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陽雖整整一夜未眠,卻還是一如往日地于清晨早起,來到前殿,方見徐倏正趴于桌上熟睡,不忍打擾,悄悄幫她披上一件斗篷后,便獨(dú)自散步廊道,隨機(jī)靜坐石臺養(yǎng)神。僅憑直覺睜眼后,他就開始沿著云潺溪默默散步,不知不覺已來到久別重逢的靜心池邊。
此時的靜心池明顯變了許多。原本青翠欲滴的樟樹枝葉已是枯黃而隕。鵝卵石鋪就的彎曲小路兩側(cè),皆鑲著不知何時泛黃的花草,滿掛著露珠,清新之中透著一種神圣。
池中的水還是那么的清,沒有一片落葉,看樣子應(yīng)該每天都有人清理過。水中小山底下的游魚們還是那么地自由自在,安樂知足,只因世上的一切都與它們無關(guān)。只要沒人故意來打擾,其只需百年如一日地在這水中盡情享受著悠哉之樂即可,著實(shí)讓人向往。人本如此,只是放不下人世間的過多牽掛罷了。
他原本淡然無覺的心,觸景生情,驟然變得傷感起來,腦海中不由浮現(xiàn)出三個月前梓潼那紗白女裝下纖瘦的身影,甜美的笑,并久久揮之不去。他漸漸無法控制住心中的思念和壓抑,不得不向著湛藍(lán)的天空大聲吼出自己的心聲,吐露著自己的憤懣,直到缺氧一刻。
“王兄!你這又為哪般!叫得如此不惜命!”龍奕一下子不知從哪里跑出來,迅捷地用手捂住了龍陽的口鼻,生怕他叫傷了腦神經(jīng),“別叫了好不好?王兄你倒是說話呀!”
“嗯—嗯—嗯?!饼堦栔噶酥庚堔日嬖谧约嚎诒巧系睦w細(xì)小手笑道。
龍奕故意又捂了一會兒,才慢慢地松開了手,撅著小嘴撒嬌道:“曉奕愚笨,王兄不言語,怎會想到嘛?!?p> “你是不是想把王兄悶死?”龍陽瞬間故意大口喘著粗氣。
“怪我咯,誰讓王兄叫得跟發(fā)了瘋似的,哼!”龍奕嗔怪道。她是知道龍陽的,要是真不行了,憑他的身手明明隨時可以全身而退。
“那也不能捂著王兄不放啊,不知那樣真的會悶死王兄嗎?”龍陽故意表現(xiàn)得很委屈。
“當(dāng)時哪顧得了那么多啊,還不是擔(dān)憂王兄將遭不測!不謝曉奕也就罷了,還如此錯怪于我。世間怎有如此王兄!哼!哼!哼!”龍奕轉(zhuǎn)身就要走。
“曉奕莫走,曉奕莫走,王兄知錯,王兄知錯?!饼堦柌挥尚Τ雎晛碜飞先ダ↓堔?。
“放開我。”龍奕往前沖得更為厲害,不過聽語氣就知道只是在假裝耍脾氣,“休想讓我再次理會于你,放手,快放手?!?p> “哎呀,你究竟意欲王兄何為?”龍陽對于龍奕所有的撒嬌任性進(jìn)攻,永遠(yuǎn)只有被直接打敗的份兒。
“王兄可還記得答應(yīng)曉奕之事?”龍奕轉(zhuǎn)過身來俏皮地望著龍陽。
“跟我來?!饼堦柪堔葋淼胶驼钋?,拿下一面東姜戰(zhàn)旗連揮數(shù)下。恰巧一陣秋風(fēng)吹來,旗頂凱旋之音倏時作響,給人一種興奮的愉悅感。龍奕更是一下子撲進(jìn)龍陽懷里,緊緊抱住腰際,貼于龍陽胸前痛哭不止道:“南溪一別,曉奕以為再也不能與王兄相見。日夜切聞凱旋之音,卻從未入耳,甚懼王兄已遭不測!假若王兄不在,曉奕活于世間還有何意義!逃命廣陽,甚覺茶飯無味。每思王兄,唯有夜夜凝望窗外殘?jiān)拢腥鐟铱针r鳥,崖間獨(dú)苗。王兄!”龍奕依舊哭聲不止。
“王兄答應(yīng)過曉奕,凱旋之音響起之時,王兄定當(dāng)歸來,怎能食言?!饼堦栆蝗缭?jīng),撫順著龍奕的秀發(fā)安慰,心中卻也早已五味雜陳,心疼酸楚。
“王兄可知曉奕為何已見王兄,卻仍要聽這凱旋之音?”龍奕哭聲漸小。
“這是為何?”
“唯有聞至凱旋之音,曉奕方敢相信絕非夢境,方敢確信緊抱之人實(shí)乃王兄?!饼堔瓤蘼曇阎梗瑫r而抽泣。
龍陽沒有說話,只是繼續(xù)將龍奕深擁入懷,以讓其更加真切地感受到,他已真的歸來。
“王兄,你胸前為何突有血色!”龍奕抬頭離開龍陽懷抱,方才發(fā)現(xiàn)他的右胸正向外滲著些許鮮血。
“行軍打仗,總是難免皮肉之傷?!饼堦杽倓傊活櫪堔龋灾峦浶厍皞?。加之龍奕深擁入懷,他雖有辣疼卻未在意,此刻方覺疼痛難忍。
“王兄誆我!來人,快傳御醫(yī)?!饼堔纫咽抢⒕文樕鲋堦栕呋貙媽m,“王兄方才為何不早告于我?!?p> “皮肉之傷,不足憂慮。”龍陽盡量保持那份自然。恰恰說完,早已敏銳聞至龍奕焦急之音的徐倏已帶著御醫(yī)來到。龍陽則以眼神示意徐倏領(lǐng)龍奕在外等待。只因自己的右胸傷口一再而三地崩裂,血肉模糊之景絕不可讓曉奕瞧見,免其擔(dān)憂。
時間似乎過得有些久了,龍奕實(shí)在擔(dān)憂不下,正想要進(jìn)去看看,卻被徐倏一手拉住手腕?!肮髑衣??!?p> “你是何人,快放開?!饼堔戎毕脒M(jìn)入。
“末將乃是國主貼身護(hù)衛(wèi),國主方才示下,不許公主入內(nèi)一步?!毙熨苛Φ啦粶p半分。
“王兄不曾言語,何以令下!”龍奕直覺眼前此人過分,甚至故意阻攔。
“國主是以眼神示下?!?p> “王兄豈會如此!”龍奕說著的同時還是用力試圖掙脫被徐倏緊緊攥著的手腕。
“請公主安心等待?!毙熨繜o視龍奕任何反應(yīng)。
“如此看來,王兄傷勢定是不輕,我怎能安心,你快松手!”龍奕明顯已經(jīng)生氣。
“恕難從命?!毙熨恳彩莻€硬茬子,就是不松。
“你就不信本公主治你犯上之罪!”龍奕一般對人不會自稱本公主,除非已是不得不用。
“職責(zé)所在,寧死不從!”徐倏直接單膝下跪,但右手仍然緊緊拉著龍奕手腕,左手將劍柄遞與龍奕。
龍奕實(shí)在想不到徐倏會是如此強(qiáng)硬的反應(yīng),但她還是拔出了劍,朝徐倏正攥著自己手腕的右手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