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原初頭一次主動向前沖去。
在剛才的這段時間里,戰(zhàn)士長始終沉默著繼續(xù)嘗試著無果的攻勢,并未露出什么焦急的神態(tài)。
而在此時,他也抬起視線,剛好與灰原初對上。片刻的凝滯后,他的槍口開始緩慢地轉向,似乎要指向灰原初——
然后他突然往左跳出一步,剛好讓出了一個身位。
而比他的動作還稍微慢一些的,“砰”,一聲比戰(zhàn)士長的槍聲微小許多的槍聲,這時候才從灰原初背后響起。
是折露葵的援護射擊。
灰原初放棄了任何防守的姿態(tài),直接往戰(zhàn)士長讓出的位置插入了進去。
在兩人交錯的那一瞬間,灰原初的視線緊緊鎖著戰(zhàn)士長。
因為倉促閃避的關系,戰(zhàn)士長似乎已經(jīng)失去了平衡。但是就在身體一邊向左邊倒去的同時,戰(zhàn)士長的槍口卻還是穩(wěn)定而精準地指向了灰原初的面門,而且手指也已經(jīng)按在了扳機上,正在微微壓下、只要再壓下去半公分——
兩人錯身而過,灰原初一下子沖到了戰(zhàn)士長的身后。什么都沒有發(fā)生。
剛才那最后的一瞬間,灰原初看到的是戰(zhàn)士長那焦黑的半張臉露出似乎有些愁苦的表情,隨后松開了扳機。
灰原初輕輕呼出一口氣。
——果然,就如折露葵所預測的一模一樣,戰(zhàn)士長的身上存在某個矛盾。
戰(zhàn)士長是個殺人狂,是個甚至能因為殺人而感應到自發(fā)性知覺經(jīng)絡反應的變態(tài)……所以,在激烈的戰(zhàn)斗中,他反而不敢隨便殺人。
否則,極致的快感反而會讓他進入完全與外界失聯(lián),無法防備任何狀況的狀態(tài)。
當然,這種的小伎倆也就只有在這樣急速的攻防轉換之下使用上一次。作為突然襲擊,戰(zhàn)士長剛才沒反應過來。但是如果再使用一次,戰(zhàn)士長會一定會從一開始就好不猶豫地開槍打斷他的腿。
反正真正刺激的是生死交替的那一刻。越是短暫,便越是絢爛,如同煙火。
而對于因為失血過多而慢慢死去的人,戰(zhàn)士長毫無興致。
抓住這唯一的一次機會,灰原初不再回頭,只是將自身速度提到最高,向著前方的神父與玉置佑美子沖去。
魂之蟬的視野中,戰(zhàn)士長經(jīng)過了短暫的錯愕,然后很快作出了決斷。
他并未執(zhí)拗地繼續(xù)追擊,而是徹底放棄了灰原初,干脆地轉身對著折露葵開了槍。
槍聲響過之后,子彈突然在折露葵面前十米處的空中現(xiàn)出了身形。
它的方向已經(jīng)完全被扭曲,不再指向折露葵,而是正沿著一條弧形的軌道,以肉眼可見的慢速,緩緩飛向折露葵的右側。
折露葵平靜地站在原地,某種螺旋線從她的腳下展開,覆蓋著十米半徑內的地面。
她的手心上托著一只小小的戒指盒。
開啟的盒子中卻不是什么珠寶,而是一枚奇異的蝸牛標本。
蝸牛殼上,與地面上相似的螺旋線正亮著微光。
望著這一幕,戰(zhàn)士長似乎猶豫了片刻,又連開了了兩槍。
兩發(fā)子彈很快出現(xiàn)在了第一發(fā)子彈的身后不遠處。三發(fā)黑色的子彈排成隊列,沿著地面上的螺旋線緩慢地爬動著,遠遠看去就像一小隊工蟻。
戰(zhàn)士長放下槍來,拔出刀,向前沖出兩步。
但就在踏上螺旋線的那一刻,他愕然發(fā)現(xiàn)自己也同樣在不知何時轉換了方向,變成沿著螺旋線的軌跡,面向折露葵右側。
而且,似乎不論跑出多少步,都在原地。
戰(zhàn)士長停下了腳步,對這種狀況陷入了沉思之中。
趁著這幾秒,灰原初已經(jīng)沖到了玉置佑美子與神父面前。
“信使現(xiàn)在無法直接干涉這個世界。”
“所以,其實‘神父’能直接影響的只有玉置佑美子,而對其他人來說都只是一道虛無的泡影。”
“也就是說,不要被他唬住,沖上去!他根本就接觸不到你!”
灰原初牢牢記住了折露葵所說的話,一頭撞向了“神父”。
在相撞前的最后一刻,神父轉身對他露出了一個微笑。然后,他果然主動化為虛影,消失了。
灰原初收住腳步,停在了玉置佑美子面前。
“不用去管神父,你的重點在玉置佑美子身上。”
“……好吧,在缺少裝備的情況下,其實對玉置佑美子我們也沒有什么好辦法。只有一件事還可以嘗試下,所謂死馬當活馬醫(yī)?!?p> “精神與肉體,都是真靈的獄卒。所以增強這兩者的力量一定會有效。雖然當場逆轉并不可能,但只要能延長與真靈的拉鋸時間,堅持到救援隊到到達就也是我們贏?!?p> “具體怎么做?不知道,你去想吧。畢竟她最信任你,不是嗎?”
“或許……你可以試試王子喚醒睡美人的方法?”
回憶完露葵關于這個問題的說法,灰原初無奈地走上前去,首先嘗試著握住了玉置佑美子垂下的手。
很遺憾,什么什么事情都沒有發(fā)生。
但至少玉置佑美子的手心還有體溫,讓灰原初有些安心。
……難道真要吻醒睡美人?但是同樣是肌膚接觸,與握手又有多大區(qū)別呢?灰原初想起折露葵最后那句似乎像是開玩笑的話,覺得有些無稽。
但折露葵的話即使看上去是玩笑,也往往蘊含深意。
灰原初盯著玉置佑美子的嘴唇,無奈地想道。
他已經(jīng)沒多少猶豫的時間了。
戰(zhàn)士長那邊已經(jīng)再次放棄了折露葵,重新把目標轉換為灰原初。
可能是不想誤傷玉置佑美子,他毫無舉槍的打算,只是握著刀悶頭朝這邊沖了過來。
灰原初深吸一口氣,彎下腰,緩緩湊近玉置佑美子的臉。
但在此時,倒垂著的玉置佑美子卻在此時睜開了眼睛。
灰原初猝不及防,一時完全無法決定到底是該退后,還是該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吻下去。
玉置佑美子卻笑了。
然后,她伸手主動抱住了灰原初腦袋,輕輕將他拉近。
灰原初不由自主地跟近了兩步。
玉置佑美子的手松開了他的腦袋,轉而抱住了他的上身。
……但奇怪的是,并非那種兩只手臂從他的肋下穿過的正常抱法,而是環(huán)在了他的雙臂外側。
接下來,玉置佑美子的雙臂輕輕用力,將灰原初徹底擁入懷中。
灰原初正愕然著,卻發(fā)現(xiàn)就在這種兩人已經(jīng)貼近到零距離的情況下,玉置佑美子的雙臂卻還在繼續(xù)用力。
環(huán)住灰原初上身的兩只手臂逐漸絞緊,絞緊。玉置佑美子的手肘與手腕的關節(jié)都開始發(fā)出咔咔的響聲,不堪重負,手臂上的力量卻只見越來越大。
她的手臂如同絞刑一般收緊著,仿佛要將他的口鼻都深深埋進她肋骨內側,不給他任何一點吸入空氣的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