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解脫
十月末,初秋時節(jié)。天空下起了蒙蒙細(xì)雨,山間升騰起薄薄的霧氣,使整座山看起來朦朧一片。
一身穿白色連衣裙的少女手持一把雨傘站在細(xì)雨中,秋風(fēng)瑟瑟,吹起她的裙角,傘外的飄落下來打濕了她的裙邊。
少女并未去管那打濕的裙邊,目光看向前方不遠(yuǎn)處站著的人群。
大慨有二十人左右,個個手中都拿著武器,而為首那人站在離她兩米遠(yuǎn)的距離,手中舉著那把她十分熟悉的武器對著她。
少女微微抬了抬油紙傘,讓自己能夠更加看清楚面前這個俊逸出塵的男人,眼中浮現(xiàn)出一絲淺淺的笑意。
“你來啦?!北〈捷p啟,輕聲開口。
男人頓了一下,眼中閃過不解,這話什么意思?
疑惑只是一瞬,轉(zhuǎn)眼他又恢復(fù)到面無表情,開口道:“主人說過,他只要玉,不殺你?!?p> “呵,不殺。”
她似是聽到什么好笑的笑話一般,輕笑出聲。
“影啊……”
她嘆息一聲,眼中的笑意擴大,“沒想到這么多年過去了,你竟還是這般的天真?!?p> 話音剛落,她身子微微顫了一下,嘴角一絲鮮血溢出,手中的傘有些不穩(wěn)的晃了晃。
男人微皺了一下眉,下意識想要上前,但又瞬間想到她的本事,想要跨出去的腳便沒有動,只是問了句,“你怎么了?”
月卿看著他,搖了搖頭,沒有回答他的問話反問他,“影,你當(dāng)真以為他只要那么小小一塊玉么?”
她說話聲音比平時小了很多,身子也有些發(fā)軟,手中的油紙傘好似有些握不住了,但她并未表現(xiàn)出有何不妥。
“你這話什么意思?”
他怎么覺得她此時好像有些不太對勁,讓他莫名的心里有些不安。
月卿微微一笑,不再看他,偏了偏頭,看向一旁的墓碑。
轉(zhuǎn)過身,一步步走了過去,來到墓碑前站定,接著緩緩蹲下。
墓碑上沒有照片,上面只刻了六個字,‘長兄月熙之墓’。
她把手中一直拿著的向日葵放到墓碑前,抬手輕撫上面的字,喃喃出聲。
“還記得你曾對我說過,不要輕易相信任何人,尤其是最親近之人。
我記得當(dāng)時我跟你說,‘哥,我信他,就像信你一樣,你們都是我最親的親人,我不信他會做出傷害我的事。’
那時你還為此吃醋,好幾天都不理我?!?p> 月卿眼中帶著溫暖的笑意,接著又道:“你告訴過我,那個地方不能久待,找到機會就離開。
可是哥哥……你告訴我,進(jìn)了那個狼窩,要怎么離開?
你知道么,我已經(jīng)查到我們的親生父母了。只可惜,他們都已經(jīng)不在人世了,是那個人殺的。
我們都錯了,我們不是沒人要的孤兒,我們是認(rèn)賊作父了啊……”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說到最后像是低喃,“哥哥……我沒能替你、替父母報了那血海深仇,是不是很沒用?
現(xiàn)在我也要去找你們了,你們不要怪我好不好,我累了,真的很累了……”
月卿的話,被身后的影聽得清清楚楚,他越聽越心驚,手中的武器都有些拿不穩(wěn)了。
不,不可能!
他倒退兩步,不可置信地盯著她的背影。
突然,前面的少女身形晃了晃,手中的雨傘沒拿穩(wěn)掉到了地上,人也跟著朝地面倒了下去。
他大驚,上前一把扶住了她。
“你怎么……”
后面的話沒問出來,因為他已經(jīng)看到了她的狀況。
那張原本白皙無暇的臉上毫無半點兒血色,白得嚇人。
剛剛站在她身后,隔了一段距離,因震驚于她的話,所以一時也沒注意到她的情況。
月卿悶哼一聲,一大口血壓抑不住溢了出來,把白色的連衣裙染得通紅一片。
也染紅了男人的眼眶,他那清冷的眸子不復(fù)存在了。
“月,你到底怎么了?毒?對,你是中毒了?!”
影顫抖著手,從自己身上拿出一個瓷瓶,倒了兩顆就往她嘴里塞。
“影,沒用的……”
月卿抬手抓住他的手腕,凄然一笑。
自剛剛他出現(xiàn)時她就已經(jīng)察覺到了自己中了毒,還是一種無解的毒。
那是她前段時間剛剛研制出來的,還沒來得及研制解藥。
真是諷刺啊,沒想到她最后會是死在自己研制的毒藥下。
“不,不可能!”
他搖頭,堅持要把藥喂到她嘴里。
月卿無奈,順從的吃了下去。
但剛剛吞下,就又一口血吐了出來。
男人眼眶泛紅,像是突然想起來什么,把她攔入懷中,問:“是那杯酒,對不對?!”
他想起來了,今日宴會上她除了吃他遞給她的東西之外,不曾吃過其它東西。
而那杯酒……
那是主上交給他的,讓他遞給她,替他表達(dá)對她這次完成任務(wù)的夸獎。
是他,是他害了她!
“月,月兒,對不起,對不起……”
男人眼角流下一滴眼淚,是他錯了!是他錯信于人,明明……
明明主上答應(yīng)過他的,待他將玉送回去,他就放他們倆離開,給他們自由,他原本……他原本是想帶著她離開那個地方的。
月卿輕笑搖頭,“不怪你,他原本就不打算放過我?!?p> 這兩年她暗中調(diào)查的事那人不可能察覺不到,被她查出來那么多事情,他不可能會放過她的。
月卿眼睛有些泛酸,快要睜不開了,身上的力氣好似也要用盡了。
她知道,她已經(jīng)快不行了。
“玉哥哥……”
言玉,這是影的本名,她還記得。
“我在?!?p> 影抓起她抬起的手,放到自己臉頰上。
“月兒……不能陪著你了。你要……要照顧好自己,那人,不會……殺你?!?p> 那人一直把影當(dāng)他的接班人培養(yǎng),所以他不會殺他。
她調(diào)查自己的時候也查了影,他的確是孤兒,他與那人并無任何仇怨。
“別為我……報仇,我不怪……你,我只是……只是想哥哥了。我要……去找他了,你要,好好活著……好好……”
她說話斷斷續(xù)續(xù),到最后實在沒力氣開口。
影眼睜睜看著她緩緩閉上眼睛,他握在掌心里的手也漸漸從他手心滑落。
“不,不要,月兒不要!”
他眼眶通紅,淚水瘋狂溢出。
在眼睛最后合上的那一刻,她的臉上還掛著笑,從他出現(xiàn)到現(xiàn)在,她的臉上一直掛著笑。
現(xiàn)在她竟是釋然了,無恨、無悲,她,終于解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