門拐個彎就來到鹽幫。
徐福到了鹽幫門口,把門鹽幫弟兄急忙走過來給徐福見禮:“徐管家,您可有事?”“辛苦,辛苦,”徐福還禮:“付幫主可在幫內(nèi)?”“您問付幫主?今日還未來?!卑验T的回話?!凹热蝗绱?,那我就去他府上找找?!毙旄Uf道?!昂绵?,您老慢走?!卑验T的答了一句。徐福輾轉(zhuǎn)來到付府,門人通報付舜升說徐福求見,付舜升告訴門房,讓他在書房等候。
過了一炷香功夫,付舜升才慢慢悠悠地來到書房,進(jìn)門開口道:“徐管家,有何事找我?”“付幫主”徐福恭恭敬敬地抱拳一禮:“徐幫主說明日要去靈山寺祈福,保佑我鹽幫生意順風(fēng)順?biāo)?,特地吩咐在下,找付幫主支取紋銀五百兩,用作供奉佛祖的香火錢。”付舜升眉頭一皺:“哎呀,幫里最近支出真是太多了,徐幫主買山、蓋‘天璣觀’、做法事,過不了幾天又該交官府的月例。既然幫主開了尊口,徐管家又親自跑來一趟,這樣吧,”付舜升對外面喊了一聲:“來人,”一挑簾籠進(jìn)來一個付府家人:“付幫主,有什么吩咐?”付舜升吩咐道:“拿三百兩銀子來?!奔胰舜饝?yīng)一聲,工夫不大,端進(jìn)來三百兩紋銀?!靶旃芗?,這是紋銀三百兩,回去稟告幫主,銀子是我付某自家的,幫里的銀子還有大宗支出,實(shí)在拿不出來。來人,送客?!被厥录胰舜蜷_書房門,徐福見付舜升下了逐客令,只得悻悻告辭。
徐福回到徐府,將三百兩銀子呈上,同時向徐廣杰稟告付舜升言行。徐福走后,徐廣杰皺了皺眉:付舜升這是頭一次駁了我的面子,要么他是有所依仗,要么就是確實(shí)有事。以付舜升的為人處事,就算他有所依仗,也會在我面前假惺惺地點(diǎn)頭哈腰,夾著尾巴。難道是有事要用大宗銀子?以往但凡動用大宗銀子,他都是向我稟告之后才會做啊。此事我定要查個清楚。找誰合適呢?徐廣杰自己心里清楚,自從擴(kuò)到二十三個鹽幫分舵之后,所有人手都是付舜升一手安排的。自己帶過的原幫里的老人兒,不是被奪了權(quán),就是被打散重組,新?lián)Q了地方,就連跟在自己身邊的護(hù)法和府里的家人,真正讓自己信得過的又有幾人?此時的徐廣杰才真正意識到了問題的嚴(yán)重性。
徐廣杰走到鹽幫門口,把門的鹽幫弟兄急忙走過來行禮:“徐幫主,小的給您見禮。”徐廣杰看著這位弟兄說道:“付幫主最近可來了?”“回徐幫主,付幫主前幾日來過?!薄芭叮欠裾f了幫內(nèi)可有什么大事要辦?”徐廣杰問道。把門弟兄搖搖頭:“未曾聽說。”徐廣杰又問道:“自鹽幫擴(kuò)大之后,各分舵舵主可曾來此議過事?”把門兄弟仍然搖了搖頭:“小的當(dāng)班未曾見過,不知道其他弟兄當(dāng)班時是否遇到?!毙鞆V杰點(diǎn)點(diǎn)頭,轉(zhuǎn)過身,未入鹽幫?!皫椭髀?。”把門弟兄恭敬地喊道。
徐廣杰轉(zhuǎn)到自己府宅,牽出棗紅馬,獨(dú)自一人往鹽幫分舵而去。徐廣杰來到分舵辦公之地,發(fā)現(xiàn)大門上鎖,他又翻身上馬來到鹽場。鹽場的弟兄們此時正在忙活著,一個小頭目模樣的漢子走了過來,他定睛一看,認(rèn)出來是徐廣杰,急忙跑過來:“徐幫主,小的鄧二檁,給幫主見禮?!毙鞆V杰一見來人并不認(rèn)得,急忙問道:“你是?”“徐幫主,小的叫鄧二檁是走鹽的‘坨地頭’?!毙鞆V杰應(yīng)了一聲:“哦,你這是到此帶隊裝鹽?”“回幫主,正是?!编嚩_答道。
徐廣杰看了看鄧二檁,感覺此人面帶忠厚,或許能夠掏出一些實(shí)話出來,遂開口說道:“二檁,你們舵主可是李四?他怎的不在?”鄧二檁一拱手:“回幫主,李四舵主吩咐小的。他這幾天家中有事,故而未曾過來。不過,幫主放心,小的們絕不敢偷懶?!毙鞆V杰點(diǎn)的點(diǎn)頭:“這個自然,你可認(rèn)識李四家在哪?能否帶我去看一看?”鄧二檁連忙回答:“認(rèn)得,認(rèn)得。小的給幫主帶路。”說完話,鄧二檁就引著徐廣杰往李四家走去。
“幫主,您看,那個拐彎處紅門樓宅院的就是李舵主家了?!毙鞆V杰順著鄧二檁所指方向一看,前面果然有一座明顯比周圍房屋氣派很多的紅門樓宅院。徐廣杰說道:“好,二檁,你回去吧,我自己去找李舵主。今日你我相遇之事,不可對外人講?!编嚩_拱手道:“請徐幫主放心,小的遵命?!毙鞆V杰滿意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徐廣杰待鄧二檁遠(yuǎn)去之后,又仔細(xì)觀察周邊,記住李四家宅的地方,騎馬向“天璣觀”而去。
玄光正在門口練功,看見徐廣杰騎馬而來,他立刻迎上前去:“福生無量天尊,徐幫主大駕光臨,里面請?!毙鞆V杰抱拳:“玄光道長,別來無恙?!彪S手將馬匹拴在旁邊樹干上,隨玄光進(jìn)了觀內(nèi)。觀內(nèi)做飯與巡夜人都是徐廣杰挑選來的親信,見到徐廣杰進(jìn)門,連忙過來施禮,徐廣杰擺擺手,讓他們不必近前,玄光帶著徐廣杰來到正堂。
王天仇正在主房內(nèi)打坐吐納,玄光輕輕敲了敲門,隨后請徐廣杰進(jìn)入屋內(nèi)。由于沒有外人在場,王天仇與玄光同時對著徐廣杰彎腰施禮:“小侄拜見叔父。”徐廣杰攙扶道:“二位賢侄,不必拘禮?!蓖跆斐鹫埿鞆V杰上座。三人落座之后,王天仇問徐廣杰:“叔父,您這次前來,眉宇間隱隱有些黑氣,可是遇到了什么問題?”徐廣杰說道:“賢侄說的不錯,正是遇到些問題,故請二位賢侄幫忙。”“叔父大人何須客氣,有事盡管吩咐。”玄光爽快回道?!肮?,這次正要玄光賢侄出力?!毙鞆V杰回道。玄光一聽高興了:“多謝叔父照顧小侄。最近我除了練功就是吃喝,著實(shí)別悶壞了。但不知,小侄這次要如何出力?”徐廣杰原原本本將自己遇到的情況跟兄弟二人說了個明明白白。
王天仇聽完說道:“叔父估計的不錯。這個付舜升如此行事,肯定是有所目的。叔父剛才說有事安排,可是要安排玄光探聽其中消息?”徐廣杰點(diǎn)點(diǎn)頭:“正是如此。”玄光應(yīng)道:“好,叔父請告訴我如何打探?一定不辱使命。”徐廣杰說道:“賢侄武功蓋世,此去一定有所收獲。因付舜升為人狡詐、心思縝密,去他家探聽難有結(jié)果,此去不遠(yuǎn)住著分舵舵主李四。此人是付舜升心腹,從他口中或許可得些消息。只是要難為賢侄,趴他家?guī)滋旆宽斄??!?p> 玄光笑著回道:“叔父放心,區(qū)區(qū)小事,一定辦到?!薄昂?。賢侄既然應(yīng)下,定可馬到功成?!毙鞆V杰說道:“現(xiàn)在天色尚早,我就帶賢侄去一趟李四家,認(rèn)認(rèn)路如何?”玄光接口道:“叔父,不急。吃罷晚飯,我收拾收拾,就在李四家房頂涼快涼快。”三人談?wù)摰桨頃r分,飯菜做好端上。飯罷,玄光當(dāng)著底下人,只說跟隨幫主去徐府取些銀兩使用,辭別王天仇,與徐廣杰趕奔李四家宅。
“賢侄,那所高門樓宅院就是李四家?!毙鞆V杰指著李四家說道。玄光一抱拳:“叔父請回,靜候佳音?!毙鞆V杰回道:“賢侄小心些?!痹挳?,打馬趕回徐府。
玄光等到天黑,走到李四家繞到后院,見四處無人,后退幾步,縱身一躍,雙手一攀,躥上房頂。玄光在房頂上躡足潛蹤尋找李四的臥房。不大一會兒,院內(nèi)正堂開門,探出一個女子身影對著外面喊道:“得子,趕緊把酒菜端到老爺屋內(nèi),李老爺乏了,就在屋內(nèi)用了?!薄昂绵??!币粋€粗聲粗氣的聲音應(yīng)道。玄光聽完二人對話,自然就確定了李四具體住處。工夫不大,一名男子提著食盒、酒壇,走向李四臥房,嘴里還低聲嘀咕:“呸,不過是‘紅春樓’的婊子,一沒下聘二沒嫁娶,就是個姘頭,冒充什么夫人,在這里發(fā)號施令?!毙庠诜宽斅犃瞬铧c(diǎn)笑出了聲。
待男子將酒菜擺好出門之后,院內(nèi)又恢復(fù)了清凈,玄光輕輕跳入院內(nèi),一個滾翻,貼到李四臥房邊聽起窗戶根兒?!袄蠣敚边€是剛才那女子聲音:“老爺,如今你可是付幫主的紅人,眉兒敬您一杯。”“嘿嘿,”一個男人聲音得以說道:“眉兒,不是李爺跟你吹,要不是當(dāng)初李爺全力周全,付幫主怎能夠統(tǒng)領(lǐng)這如今的江浙一路二十三個鹽舵?更不可能有那么多白花花的銀子,流水一般進(jìn)他家門?!薄笆茄?。老爺,您如今也是舵主了,要錢有錢、要勢有勢,眉兒以后就跟著您了,讓我給您捶腿絕不給您捏腳。可是,老爺,您是否也該把奴家給贖了身,跟您做個長久夫妻啊。”
“哈哈,眉兒就是可人。不過啊,嗨,”屋內(nèi)李四突然嘆了口氣:“今日早上,付幫主讓幫里弟兄給我送信兒來,說是十五日后午時,讓所有鹽幫舵主去‘天客樓’有要事商量。其實(shí),憑你李爺?shù)牟胖?,不用去也知道。這次定是又為錢財二字找我們?!蔽輧?nèi)女子哼聲道:“這么說,李爺又是拿不出銀子給我了?”李四聽出來女子不樂意,立刻好言撫慰道:“寶貝、心肝,這次李爺先給你二十兩銀子,你好好去置辦些個脂粉綢緞。付幫主那里我盡力敷衍。李爺保證不出三個月,就將你贖過來,與我做對快活夫妻?!迸哟藭r媚叫:“嗯,討厭,不嘛,不要?!?p> 玄光實(shí)在聽不下去了,一縱身上了房頂。一溜煙,跑回“天璣觀”。
玄光回到“天璣觀”一個鷂子翻身,進(jìn)了觀內(nèi),悄悄推開王天仇房門。玄光打探消息,王天仇畢竟不放心,點(diǎn)著油燈,倚靠在座椅上歇息。一聽房門有動靜,就知道自己兄弟打探消息回來了,他急忙睜眼觀瞧。一見玄光進(jìn)屋,立刻輕聲說道:“賢弟辛苦,消息打探如何?”玄光端起茶碗,喝了口水說道:“叔父猜測不錯。付舜升確實(shí)有事隱瞞,他已然私下里通知鹽幫二十三個分舵舵主,十五日后,到‘天客樓’聚集。聽李四所言,應(yīng)該是籌措銀子。至于何用,不得而知?!蓖跆斐鹫f道:“賢弟辛苦,趕緊歇息。明日若叔父前來,再商議對策。”玄光答應(yīng)一聲回自己屋內(nèi)休息,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