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試探

　　看了這么久的戲，原來在這等著她呢。

　　楊皇后今日此舉明顯是想把自己的侄女也送進(jìn)宮，常伴皇帝身邊，一來借此對抗崔貴妃的盛寵，二來更加夯實她楊氏在后宮的根基。今日一曲皇帝已經(jīng)咬了她的魚餌，不管崔貴妃怎么嘲諷，楊千宜進(jìn)宮已是勢在必行，完全沒有非要拉她入局的理由。要么，她想拉攏王氏，要么，還有后招候著。

　　但是不管是哪一種可能，王婉都不想和楊氏沾上任何關(guān)系。

　　王婉緩緩起身，走到堂中拜服：“臣女感謝皇后抬愛，盛京之中琴技精湛之人甚多，皇后這樣說反而是折煞臣女了。但王婉已經(jīng)于眾人面前許諾，陛下亦是見證人，此時反悔豈不是，欺君之罪？”

　　“無妨，你只是說自己不彈，又沒說自己不能教授學(xué)生，算不上欺君?！被实坶_口說道，王婉面色又沉上幾分。

　　按照皇帝的話鋒，應(yīng)該是想要順了王氏的意思了。

　　“臣女倒也不是不可以教琴。不過，近日家中事務(wù)繁忙，又有諸多私事纏身，倒是無暇……耽誤了佳人青春就不好了?！?p>　　“哦？不知道是何事竟如此重要，若是棘手，說出來大家亦可幫你想想法子?！被屎篝尤灰恍?，倒真像是一副熱心腸。

　　王婉額上沁出些冷汗，心在胸腔里跳動得飛快，一時竟想不出合適的理由。

　　“說來慚愧，乃是老身的瑣事耽誤了皇后的侄女學(xué)琴。”一旁的郭太妃突然沉吟開口，低頭向皇帝請罪，“前幾日那王氏女來護(hù)國寺，老身正好碰到了她，就閑聊了幾句，沒想到頗為投緣。這幾日恰逢云游的普濟(jì)禪師歸來講經(jīng)，便邀她來護(hù)國寺陪我這個老婆子一塊聽法?！?p>　　郭太妃轉(zhuǎn)過頭朝王婉笑笑：“王氏女定是考慮到我對她的叮囑，這才不好張揚此事，還望陛下體諒她的為難?！?p>　　“竟是這般巧?！被屎竽樕闲σ獠桓?，“不知王氏是什么時候去的護(hù)國寺，能正好碰到太妃？”

　　“回皇后，恰是端午那日。”

　　“呵，那可真是巧了?！被屎笮χ纯赐跬瘢挚纯椿实?，眼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臣女當(dāng)日，還碰到了陛下身邊的德勝公公。”王婉跪在堂下補充道。

　　皇后的笑容瞬間凝結(jié)在嘴邊，弧度完美卻不自然，她悠悠轉(zhuǎn)過身看向皇帝，皇帝沒有說話，看來確有其事。

　　不過一瞬，皇后就收拾好自己的表情，又重新?lián)Q上笑臉：“今日太妃是壽星，自然是要先應(yīng)了太妃的心愿。臣妾又怎敢搶了那王氏女過來呢?！?p>　　底下眾人齊齊道是，皇后瞥了一眼身后的尚善，尚善揮手，廳上絲竹管弦再起，輕歌曼舞涌上，這事算是翻了篇。

　　王婉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心上的石頭暫時算是落地。

　　“貴妃今日簪的月季花可真好看，粉嫩的一團(tuán)，和簪了團(tuán)彩霞似的。”堂下的貴婦諂媚道，崔貴妃撫了撫發(fā)髻，很是受用。

　　皇帝素來愛弄草木，宮中諸人都知道。李崇尚為楚王之時就喜歡在府上侍弄花草。登基后，哪怕朝政再繁忙，也要親自規(guī)劃宮中的草木花石。還在御花園辟了一塊地，專門親自耕種。

　　崔貴妃投其所好，簪的是剛從花房繁育的月季，粉若云霞，甚是嬌媚。她撫了撫發(fā)髻上的花朵，和皇帝遙遙相望。

　　“愛妃今日簪的，應(yīng)該是薔薇吧?！被实鄄[著眼細(xì)看，定了品種之后，忽然扭頭看向楊皇后。楊皇后先是一愣，隨后像是突然想起些什么，害羞地低下頭，兩頰上浮起了紅霞，再看向皇帝的眼神也是情意綿綿。

　　崔貴妃撫花的手懸在空中，隨后又迅速地收回袖中，眉間郁氣漸濃，卻也只能將一口銀牙咬碎。若不是皇帝還在場，她恨不得當(dāng)場把頭上的花扔掉再踩上兩腳。

　　早知道這是薔薇，還不如不簪！天天皇后皇后的喊著，倒是忘了她的名字——楊韶薇！自己精心打扮一出，倒叫皇帝觸景生情，便宜了她這個賤人！

　　“花房的奴才只說這是新繁育的品種，也沒說這是月季還是薔薇，陛下倒是好眼力?！贝拶F妃僵硬著笑臉恭維，但時機已過，又豈能再把皇帝的注意力從皇后那里搶過來？她恨恨地剜了堂下那貴婦一眼，悶頭灌了一盅酒，盯著滿桌的菜色出神。

　　女眷眾多，皇帝不好久留，為太妃祝酒幾句便走了，走時眼睛特意晃過楊千宜，楊皇后的神情明顯一黯。

　　崔貴妃今日本就不悅，全程冷著臉，不過這時看到皇后失意，倒是難得露出了笑臉。

　　“姐姐，妹妹我讀書不多，想問問你，這是不是就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崔貴妃附在皇后的耳邊細(xì)語，楊皇后聞言瞳孔一縮，崔貴妃笑意更甚，樂得酒杯里的酒都晃了出來。

　　一場壽宴上卻食不知味，曲終人散后，王婉獨自走出宮門，一輛馬車迎著面向?qū)m內(nèi)緩緩駛來，她讓出道，立于一旁。

　　車簾緊閉，旁邊也不見丫鬟，反而是皇帝身邊的齊公公在車邊行走。王婉向齊公公問候了一聲，抬頭便看見車簾縫隙里露出的那張滿是淚痕的小臉。

　　竟是謝妶。

　　“叨擾公公了，敢問公公這是？”王婉行禮，將袖子里的金葉子悄悄遞了過去。

　　齊公公環(huán)視四周，見無人張望，急促的將金葉收進(jìn)袖子里，拉著王婉走到馬車后面說道：“具體什么事奴才也不知道?？傊袢赵绯螅x大人就被單獨留了下來?，F(xiàn)在陛下又下令讓謝氏親眷都進(jìn)宮問話，這不……”

　　今日壽宴上皇帝進(jìn)來時并無怒色，但無故傳召謝氏親眷絕不是什么好兆頭。

　　宴上皇后又突然提及她王氏，是否是提前聽到了風(fēng)聲？

　　“公公可否行個方便，容我和謝家妹妹說幾句話？”

　　“這可不太……”

　　王婉故技重施，將一整袋金葉子都塞了過去。齊公公都溜到嘴邊的話也硬生生地吞了回去，掂了掂袖子，臉上又緩緩釋出笑意：“就一會兒啊?！?p>　　王婉躬身一福，立刻撩起了一旁的車簾，車?yán)锏闹x妶已經(jīng)哭紅了眼睛，現(xiàn)在看到王婉，又忍不住要落淚了。

　　“婉姐姐……”

　　“現(xiàn)在不是哭訴的時候，你可知道謝氏最近在朝堂之上可有犯錯或是樹敵？”

　　謝妶搖搖頭，泣涕漣漣道：“我不知，父親從不告訴我?！?p>　　王婉凝眉，現(xiàn)在她沒空安慰謝妶。從謝妶嘴里問不出什么，一時半會也理不清頭緒，她忙翻出自己衣裙的內(nèi)襯，撕下一條細(xì)長的白布，纏在謝妶的手上。

　　“若是陛下發(fā)難，務(wù)必將這個白布條漏出來，便說今日是你哥哥的誕辰，要切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