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醒來,已經(jīng)上午十點多鐘了,李潔帶她們?nèi)ベ徶昧松钣闷?,等她們回來時,已經(jīng)該吃午飯了。
張輝、放音響的扁頭,加上做飯的阿姨一共七八個人吃飯,席間張輝簡單問了她們姓名籍貫等一些基本情況,讓飯后趕緊去化妝,打扮漂亮點,下午要上班了。
吃完飯,李潔和大楊楊都在一絲不茍的上粉底、畫眼影、涂睫毛膏,這些東西她們都沒有,只有一瓶百雀靈和一支口紅。李潔抬頭看了看她倆,笑了起來。
“你倆這樣不行啊,來來來,我這有粉底,先擦上,再來點腮紅,這樣氣色好點?!?p> 她一邊說一邊把化妝包里的東西掏出來放到她們的床上,“先劃眼線,再描眼影,然后再涂睫毛膏,最后還要用睫毛夾把睫毛夾翹起來才行?!?p> 凌喬看著這一堆東西有點犯暈,眼線筆和睫毛膏她根本就沒用過。
“我來幫你們畫吧?!贝髼顥顭崆檠笠绲淖吡诉^來,一屁股坐在床上,“一開始都不會畫,畫畫就熟練了?!?p> 大楊楊幫著凌喬畫好又去幫凌林畫,“你還別說,你倆的眼睛鼻子長得還真像。”
凌林緊張得看了凌喬一眼。
“是吧,我們那邊的人眼睛都大。”凌喬一邊說著,一邊拿起小鏡子看了看,自己都嚇了一跳,鏡子里的人妝很濃,但看著很眼熟,她想起來了,有點像演瓊瑤電視劇的劉雪華。
經(jīng)常化妝的人手法就是快,不一會,凌林也畫好了,大楊楊站起身來,遠遠的欣賞著自己的杰作。
她歪著頭看了看凌林,“我怎么覺得你好像明星,就是那個那個……對,王菲!唱相約九八那個王菲!李潔,你快來看像不像?”
李潔走過來看了看,笑出了滿口的白牙:“像!像!像!原來還沒注意,我們林婷就是漂亮。”
她們把凌林看得不好意思起來,一直以來都有人夸她漂亮,不過都沒有她們這么的———夸張!
過了一會兒,又陸陸繼繼來了幾個女孩,她們都不住在這里,有的嫌這里條件太簡陋,好多都出去租的房子,包括昨天晚上的小洋洋那一伙在內(nèi),一共有十幾個女孩,個個花枝招展、環(huán)肥燕瘦,很是養(yǎng)眼。
看到她們的穿著,凌喬也有點為難,她們的衣服有一個特點,就是緊、透、露,而她和妹妹只有毛衣、牛仔褲。
進來的一幫女孩看到她們也有點吃驚,“喲!這是誰帶來的小姊妹呀?還挺標志的,又有來搶生意的嘍!”
后來凌喬才知道,說話的豐碩女孩叫思琪,她還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妹妹叫小丹,小丹沒有姐姐高,也沒有姐姐白,要是不說真不知道是姐倆,姊妹倆道是挺和睦的,只是思琪比小丹的生意好,客人多,出去吃飯什么的常常帶著小丹。
下午兩點過后,第一撥客人上門了,聽說是哪個廠的老板帶的客人,吃飽飯來唱歌的,反正這一帶遍地都是小廠,老板比狗都多。
已經(jīng)聽見老張輝在門口叫喚:“姑娘們,打扮好了沒有?來客人了?!?p> 隨后,張輝挺著大肚子走了進來,在屋里轉(zhuǎn)了一圈,對在涂口紅的小洋洋說:“小洋洋,你去吧,里面有一個你的老客人?!毙⊙笱笫掌鸹瘖y包,婷婷裊裊的走了出去。
”林婷,”張輝又轉(zhuǎn)了一圈走到床邊,拍了拍凌林的肩膀,“你來吧,里面有一個客人很重要,以前經(jīng)常來的,現(xiàn)在不怎么來了,你去陪他,讓他下次多來我們這兒。”
凌林惶恐的站了起來,看了看凌喬,又看了看李潔,凌喬對她微微點了下頭,李潔笑著走了過來,“沒事的,去吧去吧。”
老張輝笑出了大黑牙。
“怎么?以前沒做過呀?放心吧,我們的客人素質(zhì)都挺高的,沒問題的,走吧,我?guī)氵^去。”
老張輝走了出去,凌林回頭看了她們一眼,也跟了出去。
“小玉、齊豫、陳夢……”張輝又叫了幾個名字,“你們也過來吧?!?p> 凌喬有點擔心,不!是很擔心!至于擔心什么,她也說不清楚。李潔走過來坐在床上,好像看透了她的心思:“沒事的,每場兩個小時,你只要周旋周旋,夠兩小時了,控制室就把舞廳的燈開亮了,就結(jié)束了,錢也就到手了?!彼Z氣很輕松。
“就是啊,”大楊楊揚著眉毛,在她那質(zhì)樸的臉上涂著第二遍睫毛膏,“我就和他們天南海北的扯,扯到時間了,就有人付錢了,好多時候都是有人請客的,請客的人又不知道你們說了什么,做了什么,到時間了都給錢,就是我留不住客人,沒有回頭客?!?p> 凌喬稍微心安了一些,也許是她們的話起了作用了,“幾點了?”她問道。
“兩點半,她們不是才進去嗎?!贝髼顥铑^也不抬的回答。
三點差十分時,又來了第二批客人,凌喬隨幾個女孩被老張輝帶進了另一個歌廳,沙發(fā)上或躺或坐著五六個家伙,一看就是喝多了酒,紫頭漲臉的,她們一字排開,由他們挑選。
凌喬心底有一絲悲哀和憤怒,覺得是對她人格極大的侮辱,在家她也是父母的掌上明珠,一路上學、工作、結(jié)婚、生子都是挺順的,誰能想到這么大型的國企說倒閉就倒閉呢?!
如今像待宰的羔羊般任人挑選,她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可一想到兩個小時后就有二百塊的進賬,這可是在家里一個月的工資啊,再說了,今天買東西也花了不少錢了,日子總得過下去??!
此刻她心里反反復復只有趙傳的一句歌詞:生活的壓力和生命的尊嚴哪一個重要?!哪一個重要?!哪一個重要?!
其實她自己已經(jīng)給出了答案,因為她已經(jīng)坐下來了,邊上是一個一身酒氣的中年男人,半躺著,“小姐,哪里人???叫什么名字?”
“小喬,四川人?!绷鑶屉S口編道。
“呵呵,又是四川人,叫小喬,那你們家有沒有大喬呀?”男人有點奚落的說著,從此,凌喬恨透了“小姐”這個稱呼。
兩個小時仿佛有半個世紀那么長,凌喬一直搶著唱歌,最后嗓子都有點疼了,還跳了兩三支舞,那哪是跳舞呀,后來聽先來的小姊妹戲謔的說,那叫臉貼臉肚貼肚,半個小時挪一步。
跳舞時那個男人的臉一直往她臉上蹭,他摟得很緊,手在她后背反復的撫摸著,沖天的酒氣差點讓她的午飯吐了出來,她一直扭著頭推搡著,總算總算,舞廳的燈全亮了,時間到了!
原來兩個小時可以有這么長?。×鑶绦睦锸媪丝跉?,二百塊到手了。
回到宿舍,凌林已經(jīng)在床邊坐著和李潔聊天呢,凌喬趕緊過去問怎么樣啊?
凌林說沒什么啊,客人挺好的,問她哪的人,在哪上學。她說不上學了,已經(jīng)上班了,單位效益不好下崗了,客人還問要不要替她介紹工作呢,她說不用了,她眨了眨大眼睛說:“他真奇怪,我又不認識他,臨走時還給了三百塊呢,我正問李潔呢,不是二百么,要不要退給他???”
李潔大笑著說:“你傻啊,給錢你不要,還要退?這說明他喜歡你唄。”
“可是,爸不是一再說無功不受祿嗎?”凌林看看凌喬,凌喬也有點迷糊,這里好多事都和她們一直以來所受的教育和價值觀大相徑庭,不過,錢肯定是不能還的,她想。
到了晚上,生意似乎更好,來了好幾撥客人。思琪已經(jīng)在兩個歌廳里來回的串臺。
凌喬這次陪的是長著一撮小胡子的瘦男人,他和一幫滿面紅光的臭男人一起、一看就知道是酒后歌舞團的。
他們一邊喝著啤酒,一邊嚎著歌,一邊調(diào)侃著:要想壞,唱著遲來的愛,懷里摟著下一代。
凌喬現(xiàn)在才明白,歌唱得好不好,在這里并不重要。
小胡子瘦男人站了起來,晃了一下,一把拉起凌喬到了舞廳角落里的小卡座,小卡座里烏漆麻黑,只有音樂在響?!靶〗?,你來多久了?呃!”
“今天剛到?!?p> “呵呵,你們他媽的每個人都說剛到,”瘦男人笑聲刺耳。
“你做一次多少錢?”
what!
凌喬沒聽明白,“真他媽不懂還是裝不懂???你搞一次多少錢?”凌喬被辱的感覺又回來了,脊背不由的一挺,真想照他瘦臉上就是一記大耳光,語氣也沖了起來:“搞什么搞,我不搞!”
“好了好了,要多少錢你說吧,三百?五百?”可惜卡座太暗,不然凌喬眼神就可以殺死他。
“那我來多少次你會同意?”得到的回答是他不滿意的,瘦男人把凌喬一推,轉(zhuǎn)身走了出去。
“老板,老板,”他在門口大喊著,老張輝屁顛屁顛地跑了過來。
“你這什么小姐啊,木頭疙瘩啊,換人!換人!”
凌喬也氣乎乎地沖出歌廳,“老板別生氣,她剛來的,我給你換個好的啊,王紅,王紅,過來一下?!?p> ”哦,真是剛來的呀,算了。“瘦男人摟著王紅的腰走了進去。
凌喬坐在床上兀自生氣,老張輝走了進來。
“那個老板很有錢的,怎么不好好陪呢?”
他還是笑瞇瞇的,好像沒有要生氣的樣子。
“你看你陪了一個多小時了多可惜,你可以多跟他周旋的呀,不行就推說下次,下次他找不找你還不一定呢。你相不相信,王紅肯定能應付的下來?!?p> 對于為什么換人,老張輝心知肚明,并沒有過多的責備她,這里的一切都靠自己的領(lǐng)悟。
果然,半小時后王紅哼著歌走了進來,老張輝問她怎么樣了,她笑著說,我告訴他大姨媽來了,下次一定好好陪他,他生氣了,給了二百塊把我轟出來了,哈哈……
老張輝對著凌喬手一攤,聳了聳肩,那意思:看看!我說得對吧!學著點!
后來混熟了,王紅告訴凌喬說過,這一行吃的都是青春飯,跟客人磨嘰什么,她從進去到出來半小時搞定,男人嘛,只要一釋放就沒了興趣,然后再直奔下一個包廂,這樣多、快、好、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