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瀧推開地下室的房門,屋里只有一張大桌子,桌上摞著十幾個手提箱,跟一樓客廳桌上那個款式接近,都是LV的經(jīng)典款式。其中一個敞開著,里面滿滿的鈔票,桌上地上還散落著幾張。
“我去……我要拎著整箱去買車?”
阿瀧走過去,拿起來看了看,作為用手機支付長大的一代,他從沒見過這么多現(xiàn)金,也無法分辨真假,但他沒理由不相信老祖的財力。
但是打開另一個手提箱,滿滿一箱的金條還是驚到他了,地下室沒開燈,只有透氣窗進來的一些光線,金燦燦的光芒晃得阿瀧眼睛疼,拿起一個掂一掂,重量感很真實。再打開一個,里面是碼得整整齊齊的黑色皮面盒子,每個有A4紙大小,拿出一個掀開蓋子,盒子內(nèi)襯是黑色天鵝絨,上面宛如銀河墜落一般布滿閃爍星光,是一顆顆綠豆大小的鉆石。
阿瀧瞇了下眼睛,將最大的一顆摳出,舉起對著氣窗的光端詳了一會。老祖坐在他肩上說道:“也不知道為啥這玩意會值錢,還是金子更讓人安心?!?p> 阿瀧“嗯”了一聲,將鉆石放回,蓋箱蓋時箱子滑動了一下,后面桌子邊緣的一個小箱子被擠到,滑落下去,箱蓋崩開,里面的東西散了一地。阿瀧慌忙跑去看,這箱子比其它的小一些,皮革已經(jīng)磨白,上面布滿斑駁的污漬和破洞。
阿瀧小心舉起箱子,地上是許許多多竹子和木頭削成的小玩意,刀槍劍戟,斧鉞鉤叉,木馬木車,中間還有幾個跟筀將軍有點像的竹節(jié)人。阿瀧將箱子擺正,逐個撿起地上的小玩意,有些做得精巧細膩,引得阿瀧忍不住拿著把玩,竟比看鈔票黃金鉆石花了更多時間。有的竹人頭部雕的活靈活現(xiàn),比起一頭竹須三只眼睛的筀將軍好看許多。待到收拾得差不多,阿瀧發(fā)現(xiàn)一批金黃色的竹節(jié),應(yīng)該本是一件東西,色澤看著比較新。拾起來仔細看,每個竹節(jié)約有拇指粗,上面雕有細細的魚鱗紋樣。再往地上找,又發(fā)現(xiàn)了有兩個竹節(jié)上嵌著鷹爪,還有一個較細的嵌著一片葉子型的尾鰭。
阿瀧觀察了一下,將魚鱗紋魚鱗紋竹節(jié)擺放成一列,兩個帶鷹爪的分別擺在隊列的三分之一和三分之二處,再將帶尾鰭的擺在最末尾,形狀已然清晰。
“龍!”
“對,是龍。”老祖的語氣里帶著遇知音的喜悅。
“這些都是老祖你做的嗎?”
“嗯,本來以為我會做個木匠到老?!?p> “手藝真不錯!但是這龍的頭呢?”
“還沒來得及做?!?p> “我可以做完它嗎?我有上過雕塑課哦!”
“當然可以!”
阿瀧把竹龍的部件單獨放旁邊,桌上翻了一下沒找到合適的收納容器,于是把裝鉆石的盒子拿出兩個,把其中一盒里的鉆石倒到另一盒里,空出來的盒子用來裝竹龍。
“你喜歡這小玩意?”
“我叫煜瀧嘛,當然喜歡龍?!?p> “呵呵,其實,老祖就是查到了你的信息之后,才想到要做只龍?!?p> “啊?那不就是……給我做的嗎!”
阿瀧小心地把盒子擺到一個裝錢的行李箱,再把裝小玩意的小箱子摞在行李箱上,把行李箱拖出房間,從地下室拎上一樓。滿滿一箱子鈔票的重量超過了阿瀧的預(yù)想,才一層樓就已經(jīng)氣喘吁吁。
“累死我了,老祖,你為啥不把錢存銀行!用手機支付多方便。”阿瀧小心翼翼把小箱子拿起擺桌子上,行李箱在他身后沒立住,倒了。
“傻孩子,我不是死了嗎!如果錢存銀行你用起來會有問題?!?p> “你告訴我密碼,拿卡去取不就好了!”
“不可以。”
“為啥?”阿瀧坐在椅子上,緩過勁來了,他雙手掌心朝上,平放在桌上,老祖的魂魄在他手掌上現(xiàn)形。
老祖的魂魄指著桌上的行李箱,里面擺著莫鶴揚的身份信息,“我的肉身,莫鶴揚,你看過他的病歷了吧?!?p> “噢,癌癥,晚期?!卑{回想起地下車庫的那一幕,老祖在他面前死去的痛苦情形。
“我用他肉身是計劃之外的,實屬無奈,他的家人都不知道他去哪了。我用他的肉身找到了你?,F(xiàn)在,你要去幫我把他的肉身還給家人。”
這便是老祖要求阿瀧為他做的第一件事。
“嗯,沒問題。那跟錢有啥關(guān)系?”
“你想一下,你是莫鶴揚的家人,一個毫無瓜葛的陌生小伙子把老爺子的尸體送回家,然后人家去銀行查老爺子的賬戶,發(fā)現(xiàn)他名下有張銀行卡,最近被取過錢,銀行一調(diào)監(jiān)控,取錢還是把尸體送回家的小伙子。就算你不取,刷卡也會有記錄?!?p> “噢!”阿瀧這才恍然大悟,轉(zhuǎn)念一想,又問:“那這房子也是用莫鶴揚的身份……”
“對!這房子作為他的遺產(chǎn),一并交給他的家人?!?p> 阿瀧一瞬間有點失落,這別墅雖然稍顯破舊,畢竟很大很氣派,他昨晚甚至沒能睡在別墅里,原來注定不屬于他。
老祖覺察到他的失望,說道:“瀧兒,錢財乃身外之物這么冠冕堂皇的話,我是不敢茍同,我獨自漂泊的五百年,經(jīng)歷過無數(shù)戰(zhàn)亂、天災(zāi),糟過食不果腹衣不遮體的罪,我得承認,錢財彌補不了孤獨,但可以買到體面的生活。你放心,老祖?zhèn)鹘o你的不止是御妖使的重擔,還有能保你下半生無憂的錢財。”
老祖說完,阿瀧自覺慚愧,見到老祖才不過兩天,居然不覺惦記了老祖的別墅。
阿瀧打開桌上的筆記本電腦,電腦處于待機狀態(tài),喚醒后看到瀏覽器開著,停在一個論壇帖子的頁面。阿瀧一瞅,是個人氣很旺的閑聊論壇,帖子標題是:“你身邊有沒有奇怪的姓”,這帖子已經(jīng)有幾十萬瀏覽量和數(shù)千回帖,下面的高贊回帖里有一條是“我同學(xué)姓幺!哈哈哈,這是我認識的人里最奇怪的姓了?!?p> 這個回帖的頭像風(fēng)格阿瀧覺得眼熟,再看賬號名,更熟,居然……這個回復(fù)的人是阿憂!
阿瀧點開阿憂賬號的頭像,出現(xiàn)了這臺電腦登陸賬號跟阿憂的私聊記錄,賬號主人告訴阿憂自己也姓幺,問他的同學(xué)叫什么名字,說不定是他的親戚。
阿憂的賬號回復(fù)里清清楚楚寫著:我同學(xué)叫幺煜瀧。
這電腦用的賬號名叫“五百年老妖”,阿憂“噗”地笑出聲,毫無疑問這賬號是老祖的,也是非常直白了。
“老祖,你說的查到我的信息,原來是這樣嗎?”
“???是啊,運氣還不錯,沒花太長時間?!?p> “你不是應(yīng)該用法術(shù)?或者去找戶籍警?!?p> “我進不去警察局?!?p> “?。俊?p> “天下的妖都怕衙門,特別是正氣旺盛的警察局。”
“可你活著時又不是妖?!?p> “某種意義上說,我占用別人的肉身時,就已經(jīng)不算原裝的人,可以說是介于人和妖之間的狀態(tài),一念之差,就可能化妖?!?p> 阿瀧倒吸一口涼氣,想想也對,魂魄棲身于他人的肉身之中,已經(jīng)脫離了凡人的概念。
“你是不是覺得御妖使應(yīng)該更厲害,可以占卜算卦,會有神明相助,只要燒張符泡水喝下去就能開天眼,千里之外就看到要找的人在哪?!?p> 阿瀧不好意思地笑笑,之前他確實是這么認為的。
“讓你失望嘍!你老祖并不精通法術(shù),咱們這一脈御妖使,也不以法術(shù)見長?!?p> “???那我要怎么捉妖?”
“勇氣,智慧,你手上的繩索,還有……幺家的血脈天賦?!?p> “血脈天賦?那是什么?”
“遲點再告訴你,先把重要的事辦了。”
阿瀧這才想起,自己打開電腦目的是要查詢買車信息,他又瞅了一眼論壇帖子,心想,得虧阿憂回了這么一句,老祖才找到他,五百年老妖互聯(lián)網(wǎng)用得還挺溜。
關(guān)掉帖子的頁面,阿瀧開始查詢附近的二手車市場地址,老祖的要求是,低調(diào)不惹眼的微型冷藏車,馬上就能過戶開走,阿瀧自己加了一個C照能開的條件。
在網(wǎng)上選好幾輛適合的,電話確認可以馬上看車,阿瀧松了口氣,價格比他預(yù)計的低,從行李箱里點出十萬現(xiàn)金,捆好,再從老祖的行李中翻出一個手提包,將錢裝起,剩下半箱錢擱在桌上,準備出門,手剛放門把上,突然覺得身上少了什么,連忙回身拿起御靈珠,一看老祖的魂魄趴在桌上。
“等會,老祖你不跟我去嗎?”
老祖立起身,兩手一攤,嘴巴在動,卻聽不到聲音,阿瀧只好走過去,手搭在靈體上,老祖的聲音在腦子里響起,“你見過大白天出門的鬼啊?”
“我去,那電影電視里演的是真的啊,鬼只能晚上活動嗎?”
老祖點點頭:“鬼是至陰之物,太陽為至陽。你要我跟你去,有個辦法,就是跟鬼車鳥一樣,把我的魂魄封進珠子里?!?p> 阿瀧看著御靈珠旁邊鬼車鳥的珠子,有點猶豫,“封進珠子里?在里面會怎么樣?!?p> “我怎么知道,我又沒被封過。都是我封妖邪,我只知道可以隨時喚醒?!?p> “這……還是算了。我有點接受不了。那我自己去,讓筀將軍留下陪你?!?p> 阿瀧將筀將軍喚醒,囑咐他看家,自己拎起手提包,準備出門前又用御靈珠看了一眼,看到老祖魂魄嘴巴在動,口型似乎是說“要小心”。阿瀧開門走出,已近中午,外面陽光明媚,已經(jīng)很熱。經(jīng)過勞斯萊斯時,車輪旁有東西在動,吸引了阿瀧的目光,他抬手遮了陽光,彎腰瞇著眼睛朝下看,小貓像玉石一樣的眼睛在陰影里滴溜溜轉(zhuǎn),阿瀧和小貓對視了一會,小貓腦袋稍稍往車輪后縮了縮,對他還有點警惕。
“喂,我有事出門,你替我看門哈,一會給你帶好吃的。”
小貓似乎聽懂,回應(yīng)一聲“喵”。
“這個別墅要換主人了,到時你跟我走好不好?我養(yǎng)你,就可以給你起名字了!”
小貓這回沒出聲,晃了晃腦袋,后腿伸出來撓撓頭,也不知是在考慮還是真的頭癢。
阿瀧走出院子,繞著別墅邊走邊看,邊看邊嘆氣,這是一個占地半畝的獨棟,老實說相當大氣。轉(zhuǎn)了一圈繞回來,正要離開,突然一陣寒意從腳底直沖腦門,阿瀧全身一激靈,手提包一放,趕緊舉起手臂,透過御靈珠觀察前方,緩緩原地轉(zhuǎn)了個圈,把四周都看了一遍,沒有看到異樣,但身上還是感覺不自在,夏天中午的烈日炙烤著他的身體,腳還是感覺踩在冰上。
拾起手提包時,阿瀧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一腳踩在一個下水道井蓋上,心想,或許剛剛下水道里有涼風(fēng)把自己給激了。
阿瀧加快腳步,走到小區(qū)大門這段路,不再關(guān)注兩旁的別墅長啥樣。叫了一輛出租車,奔著二手車市場去了。
阿瀧走遠沒多久,小貓從車下走出,伸了個懶腰,邊走邊四處張望,似乎在找能玩的,走到圍欄邊,突然被路邊的下水道井蓋吸引,停下不動了,盯著井蓋看了一會。
井蓋當然是不會動的,小貓定在那看了好一會,突然像是觸電一樣,嗷地猛地四肢躍起,全身毛發(fā)炸開,落地險些站不穩(wěn),四爪亂刨,嗖一下朝別墅大門逃去,大門也早有準備似的打開一條縫,小貓如同被吸塵器吸入一般,瞬間竄進門縫。
開門的是筀將軍,小貓敏捷地跳上桌子,鉆到桌上半開的行李箱內(nèi),幾張鈔票被扒拉掉落。小貓似乎覺得安全了,戰(zhàn)戰(zhàn)兢兢露出小腦袋,沖著一個方向喵喵叫了幾聲。
它知道老祖的魂魄就在桌上。
“呵呵,看到我跟之前不一樣,你不害怕嗎?”
小貓溫柔地喵了一聲。
“嗯,你知道是我,一開始我在那個人肉身里,你就能看到我的魂魄了是嗎?”
小貓搖晃腦袋,像點頭又像搖頭。
老祖的魂魄現(xiàn)在比小貓大不了多少,他用靈體像企鵝翅膀一樣短小的上肢摸了摸小貓的頭,頭上的毛發(fā)絲毫未動,但小貓應(yīng)該是感覺到了,愜意地抖抖腦袋。
筀將軍還站在門口,通過門縫,三只眼的方向?qū)书T前的下水道井蓋。井蓋當然不會動。
“放心吧,我之前放的結(jié)界還有用,她進不了院子?!崩献媸歉∝堈f的。
背對老祖和小貓的筀將軍突然身體一顫,膝蓋微曲,做出戰(zhàn)斗的預(yù)備動作,頭也沒回,一手成掌抬到肩上擺動了幾下,似乎在叫身后的老祖過來。
哐當,桌上裝小玩意的小箱子蓋自己彈開了,里面升起綠色光芒,那些手指大小的竹木雕刻兵器在小箱里抖動,綠光中,一把精巧的弩弓浮至半空,筀將軍的手掌也發(fā)出同樣的綠光,弩弓飛到筀將軍手邊,筀將軍的小臂和手指上探出許多帶綠光的細線,細線觸到弩弓的一霎,弩弓變成了正常大小,從玩具變成了武器。細線把弩弓拽到小臂上,一瞬間,弩弓就跟小臂融為一體。幾乎同時,小箱子里又閃了一下綠光,一節(jié)竹筒像子彈一樣射向筀將軍后背,跟后背結(jié)合后變大成箭筒,空的。
筀將軍身體沒動,頭旋轉(zhuǎn)180度回來,三只眼睛看著老祖和小貓,這時,電腦旁一個牙簽盒在抖動。
“抱歉!我忘了上次拿來當牙簽用?!?p> 小貓看到抖動的牙簽盒,似乎心領(lǐng)神會,撲過去將牙簽盒拍到地上,牙簽盒蓋子崩開,牙簽散了一地,仔細一看一頭帶著箭翎,閃著綠光飄起,飛到筀將軍箭筒上變大成弩箭,落到箭筒里。
筀將軍腦袋轉(zhuǎn)回去,抽出一根弩箭搭到右臂的弩弓上,對準門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