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名器
刀光劍影自天而降,有如九天垂落之驚雷,聲勢浩大。
一瞬間宋尹又仿佛回到了刀劍懸頂?shù)睦Ь?,他閉眼,只等刀劍直下。
只是令其意外的是,并沒有什么痛楚顯現(xiàn),耳中寂靜非常。
他緩緩睜開雙眼,抬起頭。
三把形狀各異,閃著莫明血光,被金黃色氣環(huán)繞的物品懸于半空中,妖異而又神圣。
充滿著矛盾的美。
宋尹愣神,像是在黑夜中穿行的旅人忽地抬頭,瞧見滿片璀璨星空。
最右邊的是把紙傘,其上白鶴栩栩如生,似是要飛而出。
中間是一柄長劍,華麗至極卻又有著宋尹所感受到最外露的鋒芒,像是世俗的皇帝佩戴著的號令諸侯的權(quán)劍。
最左邊是個(gè)白銀色的面具,猙獰形狀,充斥著瘋狂詭異氣息。
“世初,神明臨世,曾造二十四器,后世名之二十四名器,不在大道之中,皆自含神通,在其領(lǐng)域內(nèi)便是最高法則。”少年人緩緩而道。
中年人緊接著開口,“中間之劍,名為天子,世間之劍遇其皆拜服。有如世俗凡人不可違王命,上任劍主便以此劍執(zhí)掌劍道百載,后遇上刀劍之主,這才敗亡?!?p> 刀劍之主……
宋尹喃喃,只覺在何處聽過。
“其右名為不染,執(zhí)此傘者萬法不侵,不受術(shù)法所傷,有如不染塵埃之白裙,唯能以拳掌刀劍破之?!?p> “其左為惡來,帶此面具者有如惡鬼臨世,兇惡非常?!?p> “原些這里還有一把長槍,名喚災(zāi)禍,被槍刺中者傷勢不可逆,只會如毒蟲走獸于體內(nèi)般不斷蔓延,直至死亡?!?p> “當(dāng)然神靈所造之物自有靈性,若不能與你起靈犀,你也無法帶走?!?p> 少,壯,老三人有如夫子般為宋尹解惑。
老者吹了口氣,忽有一朵云自九天而下,來到宋尹身前。
宋尹踏上烏云,一瞬間便來到懸于半空的三柄名器前。
他伸手想要握住中間那把天子,手伸出去,卻是一片虛影。
少年兀自搖了搖頭,走到紙傘邊,同樣是手穿虛影。
他眼神黯淡些許,來到白銀面具前,與先前如出一輒,皆是虛影。
正待少年心灰意冷時(shí),右邊紙傘忽地發(fā)出清脆之聲,像是江南小巷細(xì)雨滴落之聲,少年望著紙傘,眼中滿是期待。
紙傘兀自撐開,而后白鶴伴著瑞雪臨世,于天旋繞。
三圈過后,白鶴沒入傘內(nèi),紙傘合起,化作一道白光飛入宋尹背著的少女體內(nèi)。
宋尹一愣,忽而大笑。
我就說嘛,像我這樣的人,怎么可能會和什么神明造的器物有靈犀呀。
像王岸芷,徐閑,蘇顏,楊邈他們,他們這種天人之資,才應(yīng)該是手握神明器物的少女少女吧。
我呢,不過是個(gè)被刀劍鎖了一十六年,碰巧許了個(gè)宏愿堪堪走上修行路的廢人罷了。
少年喃喃自語,眼眶紅極。
他踩著烏云緩緩落下,而后將少女輕放在桃樹旁,呆呆佇立。
世事總與愿違。
少年心想。
諸如想著避開那場大火,可其卻還是如期而至,想陪著孤寡的阿婆好好活著,卻忽然被個(gè)外鄉(xiāng)人殺害,想來古墓以為會得什么最大機(jī)緣能在長生路上追上王岸左等人,卻什么也沒有。
所有自己期盼著的,似乎從未實(shí)現(xiàn)。
萬事萬物都好似朝著相反的方向奔去。
少年肆意而笑,好似癲狂。
那三人在一旁默默注視,默然如神明。
許久后,少女聲響起,“怎么了?”
宋尹深呼一口氣,轉(zhuǎn)頭露出一個(gè)燦爛的笑,就好似從未有過異常。
“沒什么,你昏迷后我便背著你到了此處,名器你應(yīng)該是知道的吧,有一把現(xiàn)在就在你的體內(nèi),這便是最大機(jī)緣?!彼嫔绯5臑樯倥饣?。
“名器?!”少女又驚又喜,連忙自視體內(nèi),其間氣海中有把小傘懸浮,像是溫婉可人的少女所撐。
“還望前輩告知小女為何無故昏倒?!蓖醢盾凭従徥┒Y,倒是與宋尹印像中提刀的少女極為不符。
不過想來少女出身世家,禮數(shù)自不會少吧,他心想著。
“你與此處相鳴,體質(zhì)卻過于孱弱不能承受,身體這才沉睡,以便更好與此地相鳴,你不妨查探一下,興許靈氣大漲,之于這位小友,未與此地相鳴,自然不受影響?!比艘煌嬷?。
少女視察自身,紫府已然三層。
宋尹扯了扯嘴角,艱難而笑。
“其實(shí)小友命途也為世間極佳,若老夫未曾看錯(cuò)的話,便是刀劍之主命途。執(zhí)掌天下刀劍,只是不知為何被人涂改,本是天下刀劍之主,反而卻成了刀劍下的仆役?!崩险邘е┩锵У穆曇?。
“小友想必未曾見過自己娘親吧,命途只能于未出生時(shí)涂改,出生后命途便已然定型,小友遭人涂改命途,想來令慈……”老者嘆了口氣,不在說下去。
宋尹忽地掩面,淚如雨下。
少女側(cè)頭,張了張嘴,卻又未開口。
桃花樹下少年衣衫濕。
少女皺著本極好看的眉頭,蹲在少年身旁,也不說話,默然看著飄零的桃花。
高山流水聲不止。
…………
竹林廢墟,月影斑駁。
蘇顏望著天幕上血紅的“十去其一,諸君共勉”子目,微微愣神。
“已經(jīng)有人死了?”她的梅花妝在月色下更添一番意味,清冷又有一絲柔和。
只不過身旁的少年顯然不甚在意,甚至不曾側(cè)頭看少女一眼便道,“有什么好一驚一乍,反正遲早要死的?!壁w上然不滿的嘟囔。
蘇顏柳眉一橫,故作生氣的瞪了他一眼,“就數(shù)你最心靜對吧,也不知道誰小時(shí)候哭爹喊娘的求著本小姐帶著偷跑出去?!?p> 趙上然嗤之以鼻,“每次被抓了就說是我拐的,你被逼無奈,也真有你的?!?p> 少女冷哼一聲,未再言語爭辯。
她拋出龜甲,算了一卦。
而后少女眉頭緊皺,驚呼了一聲“不好”,便如仙子起舞般躍出竹林。
趙上然趕忙追上,“去哪啊,先說好了,你別插手他們打架啊。”
少女忽地吼了一句,“宋尹快死了。”
龜甲所測十去其一,那個(gè)一的氣息在靠近舊城隍廟的巷子中。
而之前徐閑傳音蘇顏也得知宋尹帶著鑰匙趕往了舊城隍廟,此時(shí)已有人死于那邊,顯然不可能是宋尹所殺。
而那個(gè)殺人者沒有理由會放過未到紫府的宋尹。
趙上然被少女忽地一吼,有些愣神。
記憶里少女像是陽光,永遠(yuǎn)熾熱,哪怕在蘇家小女蘇雨竹的天資照耀下顯得略有些普通,少女也永遠(yuǎn)是笑顏如花,似乎從不曾有半點(diǎn)憂愁。
她會滿臉嫌棄的看著自己,也會柳眉倒豎地怒目而視,但最多的還是帶著笑,像是夏花般燦爛。
可她好像從沒有這樣大聲吼過。
人總歸是會變的。
自己又何嘗不是呢?
想到此處趙上然忽地輕笑。
月色下,甚顯悲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