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來著部族中的憂患
夜風嗚咽,拂過山粱,發(fā)出滲人的嗚嗚聲。
燈火昏黃的氈帳中,阿土袞正襟危坐,憂愁的面容上帶著一抹疲倦。抖抖案桌上布滿灰塵的布單,目光掃向帳中的幾人。
頗具威望的老者,負責警衛(wèi)的青壯,以及和自己死里逃生的副將,連同兩個負責在部落中負責日常生產(chǎn)的婦人。
有飛蛾撞進火中,細小的滋滋聲中,阿土袞偏過頭顱,聲音略顯嘶啞。
“前線戰(zhàn)事吃緊,咱們折損下不少人受,整個部族元氣大傷?!?p> “如今的草原上唐騎如狼,百人小隊在整個草原肆虐殺戮,難逢對手。念及咱們?nèi)缃褡逯星鄩巡蛔悖蠖鄮е鴤麣?,諸位聽我一句勸,早些搬離吧?!?p> 這樣的話語,阿土袞說過不下一次,可終是意見不合,不歡而散。
看著略顯疲態(tài)的族長,哪里有昔日輝煌時那般意氣風發(fā),負責警衛(wèi)巡邏的青壯,皺起濃眉,言語中帶著質(zhì)疑。
“族長向來雄心壯志,咱們族人也以你為傲,怎的此番回部落,一副垂頭喪氣模樣?單單一句遷徙,并未多少理由?可是當你的族人是人?”
“前線吃下敗仗,你們回來便一聲不吭,要殺要打僅憑族長一言,咱們族中上萬子民何曾怕過誰?”
“說是遷徙,可這畢竟是咱們祖輩便在此處的地方!天山腳下?那是人待的地方?連年冰雪覆蓋,寒風凜冽,稍有不慎可是會將整個族人性命搭進去大半!”
青壯叉腰側(cè)過頭去,面上一臉不愿。
“要搬,你們搬!”
阿土袞心中有苦,憂愁面頰上皺紋更深,微微搖頭。
“戰(zhàn)事失去不少年輕族人性命,族中剩余不能再出事?!?p> “唐騎更繞開大軍搜查,百人小隊亦能在這荒原上縱橫,這不是一直簡單的隊伍,避其鋒芒,我不愿整個部落再凋零下去。”
“這一次,咱們整個部族沒有選擇……”
話音未落,青壯猛然拂過大氅,怒視著還在說教的阿土袞。
“一群膽小如鼠的小人,黑夜之中偷襲部落,稱得上什么英雄!”
“族長莫要再勸!我吉勒可不是人老心老的人!”
“天生便騎在馬背上的人,可不是用來逃避的,失去驕傲的阿土袞一族,就算遷到那里,又和死了有什么區(qū)別!”
嘭!
大掌在話語落下之時猛然捶打在身前案桌。
三番五次的勸說,阿土袞壓抑心中的郁憤驟然爆發(fā),起身拂過大氅,闊步走上帳中,佇立在青壯身前,虎目中厲芒乍現(xiàn),指頭一下下戳向青壯胸口。
“這個族中,你是族長還是我是?”
“你想死,沒人攔著!唐騎來臨之時,你要打要逃,自己選。”
放佛開一瞬間昔日那個豪氣凜然的族長重新回歸,青壯心底中騰起一抹惶恐,默默垂下頭顱,不敢再言。
耳朵中阿土袞的話語鏗鏘,厲喝道。
“今日便是最后一次!明日啟程,愿意留下的我不管,愿意走的,我阿土袞定然一個不會落下!”
……
春光燦爛的三月,西陲地域仍是寒風凜冽,高山積雪。
綿延數(shù)里的吐谷渾軍帳中,士卒們早已無心應戰(zhàn),反而對幾則消息討論的異常激烈。
“這李閑到底是何人?莫不是真是神仙下凡?要不是如此,為何能在城關(guān)召喚神雷?”
“也難怪能在整個大軍搜尋下逃脫,原來是有長生天的指引,大唐有這樣的人,咱們這仗還怎么打?”
“誒~聽聞這只虎騎已在草原上奔襲,搗毀不少部落,有人說是看到了流民哭訴著進了軍帳,方才引得首領(lǐng)們火急火燎的去了中軍大帳商討……”
“?。渴钦媸羌??那咱們還打個屁的仗啊!這再打下去豈不是整個草原部落都不剩多少人了?”
同樣的話語,也出現(xiàn)了整個凝重的中軍大帳中。
伏允陰沉著臉龐,望向坐下怒氣沖沖的各位首領(lǐng),硬氣的話語卻是說不出來。
看向跪在帳中的三個狼狽身影,咬咬牙,招手讓侍衛(wèi)端來幾張胡凳讓三人入座,方才開口道。
“你們?nèi)四耸莵碜匀齻€部落,齊齊到來,所言皆是實話?”
荒原部落被屠的消息,到現(xiàn)在伏允還有些不敢相信。
明明自己已然派出三千虎騎,難不成還揪不出這區(qū)區(qū)百騎?
怎么可能!
目光掃視一圈,伏允知曉虎騎的事情已然被眾人扒出來,也不再隱瞞,質(zhì)問道。
“區(qū)區(qū)百騎,孤王已然派上三千虎騎前去阻攔,又怎會讓他們在整個荒原上流竄?”
“你倆給我說說這是何意?”
三個狼狽的身影中,一人舔舐下干裂的嘴唇,艱澀的說出話語。
“虎騎……虎將軍被人天葬與草原綠洲……在咱們來時的路上被發(fā)現(xiàn)……”
“彎刀穿肚而過……戰(zhàn)馬亦是死在一起……”
轟。
伏允只覺腦海中似乎有驚雷炸響,整個人猛然一窒,豁然站起。
“怎么可能!三千人的精英部族,難不成連區(qū)區(qū)百騎也未能打???”
“你……你……你撒謊!”
帳側(cè),愁眉不展的幾位首領(lǐng)心中亦是一驚,整個人臉色都變了。
有人在座椅上砸下拳頭,猛然站起。
“虎騎被屠?”
“這仗還打個屁!李閑只差要攻下王城了!”
此時此刻,哪里還顧得上什么可汗與首領(lǐng)之間的尊卑,有人站起來怒指伏允。
“先前邊城失手,你本是該知會諸位將領(lǐng)一聲,卻私自掩埋下來!”
“如今呢?咱們在前線,后方妻兒被屠!這樣的戰(zhàn)事還要如何打?告辭!”
憤然拂起身上皮裘大氅,徑直出帳,謾罵聲傳來出來。
“什么狗屁虎騎!廢物,都是廢物!”
伏允在帳中又怒又氣,一腳踢翻身前的火盆,火星四濺中,臉色陰沉的可怕。
看一眼微微搖頭的軍師,重重的出上一口濁氣,揮過大手。
“班師回朝!孤王要親自剝下這百騎的皮!”
三月底,各個聚集起的首領(lǐng)各自為營,陸陸續(xù)續(xù)在整個大營之中整軍,原先的王城大旗也換回了自己部落的旗幟。
同一時刻。
固守許久的靈州城,李靖佇立殘破城頭,望著將輜重整理上車的吐谷渾大軍,昔日愁眉緊鎖的面容終是緩緩舒展。
等候了數(shù)日,終是在夾縫之中找到了還擊的機會。
唐刀在正午的陽光之中散發(fā)出寒光,齊聚城下的陷陣營已然甲衣整齊,只等著最后的軍令。
寒刃自空中揮下,李靖的聲音回響在城頭。
“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