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過往的一角
那是許多年前的往事。
具體要說是什么年份的話,我也說不準(zhǔn),那些回憶經(jīng)過我這么多年的模糊,早就已經(jīng)模糊了具體的年代了。
明明都已經(jīng)記不清是什么時候的事了,卻還對事情本身記憶猶新。
男孩匍匐在木制的辦工作上,在這間昏暗的辦公室里頭,他唯一能聽清的就是自己奮筆疾書時的沙沙聲。
外邊或是雷鳴,或是狂風(fēng)驟雨。
這些都已經(jīng)和這個男孩無關(guān)了,在他的眼里,只有眼前的一張紙,一支筆,以及由無數(shù)筆墨連在一起構(gòu)成的完美犯罪之中。
他正在寫一起完美犯罪的序幕,寫的是一個人,一個男人,為了自己的欲望不斷的踏破自己的底線,為了自己的欲望毫無底線的利用身邊的一切。
這個書里的男人有著狐貍一般狡詐的眼睛,被藏在圓形的鏡片之后,這個男人有著狹長的臉,嘴角邊上永遠(yuǎn)都留著剃不干凈的胡茬,這個男人——
就和坐在辦公室另一頭的那個男人一模一樣。
我沒有想過再見到這個男人會是一副怎樣的情形,我不太想去回憶起那些??扇缃裎揖妥谒姆块g里,他依舊坐在我的對面。
“你們……是怎么找到這里的?!?p> 他的聲音沙啞,說話也顯得底氣不足,很難想象這個人從前是一個語文老師。
“臧老師,你看起來過得挺好的嘛?!?p> 現(xiàn)任的語文老師發(fā)話了,聽上去中氣十足,年輕人特有的活力即便是被藏在諷刺的語氣里也一展無遺。
“你們是為了以前的事情來的嗎?你們的女兒?已經(jīng)過去了這么多年了嗎?”
面對似乎沒有了獠牙的老狼宛如感嘆一般的言語,小小的偵探連忙辯駁到。
“你說什么呢!清蘇姐姐這么年輕怎么可能是媽媽!吾今年都已經(jīng)上小學(xué)啦!華生和我的關(guān)系,嗯……他可是吾的契約者哦!”
“所以說不要說契約者這種稱呼啦?!?p> “看起來你才是過得不錯啊,還能陪小孩子玩?zhèn)商接螒??!?p> “你有資格這么說?”
這句話似乎戳中了這批老狼的痛處,臧先生的語氣一下變得激動了起來。
“資格?我確實沒這個資格?你當(dāng)年就說我沒資格教書!我走了!你還要怎么樣?!你現(xiàn)在又來找到我?要對我說我連活下去的資格都沒有嗎?你要告訴我在你的面前我連話都不能說嗎!你要告訴我我應(yīng)該滾進(jìn)棺材里嗎!”
連同艾麗在內(nèi),我們都被他突如其來的爆發(fā)嚇了一跳。很難想象一個成年人會在一個陌生人面前如此歇斯底里的爆發(fā),恐怕連清蘇也被嚇了一跳吧。
我瞥向她,出乎我意料的,她竟然表現(xiàn)的處變不驚,眼神如湖水一般平靜,靜靜的看著這個因為說話激動而站起來劇烈喘氣的男人緩緩平靜。
似乎是因為剛才的情緒爆發(fā)太費力氣,臧先生在回復(fù)平靜之后突然就失去了力氣,整個人一下癱坐在了沙發(fā)上。
“我老了,我早就沒教過書了。別的事也不好做,一天也比一天難過?!?p> 說到這里,他啜泣了兩聲。
“你能明白嗎?一個人沒了事業(yè),也沒了家庭,生活的孤獨就像是陰魂不散的魔鬼,它拼命的抓住你,它想要你去陪它,這些年我過得渾渾噩噩,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個伴,曉慶只是一條狗,它又做錯了什么?”
說道這里,他整個人蜷曲了下來,把整張臉都埋在自己的手里,連我都能看出來,他在渾身發(fā)抖。
“我沒心情聽你的故事,不過是你咎由自取?!?p> 在我們?nèi)齻€人里恐怕也就只有清蘇能在這種情況下還泰若自然的開口了。就好像她才是個惡人,但我知道她不是。
“兩位偵探,難道要我一個外行來替你們打探消息嗎?”
我知道這是對我說話的語氣,不過艾麗可能不知道,她好像被這個陌生的清蘇姐姐嚇了一跳,愣了一下,才結(jié)結(jié)巴巴的開口。
“說,說的沒錯呢!吾作為偵探可不能不在乎案情,就請你把狗狗失蹤前的情況都告訴吾吧。”
艾麗擺出了偵探的架勢,真是的,福爾摩斯可不會用這么夸張的動作呀。
不知為何,看到艾麗的樣子,我就仿佛獲得了某種底氣,就像是照在我心頭的陽光,把包圍我的黑暗的回憶壓縮到心靈的角落。它不會憑空消失消失的,我當(dāng)然很清楚這一點,不過嘛,人前進(jìn)并不是因為過往陰暗的回憶消失殆盡,而是獲得了某種小小的勇氣。
“說的是呢,那就請您講講吧,兇手是以什么方式威脅你的呢?”
“不是你干的嗎?”
“我這些年過得也不比你好。而且我現(xiàn)在,嗯,是一個偵探的助手?!?p>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我被人威脅呢?難道不是你嗎?”
聽到臧先生這么說,我便打算順勢說出我的推理??墒菂s被人搶先了。
“哼哼!臧先生,這個問題難道不該向偵探問嗎?”
說罷,艾麗還特意站到了我和臧先生的中間。不止我,連清蘇都莞爾一笑,那邊的臧先生更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可見到這陣仗卻也不知作何反應(yīng),只好順勢說道。
“那就請你來說說吧,小偵探。”
“好啊。”
艾麗這時候假裝自己手中拿著個煙斗,刻意的深吸了一口氣,然后吐出。
所以我不是說了嗎,你這種小丫頭不適合耍帥啦,干什么都只會是可愛的感覺。
艾麗剛才的姿勢就像是一個住在森林里的妖精一樣,抓住了空氣之中不存在的顏色,將它吸入嘴里,吐出時就像是有一片暇霧飄蕩在空中一樣。當(dāng)然這片霧只在我眼中存在就是了。
“華生,你說吾這時是應(yīng)該站著還是應(yīng)該坐著呢?”
“哈?”
“你想呀,福爾摩斯平時都是坐著推理的吧,可是如果在別人家里坐著又不禮貌,似乎又不像是紳士會做的行為。唔……真是讓人苦惱?!?p> 看著陷入沉思的艾麗,我不自覺地笑出聲了。
“這不是該由你自己選嗎?”
聽到這話,艾麗似乎愣了一下,隨即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接著沖我露出一個微笑。
真好看啊。
“華生你說的真棒!那我們,就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