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標題章節(jié)
楔子
在這紛亂的年代,人也變得紛亂,有人四處尋找出路、救國救民,有人甘愿自我沉淪、醉生夢死。
烏云低沉,天色昏暗,時不時刮起一陣大風,明明已經(jīng)是七月酷暑了,卻讓人感覺像是三月早春,霍筠笙攏了攏身上的披肩,仍站在院子里。
“小姐,要下雨了,您快進屋去吧!”
霍筠笙微微側(cè)身看向吳伯:“我沒事,吳伯你身體不好下去休息吧。”
“小姐,您這又是何必呢?”吳伯嘆息一聲搖搖頭,無奈地轉(zhuǎn)身離去。
吳伯緩慢而沉重的腳步聲漸行漸遠,霍筠笙的思緒又不自覺地飛回了“那一天”,每逢遇到和“那一天”一樣的天氣,霍筠笙都會有種恍惚又回到當年的感覺,當年霍筠笙眼睜睜地看著從小護著自己長大的兄長帶著鐐銬、光著腳,一步一步地走向那個血腥的屠宰場。
第一章初逢
三年前。
霍筠笙剛滿十八歲,疼愛霍筠笙的霍伯賢帶著霍筠笙去看了她最喜歡的京劇《霸王別姬》,看完戲的霍筠笙心滿意足,眼睛里都噙滿了喜悅。
“真有那么好看?”霍伯賢打趣道
“那是當然,哎呀!”霍筠笙聽出了她哥話語中的打趣,惱羞道:“哥,你竟然取笑我,”霍筠笙假裝惱羞成怒地快步向前走去。
“小心!”
霍筠笙還沒來得及反應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就已經(jīng)被人拽著滾到了馬路的一旁,一輛汽車擦著邊飛速而過?;趔摅隙硕ㄐ纳?,從剛才的驚嚇中緩了過來。她試著動了動腿,身下傳來一聲悶哼,她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壓在了別人的身上,難怪剛才摔得那樣重卻并不覺得有多疼,她連聲說著抱歉,手忙腳亂的爬起來,當她剛想伸手扶地上的人起來時,卻發(fā)現(xiàn)人家早已站起來了,站的筆直,絲毫不見剛才的狼狽。剛才多謝您出手相救,霍筠笙抬頭對男子說到,霍筠笙這才真正看清眼前男人的模樣,一張臉棱角分明、五官深邃,濃密的睫毛下一雙不算大但卻分外有神的桃花眼,比尋常人都要黑上幾分的瞳孔,漆黑如墨、猶如一汪深潭,使人看著便有種要深陷其中的感覺,身量修長,熨帖合身的襯衫穿在他身上更是有一種說不出的氣質(zhì),隱隱透著一股淡漠疏離的味道。
“小姐,看夠了嗎?”沈宴清清冷的聲音在霍筠笙耳邊響起。沈宴清剛從南方回到北京,多年不曾回來,本想出來看看北京的變化,卻不想剛出門就看到一輛開的飛快的福特汽車從街角駛來,眼看就要撞上從面前走過的女孩,沈宴清的身體比大腦先做出反應,在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jīng)被女孩壓在了身下,還好,人算是救下來了,只是眼前這個女孩在對自己道過謝后,一雙眼睛就一直上下打量自己,沈宴清雖然已經(jīng)活了二十多年,卻并未接觸過幾個女孩,也從來沒有哪個女孩敢如此上下打量他,要是他不出聲打斷,不知道她還要看多久。
聽到男人的話,霍筠笙白皙的臉蛋瞬間爆紅,她也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行為過于失禮、過于不矜持,她埋著頭做鴕鳥狀,正不知道該怎么辦時,身后響起哥哥焦急的聲音。
“筠笙,筠笙?!?p> 霍筠笙一下子像找到了救星。
“哥,哥,我在這里呢?!?p> 霍伯賢幾步并做一步跑到霍筠笙身邊,抓著霍筠笙上下查看一番,確定她真的沒受傷后才放下心來,“看你以后還如此莽撞,”霍伯賢一直都是溫文爾雅的模樣,就算是此時想要好生警告霍筠笙一番,都說不出其他指責的話,只能假裝生氣。
“好啦,哥,我知道了,我以后一定小心,你不要生氣嘛,好不好嘛?!?p> 霍伯賢無奈的笑道:“真是拿你沒辦法?!?p> 第二章過往
霍伯賢不再理睬這個古靈精怪的妹妹,轉(zhuǎn)身向沈宴清道謝,道謝的話還沒說出口,霍伯賢就愣在了原地,他不確定的喊了一聲:“宴清?”
沈宴清冷淡的臉上終于有了一絲笑意:“是我,伯賢?!?p> 霍伯賢激動拍著沈宴清的肩膀:“原來你還活著,我還以為你……好、真好,”說著霍伯賢忍不住紅了眼眶。
“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到我那兒吧,”說著沈宴清攬著霍伯賢就要走,霍伯賢想起霍筠笙還在。
他把霍筠笙拉到身前介紹到:“這是我妹妹—霍筠笙?!?p> “筠笙,這是我的至交好友:沈宴清?!?p> 沈宴清一臉疑惑:“妹妹?”
“是,我同父異母的妹妹,”霍伯賢說著語氣里不自覺的帶著一絲寵溺。
沈宴清沒再多問,只是又恢復了之前的淡漠,點了下頭表示致意,“一起走吧,”說著便轉(zhuǎn)身在前面帶路。
霍筠笙看著沈宴清疏離的背影感覺人家好像并不是很待見她,心里有點悶悶的。
霍伯賢看出了妹妹的不自在,解釋道:“宴清就是面冷心熱,不然剛才他就不會不顧危險的去救一個素不相識的人了,他以前其實很熱心的,總愛打抱不平、幫助別人,只是后來經(jīng)歷了太多事了……,”說著霍伯賢俊逸的臉上滿是悵惘,“不說了,筠笙,我們走吧?!?p> 霍筠笙腦海中回蕩著哥哥剛才的話,沒頭沒尾的話讓她感到更加疑惑,抬頭看著沈宴清的背影,那個背影很疏離、很堅毅,但又透著一絲孤寂……讓人莫名覺得有點可憐。
“到了,”沈宴清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了霍筠笙的思緒。
霍筠笙打量著眼前的房子,兩扇略顯年代感的木門,平平無奇,木門前有兩個年輕人守著,身上雖穿著尋常的長衫,卻給人一種凌厲的感覺,站姿雖然很隨意,但卻有一種說不出的氣勢。
兩人在看到沈宴清后,立馬收起那份隨意,立正敬禮。
“原來是軍人啊,怪不得?!?p> 沈宴清微微點頭后帶著霍筠笙和霍伯賢走進院子,小小的四合院里,種著幾株無需花心思打理的綠植,看得出院子的主人平時并不會侍弄花草,倒是符合他的氣質(zhì),霍筠笙暗道。
走進屋子,與院子里的樸素不同,屋子里別有乾坤,正對著門的墻上掛著一幅沒有落款的字,上面寫著:海晏河清,整幅字寫得行云流水,落筆如煙云,可見寫字之人功力之深厚。一眼望去,屋里還有一道珠簾將屋子隔成里屋和外屋,里屋看不清,外屋陳設雖不多,但足以看出主人的品味和個性。
“坐吧,”沈宴清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霍筠笙收回了打量屋子的目光,隨著霍伯賢坐下。
“宴清,沒想到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你又回到了這里。你當年身陷獄中,我們想盡辦法,動用了所有能動用的關(guān)系,但是都無濟于事,那些人油鹽不進,一口咬定他們并未抓你。我們沒有辦法,想著去求那些曾與沈叔叔交好的人,可那些人那段時間也是受盡迫害,自身難保。我們連劫獄都想出來了,可是連你被關(guān)在哪兒都不知道。后來沒過多久京師警察廳發(fā)出告示說你被你父親的仇家暗害,死無全尸。你的死因我們大家都心知肚明,可是我們卻找不到證據(jù),是我們沒用,”說著霍伯賢忍不住自責地抱頭。
“你不必自責,當年你們已經(jīng)盡力了,他們費盡心思把我抓起來,怎會輕易讓我被救走?!?p> “那你當年究竟是如何脫身的?”
“呵,”沈宴清冷笑一聲:“脫身?哪有那么容易,不過是當時那群蠢貨對我用刑過度,以為我死了,想著埋我太過費事,便將我扔到城外的山上,卻不料閻王并不收我。”說著沈宴清本就冷俊的臉上更是寒氣直冒。
霍筠笙在一旁默默地聽著兩人的對話,雖不能完全弄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但大體始末她也聽明白了些,看著眼前這個人面無表情,三言兩語就講完自己如此痛苦的過往,好似當年經(jīng)歷這些的人并不是他,幾年前的他應該也不過她如今這般年紀吧,霍筠笙心想,“那他當時究竟是如何捱過的?”如此想著,霍筠笙的心里的想法不自覺地表露在了臉上。
沈宴清抬眸看過來的時候便看到霍筠笙心疼的表情。對面的女孩端端正正的坐在沙發(fā)上,雙手交疊著放在腿上,一看便是從小受過良好教養(yǎng)的模樣。一張還未完全長開的白凈凈的桃花面,濃密睫毛下一雙大眼睛格外有神,唇小而飽滿,未涂胭脂,鼻梁不算高,反而顯得面相小,看得出再過兩年必定會是京城公子們爭相追求的對象,只是看到眼前人此時臉上卻滿是心疼,沈宴清的心像是被什么叮了一下,心底涌上一股異樣的感覺。
霍筠笙發(fā)現(xiàn)沈宴清在盯著自己,慌忙收起臉上的心疼?;趔摅喜恢雷约航裉爝@是怎么了,總是失態(tài),還都是在同一個人面前。
覺察到對面女孩的慌亂,沈宴清不動聲色的收回了目光。
霍筠笙此時腦袋里一片混亂,后面兩人又談了些什么,她一個字都沒注意到,兩只手一直無意識地將手上的鐲子取下又戴上、戴上又取下,直到霍伯賢喚了她好幾次才回過神。
霍伯賢:“筠笙,筠笙?我們走吧?!?p> “啊?回去了?哦,”霍筠笙一副迷糊的模樣,對著沈宴清微微俯身后隨著霍伯賢離開。
沈宴清看著霍筠笙迷迷糊糊的起身、行禮、轉(zhuǎn)身離開,莫名覺得這姑娘傻得可愛,又有點好笑,這么想著嘴角不自覺地上揚,送完客回來的林霄副官看著自家永遠只有一張面孔的將軍竟然在笑,林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覺得肯定是自己沒睡醒。
覺察到林霄的動作,沈宴清放下了上揚的嘴角,面無表情的進了里屋換衣服,剛才礙于有女孩子在場,他一直忍著,與地面接觸過的衣服穿在身上讓他感覺多少有點不舒服,脫衣服時他感到一陣刺痛,低頭一看,果然腰腹和手肘等處都有不同程度的擦傷和淤青,是剛才護著霍筠笙時不知道撞在什么東西上了,看著雖然有些嚴重,但和他滿身的傷疤一比卻又顯得不值一提,沈宴清看了一眼便毫不在意的穿上了衣服,一邊扣扣子,一邊抬手掀開珠簾向外走,放下珠簾,余光瞟到自家副官一臉呆滯的望著自己,表情怪異,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正欲開口詢問,耳邊響起女孩子喜悅的聲音:“找到了?!边@下輪到沈宴清呆滯了,他轉(zhuǎn)頭一看,明明已經(jīng)離開的霍筠笙此時正站在她剛才坐過的沙發(fā)邊,手里舉著一只帶有暗紋的銀鐲,正開心的的笑著,只是這笑意在看到他后便凝固在了臉上,沈宴清也愣住了,一向在戰(zhàn)場上運籌帷幄、殺伐果斷的他一時也不知該作何反應。
霍筠笙一下也懵了,笑意凝固在嘴角,眼睛定在對面男人的身上,也忘記了挪開,幾秒后意識回籠,霍筠笙慌忙收回目光,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腳尖假裝鎮(zhèn)定道:“鐲……鐲子我找到了,我先……我先走了,”說罷也不待屋子主人回應,就匆匆忙忙地直奔大門而去,此時的她已經(jīng)顧不得淑女形象了。
沈宴清看著消失在大門口的身影,心想:如不是看到她紅的快要滴血的耳朵,說不定他就相信了她的假裝鎮(zhèn)定?;剡^神來,沈宴清目光不善的看著林霄。
林霄接觸到自家將軍不善的目光,就知道自己完蛋了,他急忙道:“將軍,我知道錯了,我這就去領(lǐng)罰,”說完一溜煙也消失在門口,沒敢去看沈宴清的臉色。
沈宴清無奈的扶了扶額角,繼續(xù)扣好剩下的扣子。
霍筠笙小跑著出了梅園(梅園就是沈宴清住處的名字),直到看到仍在巷口等她的哥哥時,腳下的步伐才慢下來。
“你跑這么快做什么?”霍伯賢疑惑道。
“沒什么,就是不想讓你等太久嘛,”霍筠笙心虛道。
看著妹妹略微躲閃的眼神,雖然還是很疑惑,但是霍伯賢也沒有再追問。兄妹倆心里都想著事情,沒有再說話。
“哥,你能給我講講沈宴清嗎?”
霍伯賢愣了一下,沒有拒絕,斟酌了幾秒,他開口講道:“八年前,那時候宴清大概十八歲,正是你如今這般年紀,那時候的宴清過得就如同如今的你一般,無所顧忌,憑著一腔熱血,每天跟著同學上街宣講新思想、新文化,一心想著啟發(fā)民智,尋找救國救民的道路。宴清的父親是沈家航運的當家人,不過這只是沈叔叔表面上的身份,其實他還是一名革命黨員,多年來一直都在暗中為組織傳遞信息,原本以沈叔叔的能力和地位應當是不會有什么危險的,但是我們終究還是低估了反動派的殘暴和野心。誰都沒想到,一直表面上沒有大動作的反動派,其實一直都在暗地里謀劃著更大的陰謀,那時候你還沒來北京,不太清楚當時的局面,那段時間反動派抱著寧可錯殺一千也不可放過一個的念頭,但凡是有一點反對反動派的苗頭的人,基本都被抓了起來,輕則遭受反動派的嚴刑拷打,重則被折磨致死,總之那段時間人人自危,誰都不知道自己會不會被當成革命黨抓起來。宴清的父親在當時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反動派雖然懷疑他,但是也不敢輕舉妄動,不曾想,反動派竟然抓了沈夫人作為要挾,想要強逼沈叔叔承認自己革命黨員的身份,誰知沈夫人性情剛烈,在反動派用她要挾沈叔叔時自盡于沈叔叔的面前,沈叔叔當場情緒崩潰,想要為夫人報仇雪恨,于混亂中被反動派失手打中,還未來得及救治就已氣絕身亡。沈叔叔為人謙和有禮,人緣極好,反動派怕沈叔叔的死會引起公憤,便費盡心機的捏造了一個子虛烏有的罪名,并對外宣稱是沈叔叔自己無顏茍活,自殺身亡。沈叔叔死后,反動派畏懼沈家航運的勢力,他們怕宴清借助沈家航運的勢力發(fā)展起來找他們復仇,便一不做二不休,抓了宴清。之后的事情剛才宴清都說了,具體都發(fā)生了什么,我也不是很清楚??傊缜瀹斈昴軌蚧钕聛硪咽悄蟮男疫\。”
“那他們家現(xiàn)在還有其他人嗎?”
“應該只剩下些當年跟了沈叔叔很久的老仆人了,沈家人丁單薄,宴清本來有一個姐姐,可是不知什么緣故夭折了,當年我還年幼,對他姐姐沒什么記憶。”
“對了,筠笙,我跟你說的這些,你不要再對其他人提起了,宴清如今在大家的認知里已經(jīng)是一個死人了,不知道他這次回來是有什么打算,在他沒有正式公開露面之前,我們都盡量不要暴露他活著回來的消息?!?p> “我明白的,哥?!?p> “小姐,您可終于回來了,”霍筠笙剛跨入大門她的兩個丫頭便迎了上來。
“我還不知道你們,八成就惦記著我回來給你們買零嘴的事了吧,”霍筠笙打趣道。
“小姐~我們才沒有嘴饞呢。”
跟兩個丫頭斗了會兒嘴,霍筠笙沉重的心情總算是消散了些。
“好了,秋夕、雪影,你們小姐累了一天了,帶她回去休息吧?!?p> “是,少爺?!?p> 霍伯賢看著妹妹和兩個丫頭蹦蹦跳跳的背影,嘴角不自覺的上揚,但他心里又不禁涌上一陣憂慮,他不知道自己還能護她多久。如今的時局并不似表面這般平靜,一旦平靜被打破,很多人恐怕將無法安然脫身,包括他自己,到那時筠笙又該如何自處。尤其是今天與沈宴清的重逢更加重了他心里的不安,他害怕當年沈家的悲劇會再次重演。筠笙…..哥哥到底該怎么做才能保你無虞、才能不辜負父親和你母親的重托,霍伯賢生平第一次感到深深的無力。
第三章送藥
秋夕、雪影拉著她們家小姐回房間,一路上嘰嘰喳喳說個不停,明明不過分開幾個時辰,卻比別人分開了幾年說的話都多,霍筠笙不禁想到沈宴清:他和哥哥敘舊時說的話加起來怕是都沒有眼前兩個丫頭這一會兒說的多。說到沈宴清,霍筠笙忽然想起了自己回去找鐲子時看到的那一幕,那會兒她好像看到沈宴清身上布滿了傷痕,腰腹處還有一團可怖的淤青和擦傷,想來是救自己時留下的,霍筠笙心里感到很愧疚,當時只顧著害羞,連別人是否受傷都忘記了詢問。
“秋夕,去把我平時調(diào)的傷藥取點過來?!?p> “小姐,您受傷了嗎?傷到哪里了?傷的重不重?快讓我們看看。”
有兩個如此擔心自己的丫頭,霍筠笙感覺自己真的很幸運,她無奈道:“我沒有受傷,傷藥是要拿給別人的,不要多問了,快去取來收好,明日我們給人送過去?!?p> 見霍筠笙不愿多說,秋夕兩人也沒再多問,雖然少爺小姐都把她們當成自家人,但是她們卻不會恃寵而驕,該有的分寸她們都有,兩人服侍霍筠笙躺下后便退下準備東西去了。
霍筠笙躺在床上罕見的失了眠,一閉上眼睛,眼前就不自覺地浮現(xiàn)出沈宴清衣衫下布滿傷痕的樣子,根據(jù)霍筠笙從小跟著母親坐堂問診的經(jīng)驗來看,一定很疼吧。霍筠笙的母親名為何蘊,精通醫(yī)理,繼承了她祖父留下的藥鋪,在母親的熏陶下,霍筠笙對中醫(yī)藥也很感興趣,雖然何蘊已經(jīng)離世多年,但霍筠笙并沒有因為母親的離世就放棄對中醫(yī)藥的鉆研,相反,她如今的醫(yī)術(shù)已小有所成,一般的疑難雜癥已經(jīng)難不倒她了。想著想著就不自覺地睡著了。一晚上睡的并不踏實,總是做著光怪陸離的夢,醒來后又不記得夢見了些什么,隱約感覺與沈宴清有關(guān)。
“秋夕。”
“小姐?!?p> “昨天讓你準備的藥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小姐,現(xiàn)在送過去嗎?”
“用過早飯再去?!庇昧T早飯,霍筠笙帶著秋夕、雪影一起出門了。
“小姐,您這藥是要送給誰???”
“等會你就知道了?!?p> “哦。”
梅園與霍府相距不過兩條街,主仆三人不一會兒便到了。剛到門口昨日守門的副官便迎了上來。
“霍小姐”
“林副官,請問你們將軍在嗎?”
“在的,霍小姐請?!?p> “將軍?雪影,小姐什么時候認識了個將軍了,你說咱們會不會快有姑爺了呢?”
“秋夕,不要亂說?!?p> “哦,真沒趣?!?p> “將軍,霍小姐來了?!?p> “進來吧?!?p> “霍小姐請。”
“多謝林副官,秋夕、雪影你們在外邊等候吧。”
“是,小姐?!?p> 說罷霍筠笙便抬腳跨入房門,抬眼便看到沈宴清翹著二郎腿,懶懶的靠在椅背上,與昨日的淡漠疏離不同,今日的沈宴清給人一種矜貴慵懶之感,像是……悠閑的貴公子。
“霍小姐,請坐,”沈宴清懶懶的靠著椅背并未起身。
“沈?qū)④?,打擾了。”
“叫我名字就好,你不是我的下屬,不必叫我將軍。”
“沈?qū)④娂仁歉绺绲呐笥?,我直呼你的名字終歸是不太好,不如就以哥哥相稱,喚你“清哥”,如何?”
“清哥?”沈宴清品味著這兩個字,心底有一種異樣的感覺升起,他輕咳一聲掩飾自己的異樣,“霍小姐請便,不過在外面便不要如此稱呼了,喚我名字就好。”
見沈宴清如此說,霍筠笙不禁覺得有些難堪。
覺察到霍筠笙臉上的不自在,沈宴清便知道她誤會自己所說的話了,他破天荒的解釋道:“我身份敏感,想要我命的人太多,你和我走的太近,難免會被有心人惦記,所以在外面你還是和我保持距離比較好?!闭f完,沈宴清自己都覺得很意外。他竟然在給眼前的小姑娘耐心地解釋自己的用意,不對,已經(jīng)不是小姑娘了,眼前的女孩今日穿了一件帶有暗紋的素白旗袍,淡雅而又不顯得單調(diào),外面搭了一條同色系的披肩,整個人看起來少女的意味少了許多,與昨日相比,多了一絲成熟。許是昨日是跟在她兄長身邊,不自覺地便露出了小女孩的模樣,今日一個人出來,小女孩的模樣已然消失不見,更多的是穩(wěn)重和矜持,以及……超越少女的韻味。
霍筠笙也很意外沈宴清會給她解釋,正不知該說點什么,林霄便端著茶進來了。
“將軍、霍小姐請喝茶?!?p> “謝謝?!?p> “霍小姐不必客氣,這小院難得來一次客人,”說罷便退了出去。屋里的氣氛又開始凝滯。
“不知霍小姐今日來是有何事?”沈宴清打破沉默道。
霍筠笙一下子記起自己今日來的目的,她道:“昨日多虧了沈?qū)ⅰ甯纾也艣]有受傷,昨天比較匆忙,未好好道謝,今日特地前來道謝?!?p> “霍小姐不必客氣,舉手之勞。”
“這里是我自己閑暇時調(diào)制的傷藥,將軍昨日救我時好像受了不輕的傷,”霍筠笙越說聲音越小,白皙的臉上也不自覺的泛起了紅。
沈宴清也有些不自在起來,兩人都想起了昨天那尷尬的一幕,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到了他們兩人這里好像讓人覺得分外的難為情。
“你會醫(yī)?”沈宴清驚訝道。
霍筠笙笑:“略懂皮毛而已。這藥有兩種,綠色的是治療淤青的,抹上后記得多揉一揉,讓藥力能更好的發(fā)揮;褐色的是治療擦傷的,抹于患處即可?!背聊肷魏?,霍筠笙又繼續(xù)說到:“雖然這些傷在沈?qū)④娍磥砀静恢狄惶?,也不需要花心思去抹藥,但是我還是希望將軍能好好地用藥,畢竟那些傷……還是很疼吧,”說著,霍筠笙都不知道自己說的是他現(xiàn)在的傷還是“以前的傷”。
聽著霍筠笙的話,沈宴清愣了愣,上一個跟他說這些的人還是他的“母親”,他鬼使神差地應了句:“好。”
霍筠笙訝異地看向沈宴清,可人早已收起了自己的情緒。
“多謝霍小姐的藥了,”沈宴清道。
將軍不用客氣,都是應該的。
她不習慣叫自己“清哥”,沈宴清心想。
“希望將軍能夠按時用藥,我就不打擾了,告辭了,將軍?!?p> “走吧,我送你,說罷不待霍筠笙拒絕便朝著門口走去?!?p> 霍筠笙只得將拒絕的話又咽了回去,跟著沈宴清向門口走去。
門口候著的兩個丫頭對著走出來的兩人微微行禮后便規(guī)矩的跟在自家小姐身后,連跳脫的秋夕都安安靜靜的跟著,沒有說出什么石破天驚的話,這讓霍筠笙不禁微微松了一口氣。
“將軍留步,就送到這里吧,我們告辭了?!?p> 沈宴清點點頭沒說話??粗髌腿讼г谙锟诤笊蜓缜宀呸D(zhuǎn)身回房。
站在廚房門口的林霄副官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他有種預感:“他們可能快要有將軍夫人了,”這種感覺在進將軍房間看見自家將軍竟然在給一點小小的擦傷上藥后,就變得更加強烈了。
“小姐,那個將軍是誰啊?是我們未來的姑爺嗎?”憋了半天的秋夕一出巷口就暴露了她的本性,抓著她家小姐問個不停。
“姑爺?”,霍筠笙驚道:“他是我哥的朋友,昨日為救我受了傷,所以我今日才前來送藥的?!被趔摅蠈η锵@個丫頭真是無比頭疼,不過還好她的這番話沒有當著沈宴清的面說,否則……
“我還以為咱們要有姑爺了呢,”秋夕小聲嘟囔道。
“秋夕……”
“是,小姐,我這就閉嘴,”秋夕的八卦之火最終還是屈服于自家小姐的淫威下。
“不錯,霍筠笙滿意的點點頭,走吧,我們回去?!?p> “筠笙,你去哪兒了?”
“哥,你回來了啊,我去給沈?qū)④娝土它c藥,他昨日救我時受了些傷,”霍筠笙答道。
“宴清可有大礙?”
“應該無礙,只是些皮外傷。”
“那就好,筠笙,你跟我來一下,”說完霍伯賢轉(zhuǎn)身向書房走去。
霍筠笙覺得從昨天見到沈宴清后,霍伯賢就變得有點奇怪,可具體是哪里奇怪她又說不上來。只能跟著霍伯賢走進書房。
“坐吧,”說完霍伯賢轉(zhuǎn)身從書架上抽出幾個厚厚的本子放在霍筠笙的面前,“這是我們家所經(jīng)營產(chǎn)業(yè)的所有賬目,你可以看看?!?p> “哥,你給我看這些做什么?”霍筠笙疑惑道。
“沒什么,只是想讓你了解了解我們家的家業(yè),如今父親不在了,這個家只有我們兄妹倆,想要撐起這偌大的家業(yè)著實不易,你從小就對中醫(yī)藥感興趣,從今以后藥材生意就由你來負責,你看如何?”
“哥,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到底怎么了?”
“筠笙,”霍伯賢俊逸的臉上滿是無奈,他太了解自家妹妹了,平時一副小姑娘模樣,其實她比誰都聰慧。他只能半真半假的說到:“如今世道并不太平,若是哪一天哥哥發(fā)生了什么意外,你只管經(jīng)營霍家的藥材生意就好,其他的你不必管,霍家的藥材生意是你娘留下的,外人不知道它是霍家的產(chǎn)業(yè),就連你,也沒多少人知道你是我霍伯賢的妹妹,如此,就算真發(fā)生什么意外,也不會牽連你。”說到此,霍伯賢的心里稍安了幾分。
“哥,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么?”霍筠笙生氣道。
“好了,筠笙,哥哥說的都是假設、是萬一,不是真的,別生氣了。”
“這次就原諒你了,以后再說這些我就再也不理你了,”霍筠笙假意嚇唬道。
“好,”霍伯賢滿臉寵溺的看著眼前氣鼓鼓的丫頭。
“那我回房間了?”
“去吧,對了,筠笙,以后……若是遇到你無法解決的事,你可以去找宴清?!?p> 霍筠笙頓了幾秒低聲應道:“好?!彼靼祝舨t是要去做他的事了,去做可能會……有生命危險的事,否則霍伯賢是不會說出讓她遇到事去找別人的話。這么多年,她一直有種感覺:霍伯賢一直在做著什么事情,她現(xiàn)在隱約能夠猜到:霍伯賢所做的事應該是和沈叔叔當年做的差不多,以前她還小,霍伯賢有所顧忌,可是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成年了,他便沒什么顧慮了。但這是哥哥的選擇,她無法也不能阻止,她能做的唯有減少他的后顧之憂。
看著霍荺笙離去的背影,霍伯賢知道,以霍荺笙的聰慧,想必已經(jīng)猜到了他的意圖?!扒\笙,不要怪哥哥?!?p> 第四章受傷
是夜,整個霍府都陷入了沉睡,霍荺笙裝著心事,久久不能入睡。
咚咚……咚咚,“霍小姐……霍小姐。”
“誰?”
“霍小姐,是我,林霄?!?p> “林霄?稍等,”霍荺笙穿戴整齊檢查并無不妥后方才開門出去?!傲指惫伲@么晚了,你怎么會來這兒?”
“霍小姐,是將軍讓我來找你的?!?p> “沈宴清?他怎么了?”
“霍小姐,將軍他受傷了,情況緊急咱們邊走邊說吧。您這院子有后門嗎?我來時是翻墻進來的,”林霄不好意思的說到。
“跟我走吧,”說著帶林霄向后門走去,兩人剛出門,街口停著的一輛車就迅速的開過來,載著兩人向梅園駛?cè)??;羟\笙認得開車的人,是那天守在門口的另一個人。
“林副官,現(xiàn)在可以跟我說說情況了嗎?”霍荺笙問道。
“霍小姐,將軍受傷昏迷了,他受傷的事不能泄露,我們不敢找大夫,將軍昏迷前讓我去找你。”
“他相信我?”霍荺笙覺得不可思議,畢竟兩人才見過兩次而已。
“這個問題霍小姐可以等將軍醒來親自問他?!绷窒鲂睦锵氲氖牵耗俏磥淼膶④姺蛉耍恍湃文湃握l。
霍荺笙頓了頓,沒再說話。
不一會兒,車就到了梅園,四下都很安靜。
“跟我進來吧,霍小姐?!?p> 霍荺笙跟著林霄進了她已經(jīng)來過兩次的房間,不同的是這次她進了被珠簾隔開的里屋,里屋的陳設更簡單,一張床,一張桌子,一個掛衣架,除此之外再無其他。此時,沈宴清躺在床上,眉心緊蹙,額頭滿是虛汗,想必是傷口疼的厲害。“林副官,幫我準備兩盆水,一盆冷水、一盆熱水?!?p> “好的,霍小姐,這盒子里都是傷藥,您看著用,我先去準備水了。”
林霄出去后霍筠笙又轉(zhuǎn)身看著床上的人,他的傷在腹部,傷口看起來很猙獰,像是被什么利器所傷,不過好在傷口并不深,沈宴清會昏迷應該是傷口發(fā)炎引起發(fā)燒所致,她伸手碰了碰他的額頭,果然,燙的驚人。“唉……先處理傷口吧,”霍筠笙用消毒水小心的清理著傷口,她第一次處理這樣的傷,還不是很熟練,小心翼翼的怕弄疼昏睡著的人?!昂簟K于差不多了,”霍筠笙長吁一口氣。
“霍小姐,水來了,”林霄和剛剛開車的那位副官一人端著滿滿的一大盆水走進來
“林副官,傷口我已經(jīng)清理好了,你將他身上的血跡清理一下,我再為他包扎。”
“霍小姐,我和林楠都是粗人,干不來這精細活,萬一再傷到將軍就不好了,還是拜托您了,我們先出去,您有事只管吩咐我們,”說完不待霍荺笙同意,林霄便拉著林楠飛奔出去,林霄心里暗道:“將軍,屬下能做的只有這些了。”
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霍荺笙無奈,只得自己動手,她不斷的在心里默念:“我是大夫,我是大夫,”好不容易才將血跡干凈,霍荺笙感覺自己好像也發(fā)燒了一樣,臉上熱氣騰騰。她小心的將傷藥灑在縫合的傷口上,可纏繃帶又是一個挑戰(zhàn),她卯足了勁,也沒能成功,可能是她的動作太大,昏睡的人悠悠轉(zhuǎn)醒,沈宴清感覺有只柔嫩的手在自己腹部作亂,垂眸一看正對上霍筠笙的目光,兩人大眼瞪小眼,半晌后,沈宴清輕咳一聲道:“今日多謝你了,霍小姐,今晚事發(fā)突然,情急之下只能讓林副官前來找你,希望沒有給你造成麻煩?!?p> “沈?qū)④姴槐乜蜌猓慵仁歉绺绲呐笥?,我?guī)湍阋彩菓摰摹!?p> 看著霍筠笙認真的模樣,沈宴清心里有了一絲觸動。他垂眸:“不是說好私下里不必稱呼我“沈?qū)④姟眴幔俊?p> “什么?”霍筠笙沒聽清。
我說:“私下里,霍小姐就喚我為“清哥”,沈宴清再次重復道。
“哦,”這下輪到霍筠笙垂眸了。頓了頓,她低聲道:“你既然醒了就稍微坐起來一點,我為你將繃帶纏好?!?p> “好,”沈宴清一只手支撐著身體,一只手扶著傷處,費力的向上拖動著身子。
霍筠笙不忍,伸手扶著沈宴清坐起來。
“多謝?!?p> 霍筠笙小心翼翼的用繃帶將傷口仔細地包扎好。
沈宴清看著女孩子在身前為自己忙碌著,已經(jīng)很久都沒有過這樣讓人心安的感覺了,他不舍的出聲道:“太晚了,等會林副官會送你回去,”
“嗯?”突如其來的話讓霍筠笙有點懵。
“今日太晚了,但你一個女孩子不便留宿,待會林副官會送你回去,改日我會親自到府上與你兄長說明情況,你不必擔心,”沈宴清解釋道。
“擔心?擔心什么?”霍筠笙感覺自己更懵了。
沈宴清忍不住想扶額,這姑娘精明是真的精明,可傻也是真的傻,難道他要說:怕毀你清譽?
見他沒有想要回答的意思,霍筠笙便沒再追問,“你只需要注意傷口不要沾水、不要劇烈運動就可以了,明日我再來為你換藥。對了,你這傷是怎么弄得?”
“沒什么,不過是有些人知道我回來,便坐不住了,忍不住想來探探我的底?!?p> 看沈宴清不愿多講,霍筠笙便沒再多問。
“林副官。”
“將軍。”
“送霍小姐回去,路上注意安全?!?p> “明白,霍小姐,我們走吧?!?p> 沒過多久,林霄就回來了。
“將軍,霍小姐已安全送到?!?p> “林霄,你覺得霍小姐如何?”沈宴清問道。許是發(fā)著燒頭腦不是很清醒,換做平時他是絕不會問出這樣的問題的。
林霄心里想的卻是:嘿嘿,我的預感果然沒錯,他答道:“霍小姐人美心善,端莊有禮,還會醫(yī)術(shù),簡直是做將軍夫人的不二人選啊?!?p> “將軍夫人?”
“糟糕,”林霄忍不住想要抽自己,“怎么就禿嚕嘴了呢?”
“將軍,外面院門還開著呢,屬下去把門關(guān)上,”說罷逃似的跑出了房間。
“將軍夫人”,沈宴清回味著這幾個字:似乎也還不錯。
五天后,沈宴清的傷已經(jīng)不影響他正常的活動了,霍筠笙來換藥時都驚嘆他的恢復力。
“林副官,備車,去霍府,”沈宴清吩咐道。
“是,將軍?!?p> 梅園到霍府本就不遠,選擇坐車不過是不想引起注意。
“將軍,霍府到了?!?p> “走吧。”
“是沈?qū)④姲桑〗阍缬蟹愿?,沈?qū)④娬埜襾?,”說罷管家引著沈宴清二人向前廳走去,到了前廳霍伯賢和霍筠清早已等候多時。
見到沈宴清兄妹倆便起身相迎:“宴清,聽筠笙說你受傷了,非常時期,我不便前來看你,你怎么樣?好些了嗎?”
“已無大礙,這次多虧霍小姐相助?!?p> “沈?qū)④姡槐乜蜌?,今日感覺如何?換過藥了嗎?”
“好多了,藥……”
“霍小姐,將軍還未換藥,”林霄搶著替他家將軍答道。
“那待會換完藥再回去吧,我先去備藥,你們聊,”說完不待眾人反應霍筠笙就出去了。
看著兩人旁若無人的樣子,霍伯賢感覺到兩人之間有一絲不同尋常。
“宴清,我們聊聊吧,”霍伯賢道。
“好?!?p> “你和筠笙之間……,”霍伯賢小心的試探道。
“我們之間沒什么,你不必擔心?!?p> “宴清,你不要多想,我沒有別的意思?!?p> “伯賢,你也不必多說,我明白你的意思,如今的我確實不適合和別人走得太近,我承認,我很欣賞霍小姐,但你放心,我不會重蹈我父親的覆轍?!?p> 唉……霍伯賢忍不住嘆氣,“宴清,我還想拜托你一件事:若是哪天我出了事,我希望你能在筠笙遇到困難的時候幫她一把?!?p> “你什么意思?”沈宴清不解。
霍伯賢笑道:“沒什么意思,你也知道,如今的世道并不如表面這般平靜。”
“你自己的妹妹自己照顧,我是不會答應你的,”沈宴清道。
“哈哈哈,你會的,宴清,你會答應我的,走吧,我?guī)闳Q藥?!?p> 聽到這里,在門外站立良久的霍筠笙連忙收拾好自己的情緒,假裝剛走到此處的樣子,端著藥走進屋,“藥我準備好了,就在這里換吧?!?p> 換過藥后,沈宴清便提出告辭:“伯賢,霍小姐,我身份敏感,不便多留,先告辭了。”
“走吧,我送你?!?p> “不必了,外面人多眼雜,”沈宴清低聲說道。
“也好,宴清,記得我拜托你的事,”霍伯賢懇求道。
沈宴清頓了幾秒,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轉(zhuǎn)身離開。
了卻了一樁心事的霍伯賢感覺心里輕松了許多,有些事他必須馬上去做了。他看著身邊的霍筠笙道:“筠笙,我要出一趟遠門,可能要過一段時間才能回來,這段時間,你一個人住在霍府我不放心,你帶著吳伯和秋夕、雪影去你之前的小院子住吧,好嗎?”
“好,”霍筠笙順從道。
雖然很意外霍筠笙的爽快,但霍伯賢也沒追問,他繼續(xù)說道:“藥鋪的一應事宜我都打點好了,有事你只管找吳伯就好”。沉默了良久,他又道:“筠笙,照顧好自己?!?p> 聽到此處,霍筠笙忍不住濕了眼眶,她低頭掩飾自己,怕哥哥聽出她聲音里的哽咽,她只是用力的點著頭。
“回房去吧,什么時候走,我會告訴你的,”霍伯賢不敢繼續(xù)再講,他怕他也忍不住…..
“好,”霍筠笙一路跑回房間,關(guān)上房門后,再也忍不住眼淚,無聲的淚水布滿臉頰。
第五章離別
豎日,天還未亮,霍筠笙便悄悄起身,沒有驚動兩個丫頭,她趁著月光走到前院,果然霍伯賢已收拾好了行李準備離開,霍筠笙躲在墻角沒有露面,她早已猜到霍伯賢不會告訴她什么時候離開。
霍伯賢關(guān)上房門,轉(zhuǎn)身走到院子里,就著月光看向霍筠笙院子的方向,臉上盡是不舍?!绑摅?,保重”,說完便毫不猶豫的向門外走去。
看著霍伯賢離去的背影,霍筠笙的眼淚忍不住奪眶而出,但她終究沒有勇氣送他離開。他們不知道的是這一別將會是天人永隔,若是知道又能如何呢?
三個月后。
“秋夕,有大哥的信嗎?”霍筠笙問道。
“小姐,沒有少爺?shù)男?,少爺已?jīng)大半個月沒有來信了,”秋夕答道。
不知為何,霍筠心里有種不祥的預感。
“小姐……小姐……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吳伯手里拿著一份報紙從門外跑進來。
“吳伯,出什么事了?!?p> “小姐,您看這份報紙,”吳伯將手里的報紙遞給霍筠笙。
霍筠笙接過報紙看完,只覺渾身無力,跌坐在凳子上?!皡遣蚀_嗎?”
“小姐,這是京報,應當是……真的?!?p> 霍筠笙當然知道這是真的,她不過是不愿相信罷了?;趔摅戏€(wěn)了穩(wěn)心神道:“我去梅園一趟,你們等我消息。”
“是,小姐?!?p> 霍筠笙剛到梅園,就被候在門外的林霄領(lǐng)了進去,像是早就知道她會來。
“霍小姐,快請進,將軍已等候多時?!?p> 霍筠笙剛進屋,沈宴清就從沙發(fā)邊走了過來,他看著霍筠笙:“你……還好嗎?”
“你都知道了?”霍筠笙不答反問。
“是,”沈宴清答道。
“那你有什么辦法可以救他嗎?”霍筠笙急切道,手不自覺的抓住了沈宴清。
看著霍筠笙抓著自己的那只手,沈宴清沒動,他安慰:“你放心,我會盡力的?!?p> “多謝,不管結(jié)果如何,都謝謝你,我實在是不知道該去求誰了,”霍筠笙再也忍不住眼淚,崩潰地大哭。
看著情緒崩潰的霍筠笙,沈宴清靜靜地任她宣泄,感覺她差不多平復了,他又道:“救你哥的事就交給我,你不要再插手了,你哥本就不愿你被卷進來,你也不想讓他的努力白費吧,若是……連我都無法救出他,那……”
“我明白的,”此時的霍筠笙反而冷靜下來。
“回去吧,有消息我會告訴你的。”
“好,你……多小心,我回去等你消息?!?p> 三日后。
烏云低沉,天色昏暗,時不時刮起一陣大風。
沈宴清一直沒有消息傳來,霍筠笙想:他應該是失敗了吧。這一刻,霍筠笙反而釋然了,此時,站在行刑場外,霍筠笙想:既然這是哥哥的選擇,那她便尊重他。沈宴清說:被反動派抓住的革命黨人中有人泄了密,將潛伏于北京的革命黨人的信息都泄露給了反動派,是霍伯賢截獲了情報,為大批的革命黨人贏得了寶貴的轉(zhuǎn)移時間,霍伯賢用生命捍衛(wèi)革命,霍筠笙為他感到驕傲。
人群出現(xiàn)了騷動,渾身是血的霍伯賢被兩個人拖著向行刑場內(nèi)走去,走到一半,霍伯賢似心有所感般轉(zhuǎn)頭看向人群中,果然,看到了霍筠笙。
兄妹倆目光相接,都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自己,這一刻兩人都笑了,霍伯賢用口型對霍筠笙說道:“再見了,筠笙,保重。”在押著他的兩人反應過來之前,霍伯賢已經(jīng)回過頭了。
霍筠笙看著哥哥帶著鐐銬、光著腳,一步一步地走向那個血腥的屠宰場,又忍不住的落下眼淚,周圍的人看著這姑娘又哭又笑都一臉莫名其妙。
砰,一聲槍響,霍筠笙知道,那個保護她、包容她的兄長永遠的離開她了,她拖著沉重的身體,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回家的。
傍晚,好幾天沒露面的林霄來到了小院。
“霍小姐,對不起,我們……,霍少爺我們已經(jīng)安葬了,您過段時間再去看他吧,這段時間風聲太緊?!?p> “林副官,謝謝你們。”
“霍小姐,這是將軍讓我?guī)Ыo你的,”林霄遞過一張已經(jīng)揉皺的紙條。
霍筠笙接過,上面就寫著兩個字:“抱歉”,兩個字寫得很潦草,看起來像是在很緊急的情況下寫的。“你們將軍怎么樣?他人呢?”
“我們將軍”……想起沈宴清昏迷前說的話,林霄掩飾道:“將軍無事,他不便前來,讓我跟霍小姐道個別?!?p> “道別?”
“是的,我們該回南方了,南方目前局勢緊張,需要將軍親自回去坐陣?!睋淖约涸俅氯娥W,林霄提出告別:“霍小姐,多保重,”說完便匆匆離去。
霍筠笙覺得這一天發(fā)生太多事了,哥哥走了,現(xiàn)在“他”也走了,一瞬間,霍筠笙覺得偌大的世界,好像只剩她孤單一人。
幾天后。
秋夕害怕自家小姐一直閉門不出會出問題,便拖著人到街上散心?;艏掖笊贍斒歉锩h的消息還在被人們低聲討論著,突然,霍筠笙聽到旁邊幾個人在討論:“聽說霍大少爺行刑的前一天,有人去劫獄來著,據(jù)說差點就成功了,誰知監(jiān)獄突然增派了人手過來,剛好碰上,結(jié)果自然就失敗了。唉……可惜啊?!?p> 霍筠笙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她急切地抓著說話的那人:“劫獄的人呢?還活著嗎?”
那人被霍筠笙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到了,呆滯的說道:“聽說受了重傷逃走了,不知道還能不能活。”
那人話音剛落,霍筠笙就向梅園跑去,推門進去,屋內(nèi)空無一人,茶幾上凌亂不堪像是走的很匆忙來不及收拾的樣子,仔細一看,還有幾坨血跡已經(jīng)干涸的紗布?!八瓚斶€活著吧,”霍筠笙只能這樣麻痹自己,將梅園收拾了一番,霍筠笙失魂落魄的回到小院。若是沈宴清真的不在了,她可能會內(nèi)疚一輩子。想到沈宴清對哥哥說的:“我很欣賞她”,霍筠笙忍不住悲哀,她連一句“我也是”都還沒來得及說,如今卻已不知他的生死。
第六章重逢,心愿了
不覺間,三年已過。
霍筠笙感覺三年前的事情如今回憶起來還歷歷在目,恍如昨日剛發(fā)生的一般,豆大的雨點密密麻麻的打了下來,霍筠笙這才真正分清現(xiàn)實與回憶,她剛走進屋,大雨便傾盆而至,坐在窗前,看著窗外的雨幕。
“小姐,有人送來一封信,”秋夕將信遞給霍筠笙。
“誰送的?”霍筠笙問。
“不認識?!?p> 霍筠笙拆開信封只見里面寫到:“霍小姐,多謝你一直幫我打理梅園”?;趔摅喜桓蚁嘈抛约旱难劬?。
“秋夕,我出去一趟,”說罷霍筠笙拿起秋夕放在門邊的傘沖入了雨幕之中。
“哎,小姐,這么大的雨您去哪里啊,”秋夕在身后大喊,無人回應。秋夕拿起霍筠笙放在桌子上的信看了看,恍然大悟。
霍筠笙一路跑到梅園,渾身濕透了她卻似沒有感覺一般,走到門口,面前這扇她三年來不知進出過多少次的木門,此時卻有些膽怯了,站立良久,緊閉的木門從里面打開了,霍筠笙似心有所感般抬頭望去。
四目相對,霍筠笙不知道自己此時是怎樣一種感覺,門口站著的人還是同三年前初見時一般,歲月并未在他身上留下痕跡,只是將他錘煉的更加成熟、內(nèi)斂以及……溫和,不再像當年那般拒人于千里之外了。
沈宴清看著門口的女孩,三年不見,她好像長高了些,也……更漂亮了。他笑道:“霍小姐,好久不見?!?p> “好久不見,沈?qū)④?,”霍筠笙也笑道,她臉上的淚水早已和雨水混在了一起。
沈宴清撐著傘抬腳向霍筠笙走去,走到霍筠笙身前站定,兩人定定地看著對方。
“沈?qū)④?,我有句話一直想對你說?!?p> 沈宴清:“洗耳恭聽。”
霍筠笙:“我……喜歡你?!闭f完,霍筠笙感覺自己如釋重負,憋了三年的話終于說出來了。
沈宴清笑,一向冷峻的人笑起來給人一種冰雪消融、如沐春風的感覺。
霍筠笙從未見過他笑的如此開心。
沈宴清收了笑意,看著霍筠笙認真道:“霍小姐,沈某,三生有幸。”說完在霍筠笙的額頭上落下一個清冷而又克制的吻。
霍筠笙不由得紅了耳根,她伸手抱住身前的人。
沈宴清:“筠笙,以后由我照顧你。”
霍筠笙:“好?!?p>
宴荺笙
突然迸發(fā)的靈感,就很想把它寫下來。第一次寫,有很多不成熟的地方,望大家多多包涵,也歡迎大家提出建議(友好的建議哈????),我們一起進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