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風波
明月灑落,鵝黃金裘的華服青年在繁華大街上有些失魂落魄的走著,要不是身邊有位面容冷峻的青年人跟著,已經(jīng)不知道多少次要和馬車行人相撞。
晉瀾也是疑惑,自家殿下和那位名叫宋尹的青年別過后明顯心情不錯,怎么和大殿下見面后又變的如此沮喪。
這種沮喪神情實屬罕見,自家殿下是什么樣的人自己一清二楚,相當?shù)姆e極向上且自信,要么面帶笑容,要么眼中有光,絕不應(yīng)該露出這么一般沮喪神色。
但殿下不主動說,他也不能多問,當下只能護在殿下周邊,以防路過車馬相撞。
周遭市井喧囂之聲甚囂,似乎人人激動熱鬧歡喜,但于周堯自身而言卻好似全然無關(guān),只是覺得吵鬧。
“山鳥與魚不同路,是嗎?”他忽地回頭笑問晉瀾。
笑容卻是異常慘淡。
晉瀾一愣神,不知如何作答。
只是周堯好似就單單一問,并不求解,見晉瀾不作答就轉(zhuǎn)頭向前走。
世人皆有羨自己出自王侯世家,卻無人知曉帝王家無常。
所謂洵王府也不過是做困于慶城的牢籠而已。
自己父親洵王征戰(zhàn)一生,北平岐山之妖,南退大唐鐵騎三十萬。
腳下枯骨累累,戰(zhàn)功赫赫,最后卻不過是落得猜忌,兵權(quán)被剝,困守京都而已。
要不是有圣上兄弟的血緣在,圣上顧及那最后一點情面,只怕是要狡兔死,走狗烹了。
周堯每當看到那個曾被冠以“無雙侯”的男人在庭院賞花翻書臨摹時,心中總會有股悲憤之感。
自己父親那樣的男人應(yīng)該是要拿著帥旗奔赴戰(zhàn)場,腳下踩著無數(shù)尸骨。
而不是現(xiàn)在這般,困局在座老宅中,像個無所事事的中年男子。
他想要去改變,哪怕這種改變會激怒端坐在龍椅上的那位。
所以周堯會以一種常人難以理解的偏執(zhí)去在修煉一道,策論一道提升自己。
他是很怕,很怕自己要是連年輕一輩的第一人都做不到,又怎樣去與那些高高在上,躲在陰影帷幕里的老家伙爭斗。
周堯知道木秀于林風必摧之,可當自己足夠優(yōu)秀,那棵樹足夠茁壯之時,又怎會被風輕易摧折。
僅是自己入學(xué)上一學(xué)宮拜入大夫子門下,坐在龍椅上的那位也得掂量掂量后果,學(xué)宮超脫于朝政世事之外,可學(xué)宮完成學(xué)業(yè)的學(xué)子卻又是整個大武朝的支柱。
自己鋒芒越露,皇帝便越不敢動手,只能捏著鼻子認。
因此周堯極其看不順自家大哥所為,他知道自家大哥周舜在藏拙,在以一副花花公子不學(xué)無術(shù)的公子哥的面貌面世,他初時也并無反感。
自家兩兄弟一人鋒芒斂藏,一人鋒芒畢露,一明一暗自是正好。
只是似乎周舜并無此番想法,并非在裝作一無所長浪跡青樓的公子哥,而是確確實實就是個一無所長浪跡青樓的公子哥。
至寶失竊,大周內(nèi)亂,東海有妖踏岸,北境鬼門將開。
種種跡象無一不顯示有一場大亂將襲,不僅是大武,甚至是整個東勝神洲的秩序都將被打亂重整。
只有這種大亂之世,自己父親才可能有機會脫離洵王府那座名為王府實為牢獄的宅子,而自己才能一展抱負,功成名就,兼濟蒼生。
可這么個大亂將起,大爭之時,自己的長兄竟然還無想法,仍舊留戀青樓妓館間,放浪形骸,無所事事。
這令周堯感到相當?shù)臒o奈與沮喪,他一直以為自己的兄長與自己懷揣著同樣的目標,現(xiàn)在看來是自己多想了。
原來自己只是個獨行者。
世間熙熙攘攘,自己卻形單影只。
他忽地十分想飲酒,當即走進一家酒館,叫店家把最好的酒上上。
晉瀾站立一旁,一時不知如何勸解,自家殿下向來滴酒不沾,這次與大公子見面竟然受得如此打擊,主動來尋酒喝。
“來來,晉瀾你坐下,喝他個痛快?!敝軋蛭创龝x瀾答復(fù),已然自顧自的飲起酒來,大口大口,一碗一碗。
王族禮儀是不興這樣飲酒的,周堯雖從未飲過,但對于禮儀一事還是十分精通,只是他現(xiàn)在覺得,這樣大口飲酒,才為最好。
酒水像是玉露一般不斷在自己體內(nèi)灌入,周堯忽地理解了為何世人皆愛飲酒,為何有人詩言,“唯有飲者留其名”。
一醉確實解千愁。
周堯覺得自己意識有些恍惚,那些煩心之事似乎被酒水盡皆沖洗,不留痕跡。
眼前視線也愈加模糊,酒桌,酒壺,酒館都扭曲起來,天地漆黑一片。
…………
宋尹端坐在蒲團上,等待周堯。
他皺著眉頭,一時間不知如何開口。
和我一起成為反派統(tǒng)治世界吧?
但周堯好像也沒這個想法。
成為反派破壞世界吧?
但人家好像沒有報復(fù)社會的心思,反而是心系天下。
宋尹盤腿坐著,一手拖著腮,有些煩躁。
他也不是不可以強行綁定周堯,直接完成任務(wù),可是周堯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并不是自己從系統(tǒng)抽出來紙片人,相反算是自己在這個世界的第一位朋友,自己自然也要尊重他的意愿。
猛烈的白光忽地一閃,待宋尹睜眼時,便已見到周堯在自己身前行禮。
只是似乎面容有些憔悴,神色有些暗淡。
“周兄何事這么傷神。”宋尹直接問道。
周堯嘆了口氣,將事情一五一十道之。
其實這是很隱秘之事,但不知為何,見到宋尹就全盤托出,可能是覺得對方為自己知己,有一人知曉自己抱負,那么自己也不算孤身一人吧。
宋尹將周堯一事聽說后,又對這個世界局勢的認識清晰了一些。
這么看來,自己所處的至寶失竊一案只是整片東勝神洲風波的一環(huán)而已。
哪怕沒有至寶失竊一案,一場席卷整片東勝神洲的風浪也無可避免了。
而自己只要從其中脫身,待到大亂將起時,茍起來發(fā)育,那么情況會好的很多。
“那周兄做如何打算?”宋尹有些好奇周堯接下來的打算。
“一人獨行,亦行大道?!敝軋虻陌档裆趾龅赜辛斯饬粒瑪S地有聲的回答。
宋尹點了點頭,清楚了他的言下之意,是說哪怕只有他一個人,也要為洵王府脫困有所作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