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p> “我問,你幾天沒睡?”
林蘇一時語塞,不知道應該說什么,怎么回答,老實說自己一天都沒睡過?
別開玩笑了吧。
“還是說,你從到這里開始,就沒睡著過。”江澈猜的很準。
林蘇收回視線,被看出來就被看出來了,江澈只是一個陌生人,他也不會管自己的事情。只要不告訴林澤就沒問題。
“睡不著嗎?”
江澈好像沒有要放過自己的意思,直接轉到沙發(fā)一側,對著自己,蹲下身子語氣平和。
就像在哄一個小孩子承認錯誤。
“嗯?!绷痔K垂下腦袋,她已經大腦宕機沒法思考了。
每次都這樣,只要江澈行為舉止稍稍親近一些她就沒法撒謊,更抑制不住內心的波動。
現(xiàn)在甚至不敢抬頭看他。
至于為什么睡不著,林蘇不說他都知道。但他不是林蘇的心理醫(yī)生,他不知道應該怎么幫她。
“需要帶你去醫(yī)院嗎?”
“不,不用的?!比チ擞忠闊┙海澳悴蝗ド险n嗎?”
“周六?!?p> 哦忘了,今天是周六。休息。好像本來就應該去醫(yī)院。
“帝都醫(yī)院,劉文蓮醫(yī)生。”林蘇悶悶的開口。
江澈“嗯”一聲起身掛號,去客臥收拾東西。
林蘇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尷尬的被抱進問診室的,她整個人都不太好了。
“林蘇,好久不見。腿怎么成這樣了?”劉文蓮給林蘇接了杯熱水,放了一顆糖在她面前。
江澈只是把人送到,任務完成就離開問診室了。
林蘇姿勢新奇,腿上的石膏格外突出。
“被人推了一下。”
“沒多大問題吧?”劉文蓮拿出病歷本,推了推眼鏡,在上面寫寫畫畫。
林蘇點頭:“嗯,一個月就能好。”
“吃糖,放松點?!?p> 林蘇剝開外皮,含進嘴里,百無聊賴的看向窗外。
“昨晚睡得好嗎?”
林蘇垂眸:“不太好。三天沒睡著?!?p> “有心事?”
“沒有吧……”林蘇微微皺眉,應該不算心事,她只是想不通。
“藥呢?”
“有天意外情況沒吃,其他幾天都有在好好吃藥。”林蘇覺得她已經很配合了,前幾次劉文蓮還想把她扣在醫(yī)院。
劉文蓮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開口:“再填一次問卷吧?”
又來。
萬萬沒想到一個檢查花了一個上午的時間,劉文蓮看著那個報告單微微嘆息:“建議您住院?!?p> “不住?!绷痔K依舊果斷拒絕。
“……好,尊重您?!北緛磉€想威脅一下林蘇,但是根據劉文蓮這么久以來的觀察,林蘇絕對不吃這套。
再說她提供的信息半真半假,也不知道那個緊急聯(lián)系電話能不能打通。
林蘇右腳已經不疼了,劉文蓮又開了藥,她還得去拿藥繳費。只能一跳一跳地出去。
見林蘇不方便,劉文蓮也是起身過來扶了她一把。
打開門,江澈還在門口等著。
“結束了?”他手里還拿著醫(yī)用拐杖。
“嗯。”
“林蘇家人?那太好了……”
“劉文蓮!”林蘇突然吼了一聲,打斷。
劉文蓮絲毫不心軟:“麻煩您進來一下?!?p> “我……你……江澈哥??別?!绷痔K有些無助地看向他。
江澈微微皺眉,道了聲“稍等”,先把林蘇接過,放到護士中心那邊的椅子上,一個人又進了問診室。
看林蘇行動不便,江澈特意給她買了醫(yī)用拐杖。林蘇手里拿著拐杖心里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太過分了,太過分了劉文蓮?。?p> 還好今天來的人是江澈。
不!她就不應該來!
于是乎回到江澈家后的林蘇坐立難安,她也不知道劉文蓮和江澈說了什么,極其心慌。
偏偏江澈表現(xiàn)的很平常,依舊是高冷的樣子,話不多。
劉文蓮其實也只是因為擔心林蘇,嚴重睡眠障礙,連續(xù)服藥那么久,一點改善都沒有,按道理來說必須住院觀察。
她告訴江澈別看林蘇表現(xiàn)出來的正常狀態(tài),之前那個主治醫(yī)師轉手的時候就反復和她說,林蘇演技特別好。
就算難受的雙手顫抖,東西都拿不穩(wěn),她依舊可以笑得很開心,轉移注意力,完全融入正常人。
林蘇怎么樣才能睡著,這已經是一個無解的答案。
怕林蘇想不開,安定也不敢多給,只敢給控制范圍內,所以林蘇必須極其勤快的來問候她……
林蘇裝作練習用拐杖走路,在客廳里游蕩,江澈只是安靜的在沙發(fā)上坐著,注意力全在電腦上。
盯得太久,放在茶幾上的手機振動,江澈這才拿起手機起身過來。
“不坐著嗎?”看林蘇一直站著,他看看她的腳,有些疑惑。
林蘇搖頭:“我,練一下這個……還挺好用的,嘿嘿?!彼⑽⑿?,看著江澈走到她跟前,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
“不要太累,我去拿外賣?!泵昃妥?,絲毫不拖沓。
林蘇就這么毫無抵抗力的看著他離開的背影,臉上一熱,也不知道紅了沒有。
江澈這次下樓拿的外賣,等他回來,林蘇已經坐在沙發(fā)上看手機了,拐杖被好好的放在一邊靠著沙發(fā)。
今日的熱搜還掛在上面。這件事情一口咬定不是她干的,況且這上面不論打人還是推人,只有她的臉是沒有打馬賽克的。
無論什么場景,她都是一個決策者的模樣,高高在上。再配上監(jiān)控里的發(fā)號施令,她完全就是那個施暴者。
半天的時間,已經有人挖出了她初中的罪行,不少人控訴著校園暴力。
學校那邊展開調查大概明天就會有結果。
有點搞笑,明明是腿受傷了才回來休息,現(xiàn)在李琦張寧來問候她,都是安慰她不要多想,學校一定會解決這件事情。
【An.Evil:這是你做過最硬氣的事情,被欺負四年了啊寶貝】
消息一閃而過,林蘇沒回復。
最硬氣的事情?
但她感覺自己做的太過分了,就像一個小丑。
陣陣糾結和懷疑涌上心頭。
她真的應該這么做嗎?
很難受。
情緒崩潰,再次決堤。
控制不住的情緒就像洪水,縱使林蘇的堤壩再怎么高強,千里之堤潰于蟻穴,洪水會借一小個突破口,摧毀整個堤壩。
她做錯了?還是對的?
AN說是對的,但是,熱心市民們也會說,這是不是毀了安與希。
安與希是緝毒警的孩子,不免有些仇家,退休后對方找到他家,要綁架他女兒。
林蘇和安與希那個時候還是小學生,關系不錯,林蘇經常去她家玩。
于是這些罪人,抓錯了人。
安與希的父親接到指令前往參加救援,三天后順利救出林蘇。
那些罪人也知道自己抓錯了人,在警察忙著解決林蘇事情的時候,趁著夜色,對外出尋找父親的安與希伸出了魔爪。
當時現(xiàn)場一片混亂,這些歹徒手里有槍,引起了安與希父親注意之后逃向偏僻的巷子。
警察手忙腳亂,把林蘇放到警車上再次去追擊,車門沒關。
林蘇當時也只是一個五年級的小學生啊,心里恐懼,奈何車上一個人也沒有,四周又吵鬧得不像話。
她動了。
憑著一種奇怪的直覺,她下了車,走向一邊的小店,在拐角聽到了打斗肉搏的聲音。
那些警察怎么就沒想到,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其他警察全部出動追擊殘余,遺漏了搜查周邊。
那個挾持安與希的人,就在路邊餐館后的小巷子里。
這個巷子不是死巷子,多有路口,所以,但是那個歹徒沒有跑,他的意圖很明顯,要安與希父親給他的兄弟們陪葬,同歸于盡。
安與希父親從歹徒手里搶回安與希,在和歹徒搏斗過程中為了保護安與希中了兩槍,一槍胳膊上,一槍在肺部。
他的配槍也在搏斗中因為劣勢被歹徒直接打飛,滑到了巷口。
安與希被保護的很好,完好無損。但是她父親最終因搶救無效離世。
她覺得這一切都是林蘇的錯,如果不是林蘇就沒有那么多的事情,如果早點動手她父親就可以得救。
她把責任全部推給林蘇。
林蘇早已經沒有能力,不,沒有意識去進行反駁了。
林蘇心理出了問題,這個歹徒事件被警察壓下,連爺爺奶奶都不知道,更別說父母。
警方聯(lián)系老師上演了大戲,把林蘇帶走半年,進行心理治療。
后來不知道用了什么辦法,林蘇變成稱得上是正常的小孩,在家人眼里只是沉默寡言了罷了,沒多大區(qū)別。
林蘇做的的確很好。
安與希也是受害者,林蘇也是。她后來笑著接受了安與希所有的無理取鬧,就當這一切都是小孩子過家家。
她也知道,安與?,F(xiàn)在做的是錯的,一旦以后出了什么事情,安與希就會徹底毀了。
她覺得安與希不該這樣的,安與希的爸爸是英雄,他的孩子,應該也不差。
可是事實好像把她擊潰了。
看著網上罵聲四起,聲討不斷。
再怎么說,安與希也是一個未成年人。
這次,會不會做的太過了?
她惴惴不安,找了畢楚云。
【畢楚云:你傻B嗎?她把你打進醫(yī)院,把你逼得差點抑郁自殺的時候,你怎么不說做的過分?】
“……”
【畢楚云:你清醒一點,她爹又不是你殺的,本來該抓走的人也不是你,是你代替她被抓走了。要不是后來她出來亂跑,會出這件事情?】
當時警察也是再三強調看好安與希和安與希家人,但是,安與希突破了禁令,擅自外出了。
“是嗎?”
總有人喜歡喚起她的記憶,告訴她是對是錯。
他們說。
林蘇,你不欠誰的。
你不欠安與希他們一家什么,這和你沒有關系,你沒有錯。
你是正確的。
你是好孩子。
但是總有陌生而冰冷的觸感告訴她。
林蘇,你殺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