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的動靜實在太大,燕春樓又是禁衛(wèi)巡城必經(jīng)之路,便是老鴇想遮掩也已晚了三春。
“大人,這便是燕春樓所有人了?!?p> 見她皺著眉頭一臉不情愿,京兆尹也只覺晦氣,若非出了人命,刑部和大理寺又幾經(jīng)推脫,當他愿接手爛攤子呢。
狠啐了一口,京兆尹重新端起假笑,負手自一排排人眼前走過,想要從他們神情中抓住些許線索,可惜一無所獲。
老鴇習慣跟各種人打交道,又豈會看不出他隱忍的懊惱,松了口氣的同時,面上盡是得意,腰板都挺直不少。
該!
查都不查就斷定是她燕春樓的人所為,還明察秋毫的清官呢,整個一糊涂蟲!
再說了,誰家殺了人會掛在自己家門口啊,豈非不打自招?但凡長了腦子就該想到!
不愿同長公主直接對上便想往他們身上潑臟水,呸!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
等主子露面的那天,非剝了他皮不可!
只是……
視線落到蓋了白布的尸體上,老鴇目露憐憫,幽幽嘆了口氣。
鶯鶯這丫頭,自小就是在燕春樓長起來的,更是她手把手教成了今日的模樣,想著留作棋子,為主子所用呢,孰能料到,半道竟出了這檔子事,多年心血,就白白葬送了。
更可氣的是,她還不能鬧上長公主府討個說法,打碎了牙往肚里咽的滋味,實在不好受。
老鴇心中還有一疑問,也是整個燕春樓的疑問。
好端端的,鶯鶯的尸體怎么會掛到燕春樓的門上,主子應當都處置好了才對。
又或者是種暗示?
也沒聽說最近有什么行動啊。
撓破了腦袋也想不通。
那廂來回繞了三圈的京兆尹也倍感頭疼,太陽穴突突直跳。
“如何?大人可找到兇手了?”
冷若冰霜的聲音迫使他回頭,掩唇干笑幾聲,踱步坐回對面。
“本官也是奉命辦事,此案牽扯重大,捅到陛下面前才是大麻煩。尸體畢竟是在燕春樓門前發(fā)現(xiàn)的,本官依律盤問也是常情,媽媽何必抱有如此大的惡意?!?p> 老鴇勾唇冷笑,一改平素虛與委蛇的做派。
觸及底線的事,她從不退縮,再讓他們待下去,就該拆了燕春樓了!
那還得了?!
“大人也不必拿官威壓我,您要查,賤妾配合就是,現(xiàn)如今查也查了,卻連個結(jié)果都沒有,里里外外的人都盯著呢,大人不該給賤妾個說法嗎?賤妾開門做生意,牽扯到人命官司,以后這生意還如何做?”
說著,老鴇往前走了一步,微微傾身,含笑直勾勾盯著京兆尹,低聲警告。
“大人可別忘了,便是陛下,都要縱著燕春樓幾分呢?!?p> 京兆尹用力揉了幾下額頭,為官數(shù)載,怎么也沒想到有朝一日竟會被出身煙花之地的女人說到啞口無言,脾氣也跟著上來了,招呼官役帶上尸體,豁然起身往外走。
“你要說法,本官還不知管誰要說法呢!你當本官愿意同爾等女流之輩起紛爭,實話告訴你,本官此行,奉的就是皇命,密令!這事要解決不好,不止你的生意做不成,本官的烏紗帽也穩(wěn)不??!給你們只有半日,本官在京兆府恭候大駕!走!”
“你!”
老鴇咬緊牙,怒目瞪著一行人的身影離去,手一揮,門應勢而關,隔絕了周遭數(shù)不清的視線。
背對著門,老鴇捂著起伏的胸口坐下,想起方才京兆尹的警告,抬手招了個不起眼的小廝,放人堆里都發(fā)現(xiàn)不了的那種。
“速速傳信與主子,將此事詳細告知于他,問清后續(xù)該如何?!?p> 小廝垂首硬是,腳步輕快繞過大堂,從后門離開了,殊不知,他剛在街上露面,便有人盯住了他。
尋常人許瞧不出不妥,只不可能瞞過劉嘉寧和錦棠的眼睛,她們邊逛著,邊遠遠墜在后面,看清他進了何處,便不再上前。
門匾上斗大的“靖王府”,讓劉嘉寧恨得牙癢癢。
她的運氣就這么不好,越是不想跟誰扯上關系越能扯上?
她就搞不懂了,陸淮山到底想干什么,明知她跟昭陽水火不相容,卻仍舊左右逢源,真以為她拿他沒辦法不成!
……倒也是事實。
要她現(xiàn)在就對上陸淮山,的確沒任何勝算。
劉嘉寧暗罵一句“該死”!
前世怎么就沒看清他的臉,否則也不會落得如此被動!
轉(zhuǎn)身欲離開,似想到了什么,劉嘉寧突然駐足回看,“靖王府”三個字在太陽下閃閃發(fā)光。
若燕春樓是他的,以他對昭陽的疼寵,為何要幫她擺下那樣一場局。
他深知昭陽性情,也該料想過今日種種,如此行事,豈非暴露了自己?
她從未想過另外一種可能……
……
靖王府后院,宋陽正百無聊賴靠坐在亭中聽曲,在他正前方有偌大一個高臺,也是他來了之后緊趕慢趕搭好的。
絲竹聲曼妙,美人身姿搖曳,他卻從始至終閉著眼,未曾抬眸看過,好似只是為了讓府中有點不一樣的聲音。
直到雜亂的腳步聲響起,他才懶洋洋睜眼,只看了一眼便又閉上了。
“著急忙慌的作甚,在王府得時刻注意規(guī)矩?!?p> 來人正是燕春樓的小廝,聞言小心斜了眼高臺,撇撇嘴心下腹誹。
張口規(guī)矩閉口規(guī)矩的人,卻最不守規(guī)矩。
這話就是爛在肚子里,他也不敢說,只湊近幾步,將老鴇交代的話緩緩道出。
見不到主子,跟宋公子說也一樣……吧。
“媽媽讓小的問一句,您后續(xù)是如何打算的,咱們也好提早做安排。”
半晌,宋陽才反應過來,抬手止住高臺上的人,不耐煩揮手,讓她們下去,等人都走光了才坐直身子面朝他。
“你是說,有人把尸體掛到了燕春樓外?”
話到最后,他的聲音已經(jīng)控制不住的高了起來。
陸淮山循著樂聲拐過長廊,猝不及防聽到這么一句沒頭沒尾的話,蹙眉停下。
身后其他人都知道宋軍師的德行,只盼著他不要再碰觸將軍底線。
在府中大肆聲樂、廣招伶人,已是聳人聽聞了。
小廝也沒料到他反應這么大,愣愣點頭,心頭涌上不太好的預感。
難不成這事跟他有關?還是瞞著主子干的?!
宋陽摸摸光溜溜的下頜,哼笑一聲。
“沒想到啊。看起來嬌嬌弱弱的,膽大的能吞下天了。誒你說,她是真不知道燕春樓是你們家王爺?shù)?,還是明知故犯呢?!?p> 小廝再傻也聽懂了!
“您……哎呀宋公子!若是主子知道了,定會大發(fā)雷霆的?。 ?p> 宋陽眨眨眼,手握拳敲了他一下,呲牙道。
“瞎叫喚什么,生怕他不知道是不是。再說了,我什么都沒做啊,他跟我發(fā)什么火?!?p> 小廝急的直跳腳,十分后悔跑這一趟。
剛想開口勸他主動跟主子認錯,一抬眼就見迎面走來一行人,絕望的閉上了嘴,垂首跪到一旁等著領罰。
宋公子啊……可真是害死他了?。?p> “你干嘛……”
“你剛才說,什么尸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