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魚人的悲哀

　　“喂，醒醒、醒醒！”蘇濤伸手抓住羅涅的肩膀，一陣前后猛搖，終于將羅涅從失魂落魄的狀態(tài)喚回人世。

　　狀態(tài)略微清醒后，羅涅反手緊緊抓住蘇濤的雙手，神情激動的問道：“蘇濤祭司，跟在你身后的這些魚人是從你的部落中特意挑選的嗎？你的部落共有多少魚人？”

　　蘇濤眨眨眼：“特意挑選？并沒有啊，我們部落的魚人就是這樣的。我倒是想問問，為什么你神情這么激動？”

　　羅涅慢慢冷靜下來，沒有先回答蘇濤的問題，而是反問道：“你知道普通的魚人應(yīng)該是什么樣嗎？”

　　“什么意思？”蘇濤沒有明白羅涅的意思：“什么叫普通的魚人？”

　　“普通的魚人，智商只比野獸高一點?！绷_涅回答道，隨后轉(zhuǎn)頭拍了拍身側(cè)的一只魚人：“我為你演示一下。比如這個魚人，他叫大灰。”

　　大灰轉(zhuǎn)頭，看向羅涅：“？”

　　羅涅轉(zhuǎn)身問道：“大灰，我的全名叫什么？”

　　“全名......”大灰的眼神立刻變得游離不定：“全名......”

　　羅涅嘆了口氣：“大灰，咱們小隊有幾只魚人？”

　　大灰神情一震，環(huán)視四周，伸手指指點點：“一只，兩只......四只！”

　　“嗯，”羅涅點點頭，隨手從身上拿出一個果子遞給大灰。大灰接過去，喜滋滋的將其吃掉，隨后繼續(xù)期盼的看向羅涅。

　　“那我再問你，大灰，如果咱們小隊去掉一只魚人，一共有幾只魚人？”

　　“去掉一只魚人......去掉一只魚人......”大灰掰著手指，又撓頭向四周望去，最后苦惱的說道：“太難了，我不會?！?p>　　羅涅再次嘆了口氣：“七加九等于多少？”

　　“不知道！”大灰想了想，回答道。

　　“二加四呢？”

　　大灰掰著手指數(shù)了一下：“六！”

　　羅涅表情落寞的走到蘇濤面前，伸出一只手：“蘇濤祭司，把那袋食物借我一用?！?p>　　蘇濤將食物遞了過去。

　　羅涅將麻袋口撐開，里面的食物傳出一陣香味。羅涅剛將其放在地上，還未等開口，就有兩個魚人按捺不住，撲向麻袋中的食物。

　　羅涅神情一冷：“大灰！”

　　隨著羅涅的一聲令下，大灰也立刻撲出，攔在食物面前，給兩只撲向食物的魚人一人一耳光，連打帶踢的將兩只魚人趕了回去，隨后目光炯炯地守在食物身前。

　　兩只被踢開地魚人也不吵鬧，而是默默退回原地，沉默著低下頭，沒有一絲聲響。

　　羅涅走到大灰身后，彎腰將麻袋撿起，重新遞還到蘇濤手上，嘆息道：“看到了嗎？”

　　“看是看到了?！碧K濤皺著眉，十分的不解：“可是，為什么？”

　　“為什么？我還想問呢。”羅涅看著蘇濤，面無表情：“大灰在這里算是普通魚人中較為聰明的。不，不應(yīng)該用聰明來形容，應(yīng)該用‘聽話’形容。普通魚人的智商比野獸高一點，但也有限。”

　　“他們會有喜怒哀樂，也能將其表達，但也僅限于此了。最關(guān)鍵的一點——文字，他們根本就學(xué)不會。因此，能否學(xué)會文字并使用，在我們部落是區(qū)分普通魚人與高等魚人的門檻。”

　　蘇濤看著面前宛如野獸的魚人，眉頭緊鎖。普通魚人的智商竟如此之低？剛剛羅涅的行為，蘇濤也看懂了。那根本不是對智慧生物的行為，而是在......馴獸。

　　對，“馴獸”一詞用的很準確。就連大灰也只是比較聽話的野獸，所做的行為也只是長時間訓(xùn)練引起的條件反射罷了。

　　看到這些魚人，蘇濤又猛然想起了流浪法師斯蒂芬尼的話。

　　斯蒂芬尼曾找到他詢問，為何這些魚人都對他沒有惡意，看到人類也沒有進食的欲望，這與流浪法師曾經(jīng)見過所有魚人都不同，就好比狗看到肉卻不去吃一樣離譜。

　　然而當(dāng)時蘇濤只感覺莫名其妙。明明自己能吃飽，也有食物，為什么要對人類產(chǎn)生食欲？斯蒂芬尼這問題簡直是在找茬。因此，蘇濤也毫不客氣的坑了斯蒂芬尼50金幣作為懲罰。

　　可現(xiàn)在看來......恐怕當(dāng)初是自己誤會了。

　　將思緒拉回正軌，蘇濤繼續(xù)詢問道：“那高等魚人和普通魚人有什么明顯的區(qū)別嗎？除了智商之外的。”

　　羅涅搖搖頭：“在身體上沒有區(qū)別。不過高等魚人由于智商的原因，可以主動學(xué)習(xí)職業(yè)者的戰(zhàn)技，一步步讓自己變得更強。而普通魚人只能憑借本能行事，哪怕學(xué)習(xí)也只是在強迫下學(xué)習(xí)，能理解的有限?！?p>　　“因此，往往高級魚人在部落中會肩負比較重要的崗位，比如最需要智慧與遠見的魚人祭司。如果一個魚人部落失去了魚人祭司，那么就要很快挑選其它高級魚人擔(dān)任，從而指導(dǎo)部落發(fā)展的方向?！?p>　　“如果一個部落中失去了高級魚人，那么剩下的魚人也就與野獸無異，根本察覺不到危險，部落很快就會滅亡?！?p>　　蘇濤思索著：“照你這么說，高級魚人相當(dāng)于一個部落的大腦細胞。如果失去了高級魚人，一個魚人部落也就失去了大腦，就會迎來滅亡?！?p>　　羅涅愣了一下，疑惑的問道：“細胞是什么？”

　　“咳，那不重要?！碧K濤咳嗽一聲，擺擺手將其掩飾過去，隨后繼續(xù)問道：“那高級魚人的出現(xiàn)有什么規(guī)律嗎？抑或是需要什么條件？”

　　“沒有規(guī)律，沒有條件?！闭劦竭@個話題，羅涅再次嘆了口氣，心中不由自主的泛起一陣絕望，又想起了自己曾經(jīng)與老祭司交談的話語。

　　·

　　“祭司大人，真的沒有辦法將那些普通魚人變成高等魚人嗎？”

　　看著下面眾多魚人在沼澤中抓魚，一片熱火朝天的景象，羅涅反而陷入了深深的絕望。

　　不知從何時起，羅涅就發(fā)現(xiàn)自己與眾不同，與身邊的魚人格格不入。懷著疑問，他找到了老祭司。老祭司大喜，將羅涅帶在身旁悉心教授，羅涅這才明白了自己與普通魚人的差距，隨之而來的便是絕望與恐懼。

　　看著同樣種族，甚至一母同胞的兄弟，看著他們“無憂無慮”的樣子，羅涅覺得不應(yīng)該是這樣。魚人應(yīng)該是一種智慧生物，應(yīng)當(dāng)懂道理、知對錯、明得失，而不是野蠻殘暴的野獸?？墒聦嵤牵^大部分的魚人，都只是“野獸”，最多是比較聽話的“野獸”。

　　可羅涅覺得不應(yīng)該是這樣。

　　偌大的魚人部落，三百多只魚人，最終卻只有三只魚人擁有姓名，只有三只魚人能稱之為“人”，而剩下的，只能叫做“魚”。

　　最絕望的是，身為“人”的自己，卻只能眼睜睜看著身為“魚”的同族，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