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時候起,活著,成為了一個任務(wù)?
趙瑞鴻覺得這樣的生活,似乎,并無意義。
渾渾噩噩的過著習慣到可怕的生活,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他甚至覺得自己像是一臺被設(shè)定好的機器,只知道完成任務(wù)。
【我有時候會思考,這人來人往的世界,上一秒的我和下一秒的我,是否還是同一個人】
【后來我想通了,我不必糾結(jié)于此,如果我不曾活著的話,我的時間便永遠不會流動,在時間定格的那一刻,我也,永遠是我】
【不曾活著的我,也就不會再痛苦了吧】
——
伴隨著一陣手機鈴聲的響起,趙瑞鴻打斷了自己的思緒,將意識拉回現(xiàn)實。
“喂,媽”
“瑞鴻啊,今年過年,能回來嗎?”
是母親,聽著母親小心翼翼的問話,趙瑞鴻鼻子一酸,眼睛就紅了,他也想回家,但是今年廠子里很忙,主管說,要是請假的話,過完年他就不用回來了。
他想回家,可是他沒有錢,他是個窮光蛋。
每個月的工資,除去要給家里寄的一千塊錢,房租九百,水電費也要一百多,趙瑞鴻每個月就只剩下不到一千塊錢的生活費,他不舍得吃穿,一天吃喝也就只敢花二十多點,不舍得打車,他每天早晨天不亮就要起床,趕去廠子里,要是哪天起晚了,就必須舍棄吃飯的錢,打車過去。
趙瑞鴻太窮了。
父親患病,母親腿腳不利,還有個十五歲的妹妹要供上學,全家所有的希望就只剩下了他,所有的重擔都落在他的身上,壓得他喘不過氣。
他不小了,四十多了,沒有再去換工作的精力了,能在這個廠子里干下去,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
他已經(jīng)不是年輕時候那個一往無前的少年了。
那個意氣風發(fā),滿身光芒的少年,在父親患病的那一年,就死了,留下的,是名為趙瑞鴻的空殼。
他的妹妹是在他二十八歲那年撿到的,趙瑞鴻無數(shù)次想,要是把她賣了,家里一定能寬裕一些,他也能稍微喘口氣,可是每次看到妹妹對著他笑,軟軟的說“哥哥,我會努力長大,為你分擔壓力”的時候,他又覺得自己是個混蛋,怎么能產(chǎn)出這樣的想法。
他逼著自己努力,努力,再努力,他想要錢,能夠治好父親的病,能供得起妹妹上學,能讓全家人幸福,能讓他不那么痛苦的,數(shù)不清的—錢。
太累了。
他好想哭,可是哭不出。
他早就過了可以隨意哭泣的年齡。
他想回家。
——
“媽,我今年...沒法回去了,廠里有點忙”
“奧,這樣啊”
聽到母親失望的嘆息,趙瑞鴻突然有一刻,想放棄所有,陪在他們身旁,可是他忍住了,他不能這么任性。
“那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啊,錢要是不夠花,跟媽說,媽這里還有點錢”
母親只是沉默了一會,就又開始關(guān)心他。
“媽,不用,我這邊錢夠花的,昨天還和幾個同事一起吃了頓大餐呢,您好好照顧自己和爸,我就安心了。”
他喉嚨哽咽,聲音都有些顫抖,可是為了不讓母親擔心,努力把聲音壓制的正常些。
“您就別擔心我了,我都這么大了,還能照顧不好自己嗎,小韻最近怎么樣,過得開心嗎?”
“你妹妹啊,可乖了,這次期末考試,考了個第一呢,回來還和我好好炫耀了一頓,只可惜啊,家里窮,沒什么能給她作獎勵的,她也沒有不開心。”
“這孩子,太讓人心疼了,媽,回頭我給你轉(zhuǎn)兩百塊錢,給小韻買一身新衣裳和新鞋子?!?p> 趙瑞鴻感到一陣陣的心酸,妹妹從小就懂事,洗衣服,做飯,干家務(wù),父母身體不好,這些活,就只能讓她做了,這么小的孩子,分明應(yīng)該好好寵著,可在她這,卻過著和同齡人天上地下的生活。
對于這個妹妹,趙瑞鴻從來都覺得虧欠了太多。
“......”
母親沒有說話,她也想給這個孩子一些好的,可要是這樣,趙瑞鴻的就不一定還有錢了,手心手背都是肉,她突然就不知道怎么說話了。
“媽,放心,我的錢夠用的,給小韻買點好的”
趙瑞鴻一下就想到了母親沉默的原因。
“...好”
母親最后還是同意了。
“那媽,長途挺貴的,我先掛了啊”
又聽了聽母親的話,趙瑞鴻掛斷了電話。
坐在窄小的床上,他眼神空洞的拿起床頭的日記本和筆,在上面一筆一劃的寫下:
【2022年1月29日】
趙瑞鴻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