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百花宴已過去三日,宮內(nèi)無任何消息,受邀前去的眾多女眷似也忘了這茬。
因著劉嘉寧一番大作為,相府和安國公府徹底淪為眾矢之的,孫慕婉難得清閑,無需四處參加宴會,應(yīng)付貴女,便有事沒事的往相府跑。
她樂在其中,劉嘉寧卻是煩不勝煩,只盼著風(fēng)頭早點過去,好讓自己也清靜清靜。
“表妹!”
又是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躲也躲不過,劉嘉寧索性不管了,靠坐著秋千閉目養(yǎng)神,也無人晃動,只任它隨風(fēng)輕搖,慵懶愜意。
孫慕婉在月亮門處靜站了一會,雙目一眨不眨望著她,腦中登時蹦出七個大字。
美人美景美如畫。
若外人看到這一幕,她妖女的名號算是坐實了。
太久沒聽到腳步聲,落在身上的目光又實在強烈,劉嘉寧繃不住了,嘆了口氣,緩緩睜眼看去。
“你準(zhǔn)備就這么和我說話?”
孫慕婉終于回神,拍拍額頭邁步走近。
旁邊其實還有一架秋千,早已成了她的專屬,奈何方才的場景生生刻在了腦子里,她突然覺得自己配不上這架秋千了。
它只能是表妹的!
于石凳落座,孫慕婉撈起茶壺倒水,熟練的讓人心疼。
劉嘉寧搖頭失笑。
“明知我這無人伺候還天天跑,倒也罷了,為何連丫頭也不帶?”
孫慕婉另倒了一杯遞給她,笑道。
“還不是怕擾你清靜。我平常不怎么管她們,一個兩個散漫慣了,要是哪里不注意惹惱了你,遭殃的還不是我這個做主子的。反正也沒甚要她們伺候的,讓她們跟著歇幾日也好。”
聽出她話里的意思,劉嘉寧睨了她一眼,沒再說話。
是她不愿帶,又不是自己不允許,安靜些也好,省得亂哄哄吵的人頭疼。
她不欲再提,孫慕婉也不多說惹她心煩,很快想起另外一件事,轉(zhuǎn)了話頭。
“表妹,你就不好奇那事后來怎么樣了?你整日不出門,定是無從知曉的。”
能怎么樣。
無非是私下里和解罷了。
以陸淮山和昭陽的關(guān)系,她還真不覺得會鬧的多大,都能幫她殺人,又何必計較這點小事。
況且,中間還夾著太后和陛下,除了不了了之,也沒有旁的路能走了。
見她面無表情,孫慕婉一時也拿不準(zhǔn)她到底關(guān)不關(guān)心,想著給她找點樂子也不錯,便自顧自說了起來。
“太后和陛下顧及長公主名聲,定是要壓下來的,我本以為靖王這些年不顯山不顯水,吃點虧也就吃點虧了,哪曾想是消息傳的太慢,今日才有了苗頭?!?p> 何意?
劉嘉寧眼皮微微顫動,不動聲色朝她看去,紅唇微啟。
“靖王不是最疼愛這個侄女?”
總算等到她開口了,孫慕婉一步邁到她身邊,素手握繩,微微低頭。
“是吧,你也覺得很奇怪是不是,起初我也以為是假的,讓人打聽了一番才敢肯定,靖王非但沒忍,還在早朝之上公然把這事提出來了,文武百官,城中百姓,個個都興奮的不行,等著看熱鬧呢。我聽說還有人悄悄在賭坊開了盤,用陛下和靖王打賭,一賠二十呢!”
“賭坊?”
劉嘉寧有些難以想象,她這位表姐真性情不假,脾氣爆不好惹也不假,善于偽裝更不假,可不論從哪看,都不像會出沒賭坊的人啊。
就算她沒進去,尋常姑娘家打聽消息,誰會想到去賭坊?
何時長歪的,怎么一點跡象都沒有。
“你……干嘛這么看著我,好像我做了什么虧心事一樣?!?p> 孫慕婉承認(rèn),跟表妹一起的每一刻都是她最放松的時候,放松到開始得意忘形了,但也只是嗓門大了點,性子跳脫了點,愛笑了點,其他貌似也沒什么出格的。
是剛才說錯話了?
孫慕婉仔細(xì)回想了一遍未經(jīng)腦子脫口而出的話,整個人猶如雷劈,徹底傻了,手跟著一松,茶杯掉落,被劉嘉寧反手接住,連同自己的一道給了錦棠。
“夫人他們可知道?”
孫慕婉臉上青一陣紫一陣,干笑幾聲。
“我只有打聽消息的時候才讓人走一趟,進都沒進去過,不必告訴他們。”
劉嘉寧笑笑不說話。
孫慕婉立馬急了,也顧不上她喜不喜歡,又是捏肩又是捶腿的討好。
“表妹,你一定要信我,我就是再墮落,也不可能去那種不入流的地方嘛。這事千萬要保密,不然……不然以后有任何消息,我都不告訴你了!”
劉嘉寧垂眸,依舊笑笑不說話。
說得好像她多喜歡聽一樣。
茲要是她感興趣的,也用不著從旁人口中聽說。
賭坊的確是三教九流的聚集地,里面的消息也的確廣,但幾分真幾分假就不得而知了。
“哪個賭坊?”
孫慕婉張口便想隨便說一個,對上她仿佛看透一切的眼睛,又撇撇嘴改了口。
“金勛賭坊……”
劉嘉寧瞇眼,腦海中立馬蹦出個人來。
這傻丫頭,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難怪前世到死,她都沒聽說安國公府的嫡女和誰家定了親,原是心中早就住了人,還是個絕非良人的家伙。
“表姐,這是最后一次。我這也沒什么消息需要你幫忙打聽,你知道的便同我講講,不知道便罷了,莫要再去?!?p> 好不容易聽她叫聲“表姐”,孫慕婉想都不想便點了頭。
別說不讓她去金勛賭坊,就是讓她摘星星摘月亮,她也絕無二話??!
一聲“表姐”純屬下意識,偏偏她就笑的合不攏嘴,發(fā)自肺腑的開心,劉嘉寧看在眼里,也不準(zhǔn)備解釋了。
罷了,改個口而已,無妨。
東拉西扯中,一天很快過去,劉嘉寧在酉時三刻送走了孫慕婉,回房躺在榻上,不自覺想起今日被她忽略的事。
譬如陸淮山為何死抓著不放,譬如他準(zhǔn)備如何行事,譬如他是不是要跟昭陽撕破臉……
一連串的疑問全都是關(guān)于那個令人諱莫如深的男人。
因為她的出現(xiàn),今生的軌跡開始不一樣了。
前世她死在陸淮山劍下,不知今生還會不會重蹈覆轍。
還有金勛,她只聽過名沒見過人,凡是加諸在他身上的,都不是什么好名聲,在天下人心中的地位直逼陸淮山。
表姐怎會跟他扯上關(guān)系。
劉嘉寧無奈發(fā)覺,開了今天的頭,她叫“表姐”是越來越順口了。
終究是被磨平了一部分刺啊。
“錦……”
剛要開口喚錦棠,讓她去前面請劉嘉奕過來一趟,問問他金勛的事,窗戶便響了。
聲音十分小,若非她離得近,想聽見很難,擺明了是在防備錦棠。
她好像猜到是誰了。
人長得還不錯,怎么做事鬼鬼祟祟,跟個小毛賊一樣。
劉嘉寧磨磨牙,決定晾他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