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虛驚一場
走近公寓樓時,梁曉諾告知林詩語自己有事找她,請她下樓來覿面。
林詩語說在是洗頭,時間上不大方便,問他什么事。
梁曉諾當(dāng)然不愿透露送禮物表白的事,說沒什么大事,還說愿意等她忙完了再來。
梁曉諾估計沒半個小時林詩語是下不來的,所以索性在樓下發(fā)呆,想著要用什么樣的方式,既能把手中的禮物送出去又,能讓彼此雙方都感覺不到尷尬。
他想象中的情節(jié)是,在見到她后自己口銜花枝學(xué)風(fēng)流才子風(fēng)度翩翩地求愛,或者先藏起花來學(xué)劉謙變戲法,把花變出來哄她開心,增添一些浪漫元素??蛇@些撩人的技巧他又一個都不會。
他忽然覺得戀愛這門學(xué)問實在太深奧了,決定放棄浪漫想還是做老實人算了。
這想法還沒定型,他就見林詩語披散著半干的青絲出現(xiàn)在大廳里向自己走來。
梁曉諾腦海里萌生的第一個知覺是她剛才說的話是真的,接著細細打量起眼前的尤物。
由于倉促應(yīng)對林詩語沒有精心打扮,但這種純真的素顏美讓他感覺非常真實,他覺得此時此刻的她美得一塌糊涂。他心跳也不受控制,仿佛蹦到了嗓眼里,讓他呼吸困難。
林詩語的過早出現(xiàn)打亂了梁曉諾原來計劃,他看著她向自己奔來神情有點慌亂,努力克制緊張的心情盯著她沒有干透的頭發(fā)心疼地說:“其實你可以把頭發(fā)吹干再來的,我這邊不著急?!闭f著恨不能上前去幫她把頭發(fā)撫干。
林詩語攏了攏發(fā)說:“沒關(guān)系的,差不多也快干了——哦對了你找我什么事?”
梁曉諾下意識看了看手中的花和物,猛然才想起正事,但現(xiàn)在要耍什么花招都已經(jīng)來不及了,他只好老老實實地把巧克力和玫瑰花呈上去,仿佛是在給帝王上貢品,他說:“吶,送你的禮物!”
林詩語猶豫半刻,想必是在思考到底要不要接受,少頃過后莞爾而笑順勢接過禮物說:“謝謝讓你破費了!”
梁曉諾恨不得把自己打包成禮物送給她說:“別說謝——你懂我的意思!”
林詩語用手勾轉(zhuǎn)梁曉諾說:“我們出去說這里人多!”說著把巧克力遞給他要他幫忙拿一下。梁曉諾樂意為其效勞。
兩個人并肩走著,梁曉諾嗅撲鼻而來的發(fā)香真想拋棄謙謙君子的風(fēng)度野蠻一回。
邊走邊聊莫不是些無邊無際的話題。林詩語把玩了一會手里的花膩歪后開始為其凌遲處決——她把花瓣一瓣一瓣挦扯下來。
起先梁曉諾以為是某幾片花瓣影響了整體美感,所以她在進行修正。不虞見她沒有停止挦扯的節(jié)奏,他才大徹大悟地明白,原來這不是修整而是在摧殘。
他看著她挦扯,心里直刺痛,感覺好像她撕扯不是花朵而是自己的心,便悶悶不樂地問:“你不喜歡玫瑰花?”
突如其來的問題讓林詩語有些凌亂說:“???哦!談不上喜歡但也不討厭啦!”
她說完見梁曉諾臉色不對勁,恍然大悟?qū)擂我恍φf:“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任何花朵一旦到了我手里我就會習(xí)慣性地把花瓣揪下來——就像這樣……”
說時還把被她摧殘得慘不忍睹的殘玫瑰給他看。
“你該不會是有強迫癥吧?”
林詩語疑慮少頃說:“不可能的,要是有強迫癥的話那校園里的花全完玩了?!?p> 梁曉諾心想既然不是強迫癥那干嘛非要摧殘這朵滿載著自己心意的花朵呢,那可是自己千幸萬苦才買到的其意義非凡,除非——
梁曉諾不敢再想下去,雖然一開始他就做好了被無限次拒絕的準(zhǔn)備,但念想和現(xiàn)實終歸存在著差距,再強的意志力也經(jīng)不起實踐這杯萬蝕之水的侵蝕,他每失敗一次信心和決心就減一些,久而久之他也就越來越害怕失敗。
林詩語補充說這是一種習(xí)慣性行為,讓他別太在意。
這話仿佛是馬良用神筆寫下來的,具有活性,它又點燃了梁曉諾希望的火苗。他豁達大度地寬慰自己,想這或許僅僅只是林詩語無意識的習(xí)慣性行為而已,勸慰自己不要太在意這種雞毛蒜皮的小細節(jié)。
他雖然勸誡自己說寓意都是人強加附會上去的,但他還是不能完全的釋然,便故作輕松道:“那你這行為習(xí)慣也太殘忍了,好好的一朵花被你折騰成這般慘樣!”
“是嗎?我覺得這樣子也挺好看的?!闭f著亮出自己的得意之作——一朵沒有花瓣的玫瑰花。
梁曉諾看一眼骷髏花,感覺自己的心也隨它那樣蕭條暗淡失去了綻放的活力,幽怨地說:“你還真是摧花辣手呵呵呵……”
林詩語似乎意識到了什么抱歉地說:“你以后別給我買花了,我管不住手,不然又得白白浪費了!”
見她自責(zé)梁曉諾奇怪自己反而有點開心,他為展現(xiàn)自己的豪氣口是心非地說:“沒關(guān)系的,只要你喜歡我都愿意給你買,至于你愛撕不撕扯全憑你樂意!”
“那你可能會買花買到傾家蕩產(chǎn)!”
“不會的,我覺得你不忍心看到我傾家蕩產(chǎn)。”
林詩語撒嬌說:“那可說不準(zhǔn)哦……”
梁曉諾敏感的知覺不愿聽到這類于己不利的詞匯想要把話圓回來卻不知道該怎么圓,抬眼見坡沿下的一個四方石桌沒人便提議去那坐一會。
隨后兩人臨方而坐。林詩語手上功夫了得繼續(xù)給花朵分尸解體,那些花蕊便也在劫難逃通通被她揪下最后只剩下一枯枝敗葉實在沒可解體的部分了便還給曉諾說:“吶!花還你。”
梁曉諾不明白林詩語的用意何在怔住不知道是接還是不接。急中生智的他忽然開口說:“你聽到了嗎?”
“聽到什么?”林詩語東張西望看行人。
“噓,別說話靜靜地聽!”
林詩語一臉茫然。
梁曉諾趁機挪過去和林詩語坐一石凳上說:“現(xiàn)在聽到了嗎?”
林詩語警惕地看著他。
梁曉諾朝她的方向挪了兩寸捂著胸口假裝哀憐地說:“你沒聽見我心碎的聲音嗎?”
林詩語恍然推開他說:“坐回去耍流氓呢?”
梁曉諾悻悻地坐回去委屈地說:“這花可是我千里迢迢求取而來的,看在辛苦的份上至少愛惜我一下不行嗎?”
林詩語問他怎么個愛惜法,梁曉諾氣得想要拍屁股走人。
隨后梁曉諾樸實地進攻,而林詩語仿佛是太極宗師傳人,總能以柔克剛見招拆招把話意引導(dǎo)到無窮無盡的黑暗里面去。直到分別時分,梁曉諾都得不到明確的答復(fù),只好落魄地回寢室。
回到寢室和室友們攀談幾句后,靜坐在電腦桌前發(fā)呆。自從和林詩語分別后他一直有種奇怪的感覺心里像是橫卡著一個東西既拿不出來又放不下去。
他每想到林詩語,腦海里浮現(xiàn)出的是她挦扯玫瑰花的畫面。這個畫面留給他的感覺不是很好,直覺告訴他這不只單純地一個習(xí)慣性行為,但他不愿去深入剖析,所以下意識地避開它。
可那個畫面像個調(diào)皮鬼,他越不愿去理會它,它越囂張跋扈見縫插針在它面前晃悠著勾他誘他。梁曉諾百防一疏最后還是被它奪占去大部分的腦。
梁曉諾是個帶點偏執(zhí)性格的理科生,一旦帶有問題性質(zhì)的東西侵入腦海他都都經(jīng)過一個從感性認識到理性認識的完整思考。
他清楚明白習(xí)慣不等于本性,在他看來,習(xí)慣只不過是通常情況下大概率發(fā)生的事件,而這個事件是可發(fā)生可不發(fā)生的。
介于習(xí)慣性行為本身的定義也僅僅只是“不容易改變的行為”而非“不可改變的行為”,梁曉諾理性地想一般而言一個人如果在乎另一個人的話,那么被在乎者的一顰一蹙一舉一動勢必會牽動在乎者的每一根神經(jīng),從而形成迪昂《腦與意識》里所謂的意識通達。
而顯意識一旦形成根據(jù)意識的特性——意識對生理活動具有調(diào)解和抑制作用——可推測出如果一個人對另一個人形成一種特殊的意識是可以抑制其生理活動的。林詩語能夠把飽含自己心意的花朵按習(xí)慣性行為來處理表明在她的意識深處并沒有把自己當(dāng)回事。
這樣想著他忽然心灰意冷生林詩語的氣。有那么一瞬間他甚至祈望林詩語能狠心把話說明白說絕說透好讓自己死心,但他很快推翻了這種念想,因為他更怕她真的把話說透說絕了后自己沒有一點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