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開篇1
驚蟄已過,可天氣冷得能讓人抖出一身的雞皮疙瘩。
梁曉諾對這驚蟄還寒現(xiàn)象很是郁悶,他是個木訥之人,因受格局上限制,還停留在樸實的“現(xiàn)象主義”者階段,對于上層的“形式哲學”,還缺乏經驗性的格致。
近日,南翕大學補考的通告已在學校里的各大信息平臺傳播開來。
這消息對于師兄師姐們而言,它已然成為南翕大學的傳統(tǒng)不以之為奇,而對于大一的學弟們而言,它是被關注的熱點。
上學期期末的那些考場失意者們,此時正驚心動魄、提心吊膽地迎候者它;而那些得意者們也不置身事外,正慶幸地旁觀著它。
此時若把鏡頭聚焦于南翕大學的文聚012棟公寓210室,便會發(fā)現(xiàn)一目令人瞠目結舌的景觀,這個補考重災室,似乎被冷天氣凍得與世隔絕了,里面住的失意者數(shù)不甚數(shù),但個個都表現(xiàn)得安之若素,沒有一點考前該有的緊張感。
這種于理不合的宏觀表象,在旁觀者看來,反而會引起自己替他們急火攻心的情緒。
有人說,中國的教育不是讓人輸在起跑線上,而是讓人累倒在起跑線上。也許正因為這話中所蘊含的某種道理,使得210寢室的人在逃離應試教育之后,做出了極端兩極反轉的抉擇,直接把分數(shù)束之高閣,置之不理。
而后,分數(shù)也就沒辦法處使或逼迫他們產生能動性。因此,便造就了如今對補考不聞不問的清冷局面,距離補考之日還有五天的時候,210寢室的考場失意者們還慵懶地睡著大覺,對學業(yè)未曾問津。
不論一周到底是從哪天開始,也不論周末是指星期六,還是指星期五和星期六,亦或是指星期六和星期天,反正今天是周末——星期六。人逢周末精神爽,究其根本大家心知肚明毋庸贅言。
這天早上九點多,210寢室的梁曉諾,從睡夢中醒來后便再無睡意,他抬眼見室友們皆在睡夢中,大松了一口氣。在這個只爭朝夕、爭分奪秒的時代,正常人是不允許自己落后于別人的。
目前梁曉諾還處在環(huán)境決定格局的桎梏里——實際上每個人都受限于外在環(huán)境的桎梏,而唯一的區(qū)別是對外在環(huán)境大小的格局不一罷了。
梁曉諾目前對外在環(huán)境的格局小得可憐,僅限于寢室。因而他所能對標對照的也只能是室友。
因此在他見室友們落后于己時,便莫名其妙地覺得自己沒有落后于他人。
在昨天的規(guī)劃里,梁曉諾計劃今天先睡它到地老天荒,然后再去圖書館里發(fā)奮圖強。
不幸那該死的生物鐘迫使他過早醒來后無所事事。他只好掃興地躺著發(fā)呆,去回想昨晚睡的覺,想來想去他發(fā)現(xiàn)昨夜睡得毫無感覺就連那夢都平淡無奇。
梁曉諾覺得這類覺睡得最沒有意義,因為它即不像做了美夢那般讓人心汁如蜜,也不像做了噩夢般讓人心力交瘁,更不像充實無夢那般讓人神清氣爽心曠神怡。
他無奈于沒法重睡一回只好硬著頭皮起床,打算踐行累昨天的打算今天去圖書館奮發(fā)圖強。不料他剛揭開被子就被冷氣撲得全身抖嗦了一下,而后的他連忙習慣性蓋回被子繼續(xù)發(fā)怔。
近幾日來天氣如同溜索一般直線往寒冬里掉。
梁曉諾雖然一個星期前就來到了這座城市,剛到之時雖也寒風四襲,但他對亞熱帶季風氣候充分信任,覺得這只不過是天氣偶爾變異而已,所以并沒把它當回事。
他預判里,未來幾小時之后的天氣,會同故鄉(xiāng)的那樣,暖得讓人只想裸奔。
不料一個星期過去了,那氣溫不升反降,蝕骨切膚之味越來越濃,似乎它是想要重溫冬夢。這時的梁曉諾才幡然醒悟,原來這不是變異而是叛變。
梁曉諾是個篤實的南方人。他的故鄉(xiāng)坐落在熱帶與副熱帶之間的過度帶上,那里的氣候興許是“正、副”兩大氣候爭鋒相對比熱的緣故,使得其地四季如夏常年燥熱無比。
他因習慣了故鄉(xiāng)那夏長冬短的季節(jié)分段,以及夏深冬淺的氣候特征。在他的認知里,南方地區(qū)不管受的是熱帶季風氣候,還是亞熱帶季風氣候,南方的冬天即使再長壽也活不過二月,再資深也編織不出《沁園春·雪》里“千里冰封,萬里雪飄”的浩然之景;同時還認為南方的夏天卻是可以拿去同火焰山一較高下的。
基于這種認知,他很難理解三月還寒冷得雞皮疙瘩直冒這般天氣出現(xiàn)在南方地區(qū),哪怕三月原本就是乍暖還寒月,所以他對這變異天氣的成因疑惑、猜測連連,有時覺得不可思議,有時覺得思來甚異……辛虧時代大體鑲嵌在科學之中,否則難保他不會學迷信之人,開始擺壇做法祈禱了。
梁曉諾雖然忌憚寒冷,但理智尚且還在。面對情景再現(xiàn)的考試又逢寒日,他想無論如何也不能在同一地方連摔兩次跤。
而后的他,覺得天氣不受掌控,除了怨懟奈何不了它,所以他決定放棄改變不可改變的因素,去改變可變因素迎冷而上先升級一下原材料,況且俗話還告訴他打鐵還需自身硬的道理。
但梁曉諾對那背時的天氣還是耿耿于懷,端坐著就不由自主想起了塞林格《麥田里的守望者》(施咸榮譯)里的妙喻“天氣冷得像巫婆的**”,在這情景交融之際他忽然將其拿出來品味一番覺得會心不遠,而后又暗娛幾遍然后將其還給施咸榮,接著跳床而起——他想要用這種上陣殺敵式的奮勇把冷逼退十里開外。
對于集體宿舍而言,不容置喙的室友評判標準之一,那便是優(yōu)秀室友的標準該是亦友亦師亦母,在其打理好室務的同時,在室友春風得意之時能夠鞭打快牛使其得意非凡;在室友躊躇不前時能夠循循善誘使其如沐春風;在室友艱難困苦之時能夠和衷共濟使其撥云見日。
梁曉諾對“優(yōu)秀室友”一點興趣都沒,所以起床后的他不但沒有喚醒室友鞭撻他們去奮發(fā)圖強,而是將起床后的一系列常規(guī)操作壓低了聲響進行。其過程躡手躡腳謹慎得反而像是一個賊在偷東西。
梁曉諾這樣捏手捏腳行為的初衷其實很簡單,就是想避免他人受自己行為上的牽連。他暗想自己如此地克己復禮,應該不會把那群懶散病入膏肓恨不能補它一刀送走的室友們給吵醒,沒想到此間還是有室友被“有聲似無聲”的動作聲給撫醒。
礙于無法從客觀的角度上證實后醒者是正宗的自然醒,所以和有活動行為的初醒者有微妙的因果關系。
首先和梁曉諾建立起因果關系的是劉昊。他擁裹著被褥側躺在床上,探出的腦袋一半架在床沿一半懸在空中。而此時的他正用那惺忪的睡眼窺視著梁曉諾的一舉一動。
剛用冰水洗完頭的梁曉諾見劉昊醒來,憂心他是被自己與冰水對抗的言行聲吵醒來的,便同他搭話說:“醒了?”
劉昊有氣無力地吐給梁曉諾一個“嗯”字。
床架在半空,梁曉諾邊用毛巾擦頭發(fā)邊望著劉昊揶揄道:“既然醒了,要不起來陪你大表兄我去圖書館冒充學霸,有興趣沒?”
劉昊聞言睜大瞳孔一臉震驚地說:“圖書館!你受啥刺激了,那可不像你平時的作風?”
梁曉諾無奈嘆氣道:“我也不想,但是沒辦法,補考之火都燒到眼睫毛了?!?p> 劉昊收起震驚之情,一臉恍然大悟兼并幸災樂禍說:“是哦,周四你要補考——好悲催哦,還好我不用補考。”劉昊說完一張瘦小的臉,硬是被他慶幸地笑了個根號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