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直直地站在屋里,看著眼前橫七豎八躺在地上的四個人,突然涌上一個荒唐的念頭:要是自己現(xiàn)在也暈在這里就好了。
他想不通,事情怎么就變成這樣了。
說體格,他不如李九龍;說年輕,他不如秦朗;說腦子,他不如那對師徒。
為什么現(xiàn)在沒事人一樣清醒地站在這里的人是他老李?
沒道理……
不對!肯定有什么事是只有他做了,而其他人都沒有做的。
難道是截肢?
老李看了看痛得麻木了的,手肘以下空蕩蕩的右手,臉上掛滿了無奈和不可置信。
想了想,又否決了這個想法,畢竟過去的人總不能進來祭祀就都砍掉一條手再出去。再說就算是真的,自己一個連站都站不穩(wěn)的,也沒這個膽子和能力把眼前這幾個人的手臂砍掉。
一定還有別的什么!
老李努力回想著這一路的經歷,蝙蝠、甲蟲、萬獸門、祭壇、水池、蜘蛛……
等等,水池!
所有人里,只有老李自己喝了水池的水,難道因禍得福這水就是解藥?
想到這,老李臉上露出一絲豁然開朗的激動,但隨即面色又苦哈哈落下來。這密室的石門已封不說,就算他能夠找到機關出去,之前那只蝎子還被引到了水池的屋子里,只怕取水不成,再把自己搭進去,一時間進退兩難。
他左手下意識地伸進褲子口袋里,摸到了捏扁的煙盒。單手拿出煙盒,用拇指彈開蓋子,里面只剩最后的兩支了。
老李按住其中一根,把煙盒翻扣過來往地上一甩,另一根就落到了地上。他收起煙盒,蹲下身子撿起地上那根,用手撣了撣上面沾著的熒光粉,也沒點火,就這么放進嘴里,盯著地上的幾個人陷入思考。
只有我喝了水……水……
他越想越迷糊,加上胳膊實在疼得厲害,后槽牙一用勁竟直接咬破了本就泡的發(fā)軟的煙紙,散下來的煙草渣子糊了一嘴。
這香煙可能是老李的腦子本體。
煙草味在唇齒間濃郁地散開后,他突然福至心靈,想出了個主意。
老李在幾人身上掃了幾圈,最后抬腳向秦朗走去。剛才被捆上時還在掙扎的秦朗,現(xiàn)下吸入了更多的粉末正陷入昏昏沉睡,老李把他拖出來放平,抬手把自己右臂上的止血帶微微松了松。
本就沒有時間完全愈合結痂的手肘立刻涌出血來,老李左手掐著秦朗的嘴,努力彎著身子把右臂放低,讓血流到秦朗嘴里??粗坎畈欢嗔?,老李用左手使勁把止血帶的調節(jié)帶一勒,一股鉆心的疼痛逼得他眼前一黑,差點又疼暈過去。
老李剛截完肢本就虛弱,這回又放了不少血,感覺走路都像是踩在棉花上,綿軟無力。他手腳并用爬到石壁邊,整個人脫力地倚在墻上,閉了閉眼。
這一閉眼,竟是直接昏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老李渾身酸痛地醒來,一睜開眼嚇得眼皮一抖。眼前懟著一個發(fā)光的人臉,頭發(fā)黏在臉上,嘴唇紅紅地沾著血,像是剛吃了個孩子。
老李下意識地伸腳一踹,把眼前綁成粽子一樣的秦朗踢得翻了個個兒。
秦朗被踢完掙扎得更厲害了,剛才不知道是怎么滾過來的,渾身沾滿了熒光粉,正平躺在地上直勾勾地盯著老李,更是不顧嘴里橫著的那道粗麻繩,嗚嗚地說著什么。
老李這下也清醒點了,起身走過去拉下秦朗嘴里的繩子。
“李叔,你可算醒了!快,把我繩子解開!”
老李正要動手,突然想起之前程欣拿刀要捅錢教授的一幕,又收了手,想了想之前秦朗擁抱空氣喊著“秦明朝”的樣子,張口問道:
“你知道秦明朝在哪么?”
“我爸?死了……扔河里了。”秦朗表情一下子垂喪下來。
“那你知道之前發(fā)生了啥嗎?”
“我……記不清了,隱約記得我們進來之后門關上了,然后周圍就開始發(fā)光,我好像看見我爸過來找我,我以為是夢,就跟他往前走。后來程欣和錢伯伯把我綁上,說我中邪了,然后我就不知道了?!?p> 秦朗像是努力地在回憶他能記住的事情,表情無辜又茫然。
老李見狀心里信了幾分,解開他身上和腿上的繩子,但是雙手依然并著綁在身后。
又過了幾分鐘,看秦朗狀況比較穩(wěn)定,老李狠了狠心,又用同樣的方法給程欣和錢教授灌了血。大約過了十來分鐘,兩個人也相繼悠悠轉醒。
老李眼前發(fā)黑地努力撐著眼皮,看著眼前逐漸轉好且意識清醒的幾人,給他們講自己的想法。
想來之前的池水確實能夠解除這蝴蝶的粉末造成的幻術效果,同樣的道理,老李的血液中也循環(huán)著這種物質,因此喝血緩解甚至治愈了幾人的中毒情況。
“李叔,那你為啥不救九龍呢?”
秦朗看著還在昏睡中的李九龍,不解地問。
老李有氣無力地瞪了他一眼說:“要是這方法沒用呢?我打得過他?”
“也是,也是哈?!?p> 秦朗沒見過李九龍發(fā)瘋的樣子,程欣和錢教授可是見過那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紅眼模樣的李九龍,聞言兩人對視一眼,心里想著:“那還真不好辦!”
又過了一刻鐘,見清醒過來的這幾個人狀態(tài)穩(wěn)定,老李也從失血過多的狀況中緩過來一點,幾人決定去把李九龍叫醒,畢竟這行人里能打的也就他一個。
要是這屋子里一會竄出來什么蟲甲怪獸,沒有李九龍的戰(zhàn)斗力,他們只能束手就擒。
但可能是之前擊打墻壁心神激動,呼吸比較重,吸入的粉末也更多,同等數量的血竟然沒能讓李九龍清醒過來。等了一會不見動靜,秦朗用手往他鼻子下方探一下,還好,還喘氣。
看著周圍幾個人央求的眼神,老李感覺自己像只放血待宰的豬,閉了閉眼,緩緩眼前的金星,蹲下身子又放了一點血給李九龍,起身時腰間一軟,原地晃了三晃。
很快李九龍就睜眼轉醒,他們問了幾個問題,確認人是清醒的之后便解了他的繩子。
李九龍看了看自己指骨末端的淤青和血跡,皺了皺眉,從程欣那接過碘酒和紗布給自己消毒包扎。
當他們收拾好后,之前滿屋飛舞著的熒光蝶已經甩盡了身上全部的亮分,露出純黑的底色,一只一只像有序的士兵,飛回道墻壁上貼著一動不動。
地面上鋪了一層閃亮亮的粉末,襯著寶藍的礦石光,像是山上冰湖的水。
周圍墻上趴著黑色的蝴蝶,變暗的墻面上貓眼石中間的亮帶也僵住不動,死死地盯著這一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