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囊中羞澀”
見皇帝不曾出言阻攔，楊千宜趕忙坐下?lián)崆傧嘌喦偃?，夢華夫人羞澀一笑，只好輕提起衣裙走到堂中央。
“那臣妾就獻(xiàn)丑了。”
夢華夫人今日身著蜜蕊色月緞鏤蝶長裙，清麗顏色看得人眼前一亮；行走間裙裾上的鏤空百蝶翩然若舞，華麗卻不過分隆重。她本就身量纖細(xì)，在輕紗的襯托下柳腰更顯得不盈一握，翩躚間輕盈更勝飛燕掌舞，顧盼間妍麗遠(yuǎn)比夷光響屐。
胡曲越彈越快，她身子也越旋越快，裙裾旋轉(zhuǎn)散開，如一朵正在綻放的蓮花。腰帶上系著的曇花香囊四溢著香氣，隨著舞蹈在這宮室內(nèi)蔓延。
一曲舞畢，風(fēng)華絕代。夢華夫人胸腔上下起伏，立于堂下微微喘息著，楊千宜起身走到她近旁，諂媚道：“夫人身上好香啊?！北娙说囊暰€隨著楊千宜的動作下移，她輕輕捧起夢華夫人身上的香囊，湊近了深嗅一口。
“這是曇花香囊。這曇花乃陛下親手所植，承蒙陛下厚愛臣妾才有幸佩戴此物?！眽羧A夫人取下香囊遞給她，溫聲細(xì)語地解釋道，語罷望向皇帝那一眼柔情萬千。
她轉(zhuǎn)過頭再看向身旁的楊千宜，四目相對之時，夢華夫人眼中含著難以琢磨的笑意。
正要脫口而出的話被楊千宜剎在嘴邊，夢華這一眼看的她倍感古怪，心中忽然涌上一個念頭。
她是不是，已經(jīng)猜到什么了？
奈何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眾目睽睽之下哪有給她仔細(xì)思考的時間？戲已經(jīng)演到一半，豈容她臨陣脫跑？
她頓了頓又繼續(xù)說道，笑靨如常：“怪不得香味異常濃郁沁人心脾，原道是陛下送的。那今日我便是沾了夫人的光了，夫人能否讓我看看一下這御賜的香囊到底有何不同？”楊千宜嬌俏地望向皇帝，捏著香囊不肯撒手，像是小女兒家看到自己心愛的物什向父母撒嬌討要一般。
皇帝不疑有他，揮袖允了。
楊千宜欣喜地打開香囊，毫無察覺夢華夫人眼中正在聚集的神采，她臉上的笑意逐漸擴(kuò)大加深，整個人正隨著楊千宜的動作而愈發(fā)興奮。
楊千宜捏著香囊，順滑的綢面在她手里滑溜溜的，手心沁出些熱汗，她感覺到囊中似乎裝有什么東西，解開束帶和封繩，她從香囊里抽出一張折成四方的紙。展開后細(xì)看，竟是一首極為露骨的情書！
說是情書還是太文雅了，當(dāng)說是艷書才對。
楊千宜心中本有疑慮，她分明記得自己并不曾放這詩詞進(jìn)去，但她一眼掃過這信上的內(nèi)容，便知道這回連老天爺都在幫她。
“佳人玉足盈掌握，瑩趾如玉潤珍珠，顆顆可愛，叫人欲吞吃入腹；膚如羊脂誘君上行，循香而探源……”楊千宜只念了幾句便猛然止住，羞紅了臉將信紙扔出去，驚呼著“羞死我了！”，轉(zhuǎn)而又像是突然想到什么把信紙撿回來匆匆折好塞進(jìn)香囊，漲紅著臉望著皇帝哀怨道，“早知道這里面裝著陛下對夢華夫人的閨房情意，臣女就不打開了?！?p> 堂下眾人一個個如驚掉了眉毛，癡癡望著堂上亭亭玉立的夢華夫人，這淫詞艷句帶來的震驚轟然如雷鳴。
這哪是什么皇帝的情意，這分明是頭頂沖天的綠意！
天子威儀，皇室最重顏面，豈會留下這種傷風(fēng)敗俗的玩意兒？
那便只能是……
眾人目光在皇帝和夢華夫人身來來回流轉(zhuǎn)，見皇帝面色已是陰沉之極又紛紛低下頭去，生怕殃及池魚。這宴會辦成這樣已是如坐針氈，偏偏又不敢在此刻出言告退。
皇帝的臉已經(jīng)變得鐵青，指間關(guān)節(jié)緊握的咔咔響，楊千宜的話如火上澆油般，他望著夢華夫人。倘若目光真能幻化成刀，怕早就將那夢華夫人捅成篩子！
百姓頭上戴綠帽尚且不能忍，何況一國之君？
“陛下！臣妾是清白的！這香囊定是被人動過了。”夢華夫人步伐不穩(wěn)，如同受到什么巨大的驚嚇，奔至堂中央跪伏在皇帝面前掩面哭泣，眼睛急的通紅，真像是受了極大的委屈。
“臣女也相信夢華夫人清白！夫人清如謫仙，性格溫軟，絕不是穢亂宮闈之人！”楊千宜也陡然跪在皇帝面前聲淚俱下，她虛扶起夢華夫人的手臂，“夫人再仔細(xì)想想，最近可有何人接觸過這香囊？”
崔貴妃聞言，喝茶的手一頓。
“這香囊臣妾日日貼身帶著從不離身，晚上便掛在宮室通風(fēng)處送香……定是有人趁這個時候偷偷塞進(jìn)去的！”夢華夫人直起身來淚流滿面，匆匆喚了自己的侍女小施上來問話，“這幾日都是你值夜，你可有聽到什么動靜？”
小施低垂著頭，抬眼看過皇帝，怯怯開口：“奴婢，奴婢確實(shí)看到有人影從桐影臺閃過，但是奴婢不敢說?！?p> “在陛下面前，有什么不敢說的?！睏罨屎笸蝗婚_口。
“奴婢看到，看到千宜小姐進(jìn)過桐影臺?！?p> 楊千宜瞬間僵如石像！
她面色霎時由紅轉(zhuǎn)白，眼睛瞪得碩大，轉(zhuǎn)身指著小施怒吼：“你胡說！陛下面前豈容你誣陷！還不快從實(shí)招來！”
“奴婢，奴婢確實(shí)是看見千宜……”
啪得一聲，楊千宜怒極，抬手打了小施一耳光。
“賤婢！那日分明是貴妃去了你們桐影臺，怎么懶得上我！”
堂下諸人的目光再次齊齊看向牽扯進(jìn)來的崔貴妃。
“冤枉！天大的冤枉！”崔貴妃舉著帕子在空中搖晃，嬌柔造作地扯著嗓子喊了兩聲，面上卻全沒有焦急的神情，似是早就料到這事。她不屑目光掃過楊千宜，視線最后悠悠地轉(zhuǎn)回到楊皇后身上，從容不迫的收回?fù)P在空中的手帕，擦擦嘴角的茶漬。
“臣妾確實(shí)是見過夢華夫人的香囊，可那是在夫人的眼皮子底下堂堂正正地見的，臣妾連一根手指頭都沒摸到，就讓夫人身邊的小施捧著嗅了嗅。”她轉(zhuǎn)過臉盯著楊千宜，“難不成，本宮還會變戲法，隔著香囊往里面塞這……”
小施點(diǎn)點(diǎn)頭作證，夢華夫人擦過面上的淚，鉛華盡洗露出白皙的皮膚，在一群鶯鶯燕燕之中顯得素凈憔悴，她站在一旁“咦”了一聲，諸人看戲的目光又轉(zhuǎn)到她那。
“千宜小姐又怎么知道貴妃曾到過桐影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