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車鳥這一俯沖飛踹,正中阿瀧后腦勺,阿瀧向前一倒,額頭磕到桂姑娘的下顎,順勢把桂姑娘撞翻在地,整個人趴在桂姑娘身上,臉落在胸口上。
一旁的阿豪又一次被驚呆,阿瀧用一個珠子吸走屋里所有的鈔票,變出粉色的九頭十八翼怪鳥,這怪鳥先是救了阿瀧,現(xiàn)在又突襲阿瀧......
鬼車鳥踹翻阿瀧,又扇動翅膀懸停在空中,豎起三對翅膀,翅尖開始閃動黑色光澤,阿豪已經(jīng)見識過,這是要發(fā)射羽箭的預備。他握緊雙手的桌腿,一躍而起,桌腿朝鬼車鳥揮去,鬼車鳥身體一歪,轉了半圈閃過桌腿,黑色光澤閃爍,幾發(fā)羽箭胡亂射出,一枚將阿豪的一支桌腿攔腰切斷,一枚從阿瀧身邊掠過,其余打在墻上、房頂和亞克力桌板上,亞克力桌板應聲碎掉了一塊。
阿豪把兩支桌腿都扔向鬼車鳥,被一一躲開,他倒也沒指望能打中,就是要騰出手并爭取時間解救阿瀧,第二支剛扔出去,雙手便抓住阿瀧衣領和褲腰,全力往桌子的方向拉,桂姑娘的四肢沒有松開阿瀧,阿豪人高馬大加上長期鍛煉的體格,竟把阿瀧連同桂姑娘一起拽了過去。
桂姑娘后背貼地剛被拖了幾步,就哀嚎起來,地上散落有不少剛扔出去的鉆石,但桂姑娘并沒有松開阿瀧。鬼車鳥調(diào)整好空中姿勢,只豎起一對翅膀準備要發(fā)射的樣子,但黑色光澤比之前削弱了很多。阿豪手里也沒有可防御的東西,只想把阿瀧拖到亞克力桌面后,也不知這桌面還能不能擋住一波羽箭。
鬼車鳥翅膀豎了一會,羽箭遲遲不發(fā)射,翅尖上的黑色光澤也像是燈泡電力不足,忽閃忽閃。阿豪把阿瀧的半截身子拉到桌板后,已經(jīng)快要力竭,突然覺得手上的重量一輕,桂姑娘松開了阿瀧,像受到驚嚇的魚一般,從阿瀧身下彈出,四肢變的觸手迅速在地上劃拉,一下就滑了出去。阿豪一咬牙,幾乎是把阿瀧扔到桌板后,自己跟著向前趴下,而鬼車鳥的羽箭也在此時發(fā)射。阿豪的腿太長,小腿還露在桌板外,一枚羽箭把他耐克鞋的后跟削掉,其他幾枚正中桌板,已經(jīng)布滿裂紋的亞克力桌面終于粉碎,羽箭在碎片中化為黑色煙霧消失了。
發(fā)射完羽箭的鬼車鳥,身上也滲出一些黑氣,九個頭的眼睛閃了一下綠光,在空中解體成一坨粉色紙屑,如花瓣紛紛飄落,紙屑中冒出一團黑煙,黑煙里包裹著鬼車鳥的魂魄珠子,珠子從黑煙里飛出,一道綠光劃著弧線準確地找到地上的阿瀧右手腕,落到黃繩上,嵌了進去。
逃離的桂姑娘,貼著墻角,四肢環(huán)抱身體,蜷縮著,四肢上探出的木纖維交織成網(wǎng)狀包裹著身體,仿佛要結個繭將自己保護起來。粉色紙屑飄落在四周,添了一份悲涼。
阿瀧渾身骨頭都要散了,但桂姑娘仍在一旁,他先從地上摸了一些鉆石,攥在手里,撐起上半身,朝桂姑娘的方向警惕著,看桂姑娘沒有動彈,斜眼瞥了一下趴在身旁的阿豪,阿豪大口喘著氣,聽著不太對勁,再往腳上看,阿豪的右腳鞋跟已經(jīng)沒了,腳跟被削去一塊肉,白色的耐克鞋大半成了紅色。
“阿豪!你的腳......”阿瀧心疼得聲音都顫抖了,攥著鉆石的手握緊了一下,扎得自己手心疼,應該是把地上的亞克力碎片也抓在手里了。
“操......疼死我了?!卑⒑揽桃鈮旱吐曇舨蛔尮鸸媚锫牭健?p> “豪,我欠你的?!?p> “得,我記下了?!?p> “你還真是熊!好好的跑來我這干嘛?”
“哎喲我去,你不來你現(xiàn)在還有命......疼疼疼......”
阿豪疼得上身挺起,握拳錘了下地面,地板發(fā)出了悶悶的空響聲。
阿瀧正思索桂姑娘突然逃開的原因,聽到地板響聲,突然有了方向。
“阿豪,地板下有東西!”
阿豪也覺得地板不對勁,趕緊用手撐地把身體挪開一些,阿瀧把鉆石放身旁,從亞克力碎片里拾出一根桌腿,敲了兩下阿豪剛錘的地磚,又敲了敲其它幾塊,聲音果然不一樣。手指去摸地磚的縫隙,只填著灰塵,沒有粘合,一摁上去還微微晃動。
兩人屏住呼吸,同時朝桂姑娘的方向看了一眼,她仍蜷縮在墻角,既沒要過來的樣子,似乎也不打算離開。但可以看到,在雙手包圍的縫隙里,點點的綠色熒火在閃爍,她在窺視著兩人。
阿瀧用一塊亞克力碎片把磚縫清理了一下,輕輕一撬,地磚被掀起,灰塵隨著四處飄散,阿瀧仿佛聽到里面?zhèn)鞒鲆宦晣@息,像是一個人長時間憋氣后吸到第一新鮮口氣后如釋重負的感覺。他小心翼翼雙手扶著地磚兩邊,舉起幾公分,慢慢往旁邊挪,此時感覺到有小小的動靜,稍稍斜眼看向桂姑娘,她環(huán)抱在臉前的雙手已經(jīng)挪開,整個臉露在外面,已經(jīng)是恢復成姣好女性臉龐的狀態(tài),嘴巴微微張著,似乎有話要說,木纖維構造的臉上能看出期待又害怕的表情。
阿瀧突然想到自己回來時桂姑娘是從地下室出來的,地下室里有跟她有關的東西,但她又不能接近這個東西!
他一邊挪動地磚,一邊觀察著桂姑娘的反應,果然,隨著地磚下的空間逐漸顯露出來,桂姑娘情不自禁慢慢直起身體,似乎想要看清楚地磚下的東西。
阿豪也發(fā)現(xiàn)了桂姑娘的動作,輕輕喊了下,“阿瀧,你看她...”
阿瀧點點頭:“她不想離開,這有她要的東西?!?p> 阿瀧把地磚輕輕放下,他的動作已經(jīng)非常非常輕,但那下觸地在兩個人一個妖都屏住呼吸的地下室顯得格外刺耳,桂姑娘向后微微一縮,雙手又遮住了臉,只留給兩只眼睛觀看的縫隙。
地面露出的是一個比鞋盒略大的方形水泥洞,里面放著一個墨綠色帶點黃的盒子,上面貼著一張封條,封條上寫著一個篆體字。
阿瀧伸手要去拿盒子,被阿豪擋了一下,“等會!小心點!”
阿瀧點點頭,用桌腿先去戳戳盒子,發(fā)出金屬的聲音,沒有其它異常,他放下桌腿,小心翼翼把盒子捧出來,瞅這個篆體字像“封”字,盒子比鞋盒略小,方方正正,應該是銅的。
“開嗎?”阿瀧輕聲問阿豪。
“你問我?我哪知道……我現(xiàn)在還是懵的……”
“哦,對?!卑{邊說邊偷偷看向桂姑娘,阿豪也順著他的視線瞟過去。
桂姑娘仍是既沒有離開也沒有要過來的意思。
“我現(xiàn)在是御妖使?!卑{自言自語道。
“什么要死?”阿豪繼續(xù)懵。
阿瀧手剛觸到封條,封條便瞬間化為飛灰,阿豪趕緊一把拉住阿瀧胳膊,阿瀧倒是鎮(zhèn)定,拍拍阿豪示意沒事,將銅盒掀開。
里面裝著一個蓋著的圓瓷盅。
瓷盅類似廣東燉湯用的,大小跟柚子差不多,非常普通常見的白色瓷器,怎么看也看不出特別之處。
阿瀧也不再問阿豪,直接掀開盅蓋,滿滿一盅的白色細小結晶體。
“鉆石?”阿豪輕聲問,桂姑娘害怕鉆石,讓她不敢靠近的會是一盅鉆石嗎?
阿瀧搖搖頭,用手指輕捻一些,拿到眼前。
“是鹽?!?p> 阿瀧說完把瓷盅捧起,嘩一下把鹽都倒在銅盒里。
有幾樣東西跟著鹽一起落到銅盒里,最后掉出來的是一顆核桃??粗幌癯匈u的零嘴,似乎是文玩核桃。
阿豪側過身來瞅了一眼說:“獅子頭,我爺爺盤過這種?!?p> 阿瀧剛把核桃拿起,桂姑娘一聲驚呼響徹地下室,阿瀧阿豪一齊扭頭看向桂姑娘,只見她已經(jīng)起身,雙手向前伸出,一副隨時撲過來的樣子,眼睛死盯著阿瀧手中的核桃,眼眶里的熒火急切地跳動著,幾乎要噴出來,腳下卻并未往前半步。
阿瀧見狀,把核桃又放回鹽堆上,他看到桂姑娘眼中的熒火縮了回去,腳下微微后退了半步,嘴里發(fā)出受傷小動物的低聲哀鳴。
阿瀧移開核桃,手指探進鹽里,摸出兩顆像腌漬的梅子干一樣的黑灰色小球,表面皺巴巴,已經(jīng)脫水。再往里摸,抓住了一根手感像干枯小木棍的東西,拿起來,小木棍上一個金屬圈隨著鹽粒掉落下去。那金屬圈落在鹽堆上的瞬間,桂姑娘像是被一只無形大手拍到墻上,向后猛然彈起,貼在墻上,四肢在身前揮動,仿佛要鉆進墻壁里,躲避可怕的敵人。
阿瀧看桂姑娘如此驚恐,把小木棍拿近面前稍微轉了轉,看清了,一端赫然是人的指甲。這是一支脫水的手指。
阿瀧一驚,手指掉落在鹽上,跟金屬圈挨著,金屬圈落下去時是立起的,上面的透明結晶,顯然不是粘的鹽粒。
是一顆碩大的鉆石,這是一枚鉆戒。
再轉移視線看那兩顆脫水的梅干,阿瀧倒吸一口涼氣,他不愿往下想,但是越看越像。
兩顆脫水干癟的眼珠。
阿瀧突然有點不敢看桂姑娘的反應了,他想到那兩個空洞的眼眶,心頭不禁涌起一陣哀傷,跟他接觸到桂姑娘的魂魄時感覺到的很像。
哀傷之后是一陣無名怒火,阿瀧不知道這一套玩意做什么用,但把人的眼珠和手指取下來封在地板下,目的且不說,做法十分歹毒。
阿瀧手正要伸向鉆戒,在半空停了下來,鉆戒旁的手指和眼珠已然毫無生命力,肯定不會攻擊他,但他還是拾起一片亞克力碎片,用它鏟起鉆戒下的鹽,輕輕托起,再用手捏住,轉身對著桂姑娘。
桂姑娘的反應完全符合他的預想,驚恐地向地下室的樓梯跑去,往一樓逃去,撞上樓梯間墻壁幾乎摔倒,仍四肢并用往上跳躍,幾下就不見蹤影。
阿豪松了口氣,想起自己受傷的腳跟,哎喲喲慘叫起來。
阿瀧查看了一下阿豪的傷口,思考片刻,說道:“豪,你在這別動,等我上去拿水和繃帶給你處理傷口。”
“你瘋了,那女樹妖可能還沒走!”
“這鉆戒你拿著,有這個,她不敢過來。”
“那你呢?”
阿瀧把鉆戒遞給阿豪,將銅盒捧起,說:“我拿這個?!?p> “你要干嘛?”
阿瀧掃了一眼手腕上的黃繩,“很抱歉你被卷進我的事里,我現(xiàn)在身不由己,但如果有可能,我希望你能平平安安脫身,回到你正常的生活中?!?p> “日!別那么煽情好不好,電視劇里這么說都不會發(fā)生什么好事的!”
“別擔心,我說了一會回來給你處理傷口,說到做到?!?p> “別,等會!”
阿瀧捧著銅盒往一樓走去,阿豪掙扎著想要起身拉他,無奈腳跟傷得不輕,稍一使勁便通徹全身,只得目送阿瀧上樓。
阿瀧走出地下室,看到桂姑娘就站在一樓的入戶玄關處,直立著,雙手平伸在身體兩側,院子里的桂樹枝條蠕動著伸向她,在她身上編織著堅固的桂樹戰(zhàn)甲??礃幼庸饦洳荒茈x開扎根的土地,桂姑娘進入屋子里就失去了桂樹的支援,戰(zhàn)斗力減弱不少。
阿瀧此前冒險想要接近桂姑娘,就差點被吸食魂魄,這回桂姑娘有戰(zhàn)甲加持,他比赤手空拳僅多了一個銅盒,但心里卻更有底了。
桂姑娘瞅見他捧著銅盒,不等身上的戰(zhàn)甲耦合完成,便掙脫還在伸展的桂樹枝,一只手握著樹枝化成的狼牙棒,咬牙切齒地走過來,加上了戰(zhàn)甲的重量,每一步都讓地板震顫。
阿瀧并未驚慌,拿起銅盒中鹽堆上的核桃,攥在手心,對著桂姑娘舉起。
桂姑娘腳步?jīng)]有停止,雙手握住狼牙棒,舉到空中。
阿瀧喊道:“我可以打散它!”
桂姑娘硬生生收住要揮過來的狼牙棒,楞在原地。
“我知道,核桃里面是你魂魄的一部分,你覺得你干掉我可以拿回去,但我隨時都能打散它,那你的魂魄就無法匯合一處了?!?p> 阿瀧的語氣堅定,他在走上樓梯時用御靈珠看了一眼核桃,里面確實是一個被困住的靈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