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阿花 (六)
司祭知道,其實(shí)當(dāng)時阿花本可以活命的,全都是因?yàn)樗?,要是他?dāng)初對阿花實(shí)話實(shí)說,或者早點(diǎn)離開破廟就不會連累阿花。
司祭的手不自覺的顫抖,手里的雞腿還留有余溫,是阿花一直藏在袖子里,阿花那么貪吃,卻舍不得吃這根雞腿。
那根利箭的中間是中空的,專門用來放血,要是普通人要是中箭,定然會即刻失血過多而亡。
他最喜歡研究工具和箭羽這一點(diǎn)不會不知道。
雪地里的鮮血紅的刺目,血好像怎么都流不完,阿花的體溫在他懷里一點(diǎn)點(diǎn)流逝直到變得僵硬。
司祭用沾滿阿花鮮血吃完了那根雞腿,用力地嗦著那根骨頭,像他初次見阿花時的那樣。
只覺得有一腔憤怒無處發(fā)泄,無處吶喊,無助,悲痛,蝕骨痛心般的情感一擁而上將他吞沒。
他不知道該怎么做才能救阿花,或者說他不相信阿花就這么死了。
半晌才想起什么似的打開包裹是一雙紅色的棉靴,他用衣襟把手擦干凈,像是對待什么稀世珍寶一樣小心翼翼的把棉靴套到了阿花腳上。
“不知道你穿上合不合適,專門買大了一點(diǎn),要是你還活著一定跟我生氣?!?p> 司祭屏氣抽出那只箭,血濺了他滿身滿臉,把他的視線染成了紅色,只覺得入目所有的景色都成了紅色。
他背起阿花,一步一步走回破廟,用雪水煮成熱水給阿花仔細(xì)擦了臉和手,她捧著阿花的臉仔細(xì)端詳,只是視線朦朧,他依然看不清。
但他一直重復(fù)著“好看。”兩個字。
他和阿花的尸體相擁而眠一整夜,只是這一次再也沒有以往二人相擁的溫暖,只剩下徹骨的寒意。
阿花她怕冷,可卻怎么都捂不熱。
在這個萬家和樂的除夕夜,司祭體會到了極致的切齒痛恨。
司祭葬了阿花,用破舊單薄的被子裹著,葬在了破廟后的山丘上。
阿花生前沒過過一天好日子,死后也沒有像樣的棺槨和墓碑。
阿花無父無母,生前無姓,死后無名,沒有人在記得住在破廟里的赤腳小乞丐,在這個喜慶的節(jié)日里,仿佛她從來就沒有來過一樣。
漫天紛揚(yáng)的大雪仿佛在為阿花送行,一如他們初見的那一天,他跟在阿花身后,視線被這大雪阻礙,女孩赤著腳將他帶回破廟。
司祭離開了北疆城,有一件事他后知后覺,就是當(dāng)時那只箭是真的想要了他的命。
一邊說他可活命,一邊又對他痛下殺手,這就是寬宏大量,仁慈無雙的新皇。
回憶戛然而止,面前是有些神似阿花模糊面容的忘憂,不知道為什么見到忘憂的第一眼他總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一定是因?yàn)樘^神似阿花的原因,要是阿花還活著說不定就長這個樣子。
司祭伸出手想摸摸忘憂的臉,時縱一個箭步?jīng)_上來,擋在了忘憂身前。
司祭收回手說了聲“抱歉?!?p> 不知不覺臉上已經(jīng)濕濡一片,他的阿花再也回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