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還要加班!”
“所有壯丁都要被動員起來?。?!”
又是林場的戶外木頭樁子,又是那一套干部服干部帽,剃了頭的劉閑這一次戴著解放帽是格外的合身,頗有本山大叔年輕時候的帥氣模樣了,可是他的話卻是讓李虎這些生產(chǎn)隊隊長都是好像炸了鍋那樣,議論紛紛起來。
說是農(nóng)人辛苦,這點沒錯,春季開荒,秋季忙收,凌晨五點半就得起床,足以把人勒崩潰了,但是春種夏長,秋收冬藏,夏季農(nóng)閑還有漫漫長冬都是農(nóng)民休息的時間,最起碼活沒有那么忙,生活節(jié)奏也可以緩慢安逸。
可今年倒好,從火辣辣的春耕開始,哪怕婦女和老人都是繃緊了神經(jīng)抓生產(chǎn),夏季蓋房子挖煤運輸照料莊稼一個都沒落下,夏天忙完了秋天忙,秋天忙完了馬上又面臨冬天還的忙,這就好像提莫的老子十一長假加班都提前加完了,你忽然告訴我,十一長假不放了,正常上班。
可聽著怨言,劉閑淡定的一攤手。
“孤也知道大家伙很累,可是不給大家休息的不是孤,而是匈奴人?。」乱膊幌氪蛘?,是他們打上門來的!”
這就叫轉(zhuǎn)換內(nèi)部矛盾為敵我矛盾,難怪積年的表子級老政客遇到政治危機都愿意打仗,聽著劉閑委屈巴巴的攤著巴掌說話,一群老家伙的怒氣也愈發(fā)被點燃起來。
“朝廷委曲求全,和親以公主嫁之,又以布帛財富厚給之,這些匈奴人還不知感恩,年年來犯,若是不集結(jié)兵力,給這些混球些顏色看看,任由他們搶掠,大家伙這一年辛辛苦苦好不容易才賺這點工分,分到的這點糧食,全都泡湯了!”
“今年,你們還愿意拋家舍業(yè),把一切東西都讓給匈奴人嗎?”
“這幫匈奴崽子?。?!”
孟子曰:有恒產(chǎn)者有恒心!其實從太祖白登之圍后,匈奴隔三差五南下?lián)屄樱峡ざ伎斐尚倥撕蠡▓@了,最開始九原上郡幾個郡的百姓還在豪強組織下,自發(fā)的抵抗匈奴人入侵,可隨著朝廷的和親政策還有一次次抵抗失敗,田宅破滅,除了有大鄔堡的小地主階層,自耕農(nóng)一次次破產(chǎn),抵抗意志也越來越弱。
就像九原太守蔣通那樣,干脆收攏民眾到九原城自保,把城外農(nóng)村一切扔給匈奴人搶掠,上郡民眾似乎也習慣了逃亡。
可沒有哪一年像今年一樣,匈奴人的入侵能這么激起上郡人憤怒,因為太提莫累了!
房子,加班加點改的,莊稼,累死累活種的,就前一陣秋收,有的壯年小伙騎著劉氏收割機,騎一騎還活活累暈了,老子真是辛辛苦苦一年,這才賺到這么點工分這么點糧食,你騎個馬子晃晃悠悠跟地痞似得,一伸手就要全收割走了?老子日你奶奶個腿兒的!
劉閑一番敵我階層分析,不僅僅將不放假的責任推到了匈奴身上,還成功激起了上郡人保衛(wèi)鄉(xiāng)黨的熱情與對入侵者的仇恨,六十多的積極分子李虎又是第一個怒發(fā)沖冠,渾然忘了劉閑規(guī)矩,撲騰一聲跪在了地上,一邊叩首,一邊聲音格外昂揚的說道。
“沒說的,老朽服從侯爺?shù)恼髡{(diào),愿意赴湯蹈火,追隨侯爺!”
“吾等愿意赴湯蹈火,追隨侯爺!”
跟著李虎,一群年歲加一塊都能到三皇五帝時期的老頭子也紛紛被點燃熱情,也是紛紛拜見下來。
政治宣傳成功,嘴角流露出了冷笑來,劉閑自己也格外憤青的舉起了雙臂,昂揚的高喝起來。
“都起來都起來!汝等的任務(wù),就是回去將今天與會精神傳達到各自的生產(chǎn)隊中,今年咱們上郡人齊心協(xié)力,讓這些匈奴狗有去無回!”
“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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匈奴年年打,可今年與往年就截然不同了,防御方式不同,而且落實精神不同,這些老頭子生產(chǎn)隊長回了自己生產(chǎn)隊,又把劉閑交代的綱領(lǐng),對匈奴人的仇恨,添油加醋的向自己隊里老百姓宣揚了一番。
“白翟侯有令,適齡郡兵全部征發(fā)!家有男丁一人者留守本家,兄弟二三人者,出一丁到山屯堡藩守,余下一二人守家,兄弟四五人者,出二丁到山屯堡藩守,余者守家!別為了守在家里安逸就逃避兵役,白翟侯征兵,是為了防備萬一,一旦哪一家哪一村堅持不住,可以有兵援助,你們出去打仗,實際上是為了救援自己家!”
“留守的軍兵也別放松下來,整個生產(chǎn)隊你們整個家族的安全,全都壓在你們肩膀上了,每日勤練武藝,繃緊精神偵察敵情,想想你老爹老娘,保衛(wèi)你自己的老婆孩子!!!”
“咱們辛辛苦苦干了一年了,好不容易才有房子有衣服有糧食的,匈奴狗想搶?干他癟犢子的!”
居民大廳中,李虎這樣的生產(chǎn)隊長說的唾沫星子飛濺中,聽得底下才從秋收麥田回家,也是累得癟犢子模樣的郡民年輕人們,也是重新燃起了怒火,就李虎自己家,他倆兒子,四個侄子,三個大外甥全被打發(fā)了出去,到山屯堡找劉閑報道去,這頭二百來個年輕人才剛走出夏天辛辛苦苦修建,卻一點兒也不美的水泥居民樓,那頭立馬將也是官府發(fā)的鐵樓門轟隆一下關(guān)閉上,門后用胳膊粗細的生鐵門栓鎖好,只有些送行的人群能站在三樓陽臺上,揮手告別一二。
“兄弟,去了安心和侯爺打仗,家里不要擔心,有大哥我!”
底下被征伐的軍兵也全然沒了以往的依依不舍,也是熱切的揮著巴掌告別。
“老哥,好好守家,中路就交給我們了!”
從秦朝就流傳下來的鐵血生活方式,耕戰(zhàn)耕戰(zhàn),又在這片土地被渲染了個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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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說,幸虧采取了這種部曲制度,被劉閑忽悠來充當部曲的半數(shù)上郡人,精神傳達到位了,基本上執(zhí)行了丁男半戍的命令,十萬人中有大約兩萬左右的十六到四十五歲壯丁,征兆上來八千郡兵,可是沒有參與部曲制,依附于中小地主豪強的十萬上郡丁口,總共才湊齊一千七百余男丁,這就讓身為上郡太守的周亞夫格外沒面子了。
“這幫混蛋,城門失火殃及池魚不知道嗎?前線將軍還有老子頂不住,后面他們一個個莊子能抗的住嗎?”
砰的一拳頭砸在桌子上,周亞夫的怒火震的桌子上沙盤都是散亂了點,可看著他臉紅脖子粗的模樣,郡丞曹奇卻是不以為意的一哼哼。
“不錯了,去歲上郡太守趙俊才征調(diào)起郡兵六千,后方豪強總共才提供八百丁口,到了咱們將軍這兒,能提高一倍,已經(jīng)是充分表達對咱們將軍的信任了,況且,將軍制定的戰(zhàn)況又不是以咱們上郡兵作為主力,朝廷征發(fā)關(guān)中大軍來戰(zhàn),周老二,與其發(fā)火,你還是好好操練底下的新兵蛋子吧!”
“說的是!哼!等來年春天,本官再去找這些豪強麻煩!曹老夫,你在這兒接著算賬,老周我去了!”
幸虧不是按照軍民籍劃分兵力,一萬兩千征召上來的郡兵,老兵作為軍官打散到新兵中,八千人分為兩個步兵校尉部,他周亞夫和樊飆兩原步將各帶領(lǐng)一部,有著四千人的部下好歹撐住了牌面,不然周亞夫得郁悶死。
弩兵從原來的混編被單獨提煉出來,組成一千人的弩部,交給了蕭峰,騎兵磕磣點,因為一整年時間光忙著基礎(chǔ)建設(shè),劉閑實在沒有功夫去研究解鎖戰(zhàn)馬科技線,再加上去年王建沒啥功,總共五百匹馬,挑選五百個會騎馬的,成了他的騎兵部隊,劉閑還有兩千輛越野自行車,車兵兩千人,交給了夏侯捷率領(lǐng),剩余五百來人伙夫馬夫打雜的,就讓曹真,賈誼,劉閑自己的親老師景老頭來分配了,這就是這次臨戰(zhàn),劉閑的野戰(zhàn)部隊全部家底兒。
不過這是硬實力,軟實力劉閑可比去年要雄厚多了,在無定河南岸平原,一直延伸到黃土高原二十里,一個夏天他一共修建了居民樓四十棟,這些都是他的同盟軍,而且今年依靠秦長城的山屯堡可不像去年那樣破破爛爛就是個遺址了,本來夯土倒塌,最矮就剩下小半米,犬牙差互的寨墻被修復到了五米高,清一水鋼筋水泥外包青磚的大墻。
院子里,去年連房蓋都沒有的秦軍軍營,今年也全被推倒修復,高大的磚瓦房,去年劉閑推廣的火炕倒是被保留下來,一口爐子對應一趟軍營的大通鋪子,燒的暖暖和和的。
最重要的是,去年還的冒著零下三十多度嚴寒出去打獵才能填飽肚子,今年負責后勤的曹真卻是越算賬越高興,膚施城屯了四百萬石等待朝廷援軍,各個居民點大約分散了二百萬石的麥子,他這小小的山屯堡竟然還屯了五百萬石麥子,就算是磨成面粉能減少五分之一,也足夠一萬大軍吃個十幾年了。
去年射右谷蠡王,就差二寸的記憶讓劉閑可太過深刻了,今年他在寨墻上也是準備了個充足,每隔二十米一個二層城樓,每個城樓裝備一具弩炮或者扭力投石機,一共十個城樓,他也裝備了十具真家伙。
背后兩個方陣步兵加緊操練起陣型來,幾千人好像軍訓大學僧那樣雙拐的走著陣型,時不時傳來恨鐵不成鋼的教官齜牙咧嘴的叫罵聲,眼前城寨下面,成群騎著自行車又開始重新練體力的步兵累的吐著大舌頭連呼哧帶喘的,站在城墻上,劉閑則是信心十足的向北眺望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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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道是山雨欲來風滿樓,集結(jié)兵力又花了八天時間,真如同九原太守蔣渾對自己能力預料的那樣,第九天,第一股密密麻麻的人群出現(xiàn)在了無定河邊。
不過不是匈奴人,竟然全都是九原,云中兩個郡逃難的難民。
此時雖然是深秋,天氣轉(zhuǎn)冷,但無定河還沒有上凍,而且為了御敵,劉閑還將五十里河灘內(nèi)的木橋全部拆毀,只留下了通往九原城的官道橋,對于難民來說,無定河雖然不是什么大河,但也是格外難以跨越的,數(shù)以萬計的逃難北民就擁擠在了官道橋前。
雖然把戰(zhàn)場頂在了黃土高原與河套平原交界的白翟,也就是后世榆林,不過劉閑也并不想輕易放匈奴人過無定河的,這兒他還是布置了前沿部隊,二百名步兵用鹿寨封鎖住了橋面,守橋軍官也是個功臣之后,都昌侯后嗣朱貴,當初跟著夏侯捷一塊兒投靠劉閑的紈绔之一。
背后不知道匈奴人什么時候殺過來,可是面前,被削得尖銳的鹿寨尖頭殺氣十足的指著自己,背后更有披甲的戟兵防御著,有的人試圖向前擁擠,卻被戰(zhàn)戟毫不客氣的指著咽喉,有的擁擠中噗通一下掉下石橋,轉(zhuǎn)眼被河水沖走,還有個婦人舉著孩子在鹿寨前,痛哭哀嚎的求情起來。
這一幕讓朱貴也是急的好像沒頭蒼蠅那樣,他在這兒奉命攔截,不允許一人南下,但眼前這些人又不是匈奴人,若是把他們堵在這兒,等匈奴人殺到了,上萬災民不是成為刀下鬼,就是被劫掠到草原,成為奴隸,雖然去年和劉閑在無名山上拼過命,可是這種情況他還是第一次遇到,急的這朱貴團團轉(zhuǎn)。
“派去山屯堡報信的還沒有回來嗎?”
足足轉(zhuǎn)了一大圈兒,焦慮中,朱貴又是神經(jīng)質(zhì)一般的猛抓住了身邊副官的衣領(lǐng)子,兇惡的叫嚷著,眼看著自己主官焦慮的模樣,平級起來的副手也是一臉無奈,抱拳回報道。
“回屯長,山屯堡距離此地三十多里,就算是騎車,一時半會兒也趕不到??!”
“嗨呀?。?!”
又是扯著他衣領(lǐng)子重重一甩,朱貴又是急的直轉(zhuǎn)圈兒,不過這功夫,河對岸西北方向,又是一陣陣煙塵呼嘯而起,難民人群也情不自禁的爆發(fā)出了慌張呼喊來,甚至向前涌的人群擠著最前面幾個狠狠撞在了向前削尖的鹿寨上,撞死在上面的云中郡難民發(fā)出凄厲的慘叫聲。
“算了,來人,搬開鹿寨,讓漢民們過河!”
“謝將軍!”
“多謝將軍?。?!”
心頭的防線終于崩潰了,朱貴一聲令下,也是不忍心對邊郡漢民下手的上郡郡兵趕忙搬開了鹿寨,可就這功夫,一聲蒼老的聲音卻是猛然在背后重重響了起來。
“屯長不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