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章：卸甲
“這盆栽綠植都有些枯葉，衰敗枯萎意蘊不祥，快快搬走?！?p> “李總管，我吩咐下去折柳枝一事，可有著落？閑兒啊，定會在近日之中趕到府邸?！?p> “李府頭，你過來給我看看這仗圖卷，估摸下閑兒此時已經(jīng)走到哪里了？”
“還有那調(diào)遷出去的府丁，可有消息？”
紅拂女著一身喜慶的朱紅綢裙，在屋舍走廊上指揮著周遭的家仆府丁忙活，生怕李閑回來之時，有些尚未安排到位的地方。
朝堂的圣旨紅拂女早有耳聞，因而在斥候出發(fā)的一刻便在府邸之中忙活起來，上至府邸之中的擺設(shè)，下至李閑所在廂房的清掃，里里外外整個李府如同要到年關(guān)一般熱鬧，仆人掛著笑臉忙碌，紅拂女四處轉(zhuǎn)悠。
被稱作李府頭的人，本是練過些拳腳的武夫，在李府中負責護衛(wèi)一職，又恰恰在西北之地經(jīng)商過兩年，因而對一路的地況格外熟悉。
聽聞紅拂女的召喚，嬉笑著跑了過去，細細的將自己推測的回歸時辰再不厭其煩的開給紅拂女說道一遍。
“夫人啊，李公子乃是奉旨召回，你就甭要擔心了，只需準備些好吃好喝等著咱們李公子凱旋便是?！?p> “府中的管事也將屋舍窗欞打掃的一塵不染，就等著李公子下榻安睡，你就放心好了！”
李府上上下下五口之家，上戰(zhàn)場的便有四位，紅拂女這種念叨親人的心情，李府頭能體會到。
“回來了！”
奔跑的身影在踉蹌沖進府邸的一刻，大喊出聲。
忙碌的眾人在一瞬間，目光齊刷刷聚集向奔跑持續(xù)呼喝的身影。
下一刻。
整個李府徹底沸騰起來。
“回來了！李公子回來了，我去拿些熱水來，給公子清洗清洗面龐。”
“一路上舟車勞頓，想必一定餓壞了，我去將府邸粥食熱上?！?p> “衣衫，衣衫！我去將衣衫拿來，咱家的公子一定要干干凈凈入府！”
府邸中一大幫子人，不用紅拂女指揮，各行其事重新忙碌起來。
其他一眾尚未有任何事宜的人，急忙過來簇擁著紅拂女向外走去，列隊迎接遠征歸來的李閑。
鄰府的達官顯貴也從方才的驚呼之中，知曉李閑回府的消息，匆匆出門拿上柳枝新芽和一些點心果蔬，來沾取一些大將歸來的喜氣。
眾人心中都明悟，李閑率領(lǐng)的百騎，可是在這次的西征之中立下不世之功，這賞賜下來不是身居高官的武職，便是執(zhí)掌一隅的父母官，倘若能將搭上一兩句話語，今后亦能讓家族蒙蔭。
嘩啦啦。
一群人隨著紅拂女的步伐，走上街頭，在拐角之處等候，雜七雜八的言語之中皆是對于李閑征戰(zhàn)西陲的褒獎。
紅拂女身在隊伍最前列，此刻周遭的一切贊譽聲早已消弭耳畔，一雙微微紅潤的眼簾直直的盯著街道盡頭。
踏踏踏。
有家仆縱馬闖入眼簾，帶著歡喜的嘶聲竭力的呼喝響徹街頭。
“鄉(xiāng)親們散開，大唐的功臣，回來了！”
人影匆亂讓路之際，天關(guān)照射下的空蕩長街上，光束打上轉(zhuǎn)出拐角的人影，肩胛處的銀甲在陽光之中泛起耀眼的亮光。躁紅的戰(zhàn)馬踏踏踩踏著青石地板，馱著英挺的人影威武的飛奔而來。
人群躁動，喧嘩聲變?yōu)榧拥臍g呼，紅拂女的眼簾也在片刻之中濕潤起來。
“阿娘！”
李閑在人群一丈距離勒停，利索的翻身下馬，闊步奔去零星銀發(fā)的婦人。
不覺間，紅拂女雙眼含淚，疾走兩步攙上伸來的兩支胳膊，哆嗦的嘴唇激動的顫抖。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慈愛的目光游走向李閑布滿刀劍的甲衣，暗紅的半點在金輝中變得格外刺目，紅拂女淚如雨下，素手在銀甲上輕輕摩挲，而后向上抹上棱角分明的面龐。
“閑兒啊，受苦了?！?p> 捉過那雙冰涼的手掌，李閑拉去捧在手心，心中同樣止不住的激動，略顯嘶喊的聲音在空氣中呢喃。
“不苦，不苦。”
“西陲邊境的那些蠻子們，頭腦簡單四肢發(fā)達，咱們一動腦筋就能在攻破一個部落?！?p> “喝著他們自制的馬奶酒，靠著他們?nèi)︷B(yǎng)的肥牛肥羊，說起來在大唐咱們還吃不上牛肉呢?！?p> 哈哈哈。
周遭的子民一陣歡笑，稱贊的話語似是又勝上一籌。
人群后面擠出捧著柳枝的家仆，嬉笑著鉆到最前面，朝著歸來的李閑拱拱手，轉(zhuǎn)而向著撫摸盔甲的紅拂女提醒。
“婦人，卸甲吧，除去一身血腥晦氣，也讓奔波的李公子早些回府?！?p> 紅拂女早已無聲哭成淚人，拭去眼角的淚珠，笑著接過家仆手中的柳枝。
“你這孩子，怎的拿著西陲蠻人的習性來和大唐相較?！?p> “看來還是平素中家法可過松散，讓你敢隨口胡言?！?p> 看著周遭一張張關(guān)切的笑臉，李閑的心中暖意一陣，這也是第一次在這個異域國度之中感受到濃濃的親情，不由得鼻頭一酸，滾落幾顆清淚。
刷刷刷。
柳枝象征性的掃過淺淺低洼的銀甲表皮，紅拂女口中念叨有詞。
“感謝的上蒼沃土，將我遠征的孩兒平安送回……”
“……此番除去了這身沾滿血污的衣甲，便是重新歸于潔凈的子民……愿上蒼保佑……”
在眾人句句的祝福聲中，一件件銀甲被去除出來，留下李閑穿上大半載的棉衣衣衫，臟污凌亂，破洞不堪。
看著母親拉著自己血痕遍布的手掌，李閑下意識的縮了縮，瞅見紅拂女那些又要溢出眼眶的淚珠，李閑轉(zhuǎn)移開了話題。
“阿娘啊，你說我這身走上街頭，別人會不會將我認成乞討的乞人？”
紅拂女被這個莫名其妙的話語逗得噗嗤一笑，美眸中映出李閑一身臟污的模樣，白上一眼。
“就算是乞人，也是打下勝仗的乞人，誰要敢指手畫腳，我這個做娘親的，第一個站出來揪他耳朵。”
一席話語將身后的左鄰右坊逗樂，全都哄笑一片。
“說的好！誰要敢說咱們大唐凱旋的英豪，咱們第一個沖上去揍他?！?p> “哪里是乞人，這次是咱們大唐保家衛(wèi)國軍人的楷模，也讓那些蠻人們看看，咱們軍卒誓死剿滅吐谷渾的決心?！?p> “我家仆人剛剛做下一身衣衫，要是李公子不嫌棄，我這便拿來給公子換上……”
嘈雜話語聲中，李閑拱手相謝，拉著紅拂女緩緩回府。
轉(zhuǎn)而到了府門，看著追隨身后不愿離去的鄰里鄉(xiāng)親，李閑再次拱拱手臂。
“多謝諸位相迎，今日舟車勞頓不便待客，來日拜見完陛下，定然擺下酒席，大宴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