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大雪。
燕照起早在院中晨操,手中的劍靈巧的挽了個(gè)劍花,圈住了揚(yáng)起的雪。
院門處,劉品芳提裙而來,身后跟著拿著食盒的小丫頭。她看了一眼雪中的燕照,便匆匆向薛仰止的房間而去。
燕照頓了一下,又耍起劍來。
再看去時(shí),小丫頭已奔著劉品芳的背影離去。
又過了一會兒,劉廣蘭提著食盒出現(xiàn)在了院門口。
燕照以為她找薛仰止,便給她指了個(gè)方向。
“我是來找您的?!眲V蘭微微一笑,今日穿的月白色襖裙更襯雪色。
薛仰止方出廂房時(shí)便看到這樣一副場景。
佩劍的紅面少年喝著熱粥,身側(cè)的姑娘笑意盈盈。
薛仰止看了一會,抬腳往廊上走去,正巧撞上隔壁院里跑來的李成蹊。
“國公爺,早上好啊!”
李成蹊莽莽撞撞而來。
薛仰止側(cè)身避過,只略微一頷首,便離開了院子。
李成蹊探頭往院里一瞧,意有所指的揶揄道:“這景致可真美吶!”
劉廣蘭顯然會錯(cuò)了李成蹊的意思,她不失禮數(shù)的斂裾見禮,隨后道:“這府院中的一草一木,一根一柱皆是家慈在世時(shí)費(fèi)心落成的,配上這北面的雪景,自然是可見風(fēng)致。”
燕照把碗遞給劉廣蘭身后的大丫鬟,好奇道:“令堂想必是南面的人吧,府中的規(guī)制皆是南方的布置?!?p> 劉廣蘭看向燕照笑道:“是的。家慈是云鄉(xiāng)府陸氏?!?p> 燕照正要點(diǎn)頭,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言語不免有些莽撞:“云鄉(xiāng)府陸氏?可是百年望族的那個(gè)陸氏?可是有嫁女兒入天策將軍府的那個(gè)陸氏?”
劉廣蘭一愣,點(diǎn)點(diǎn)頭。
她沒有在乎燕照的失禮,溫和的樣子與昨日同父親對峙時(shí)判若兩人。
接著,她有些失落道:“那位是我的表姨母,自陸氏沒落以后,是上一代中唯一嫁去京城的女兒。旁人也曾艷羨家慈的夫君做到了五品知州。只是誰又能如表姨夫表姨母那樣鶼鰈情深,至死不渝呢。”
燕照看著劉廣蘭,突然有些驚訝,原來她們二人還有親緣關(guān)系。
李成蹊聽到天策府時(shí)就是一愣,待回過神來,急急問道:“那天策將軍的兩位嫡女,就是你的表姐表妹了?”
“是這樣的。只是我從未見過這兩位姐妹?!眲V蘭感嘆道,“世事無常。自多年前天策將軍與其嫡子身死沙場,表姨母追隨而去。諾大的宅邸,便只剩她們二人了?!?p> 說罷,又有些感懷:“她們二人皆受封郡主。一人困于后院,容貌盡失,一人困于宮墻,也不知誰更可悲些?!?p> 李成蹊不解:“明月郡主自幼入宮,深受太后喜愛,怎就可悲了?”
劉廣蘭笑著搖搖頭,未置一言。
燕照聽著,已未將劉廣蘭當(dāng)成一個(gè)尋常閨閣女子看待。
“將軍?!眲V蘭出聲喚她,“這雪有些大了,我們?nèi)ラ芟露愣惆??!?p> 風(fēng)雪攜著刺骨的冰寒撲面而來。
到底是北面的風(fēng)雪。
燕照有些放心不下外出的薛仰止,便借口今日要出門要去營中。
劉廣蘭知意的離去。
燕照找到薛仰止時(shí),他正沉默的站在街口。
她走到他的身邊,與他并肩而立,這才看清眼前的場景。
“這雪?!彼_口,“于權(quán)貴而言,是錦上添花的景物,是祥瑞。同衣不蔽體的百姓來講,意味著死亡?!?p> 燕照皺著眉看著面前的人間煉獄。
她往前走了幾步,踩到了一個(gè)硬硬的東西。
厚雪之下,是人僵硬的殘骨。
“他們這里已有幾年,風(fēng)雪連綿,作物無存。倒是該問問這里的父母官,緣何府中起華宴,府外成煉獄?!毖ρ鲋罐D(zhuǎn)身回了劉府。
燕照不忍再看,回頭跟上了他。
……
劉府書房。
抬眼便可見玉器滿目,墨硯精貴。
劉大人的美妾伴在一旁,好不快活。
薛仰止沉著一張臉進(jìn)去,不曾顧及屋外小廝的阻攔。
美妾見到外人,驚呼一聲從劉大人腿上起來。劉大人驚愕,見到來人尷尬的揮退了美妾。
但那妾室離去時(shí),目光像似粘在了薛仰止身上。
燕照生生打了個(gè)寒顫,對劉大人更加厭惡了一分。
薛仰止掃了一眼燕照。對劉大人開門見山:“劉大人府上可有糧倉?”
劉大人頭如搗蔥,不敢說沒有。
薛仰止點(diǎn)頭,環(huán)視了書房一圈:“既如此,還望劉大人打開糧倉救濟(jì)城中百姓。另外,薛某望劉大人可以舍棄這些珍寶古玩,去城中米鋪換取糧食。”
劉大人苦笑,正欲說些什么。
恰逢此時(shí),劉廣蘭帶著一串鑰匙走了進(jìn)來。
“父親?!彼χ斑@是府上所有的糧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