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穹之上,一道孤影飛快的穿梭于浮云之間。
一聲代表著自由和野性的鳴叫頓時回響在整個山谷之中。
一根灰色的羽毛隨著山間呼嘯的風(fēng)慢慢地飄落而下。
直到它落到一只看上去極為枯瘦的手中。
這只手的主人仿佛是感覺到了什么一般,用他那空洞無神的雙眼望著天空。
可惜他注定是無法看到這根羽毛的主人,因為他的眼睛除了無邊的黑暗之外,再也沒有任何其他的顏色。
他嘆了一口氣,然后將手里的羽毛拋入身下的山谷之中。
在一旁目睹了這一切的侍女不禁輕聲地嘆了一口氣,她看著那個孤獨的身影,那張臉原本應(yīng)該是充滿著少年的活力和如同那天空中翱翔的老鷹一般豪壯的神采。
可是他的臉上卻如同死水一般,看不出喜樂,也看不出悲傷。
他如同一個看破世事的老人,輕易絕不會露出任何屬于他自己的喜怒哀樂。
他把自己封鎖起來,就像是在周圍建了一堵無形的圍墻。
此時,二人站立在山頂之上,對面便是那看似平靜卻又暗藏著危險。
他們都知道只要時機一到,那座火山將會噴發(fā)出足以將他們所有人全部消滅的熔巖。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從腰間拿出他隨身攜帶著的長簫。
隨著他手指輕按,長簫之中發(fā)出一陣低沉而又悠長的聲音。
侍女聽聞這簫聲之后,整個人似乎都沉浸在一種悲傷之中。
因為她從這簫聲中聽出了她主人心中的悲涼和孤獨。
簫聲漸漸傳遍了山谷,在另外一邊的火山之上,也有一個人久久佇立在山頂之上,默默地注視著對面的那座山頂。
她當(dāng)然知道這簫聲的主人是誰,但她心中所牽掛和思念的卻是另外一個人,這個人已經(jīng)離開她很久了。
她靜靜地聽著簫聲,直到她再也聽不見任何的聲音,才睜開了眼睛。
另外一邊的山頭上面,一個老人也在默默地聽著這簫聲。
不過他的心中卻沒有半分對于這簫聲的欣賞,因為他根本不喜歡這聲音。
他之所以會在不遠(yuǎn)處聽完這首曲子,完全是因為吹奏這首曲子的人是他的少主。
于情于理,他都不會上前打擾。
等到簫聲漸漸消失之后,他只聽到了一聲淡淡的嘆息。
簫聲已絕盡,獨留一聲嘆。
老人見狀上前,躬身對著自家的少主說道:“我來了?!?p> 他不是自己要來的,而是被人叫來的。
但是他心中也早已對此有了幾分預(yù)料。
他知道這一天遲早要到來,而他也必須面對自己少主的問話。
少主是一個看上去瘦弱多病的少年,多年的隱居生活,讓他的臉趨于一種類似于死亡的慘白。
他那無神的雙眼之中閃過一絲別樣的情緒,就如同平靜地湖面蕩起一絲漣漪。
少年用一種平靜得仿佛沒有任何情緒的聲音說道:“夫人死了,你知道嗎?”
老人幾乎毫不猶豫地說道:“我知道,我不光知道她死了,還知道她是如何死的?!?p> 少年轉(zhuǎn)過身,用他那空洞的雙眼望著老人。
而老人也一臉理所當(dāng)然的表情看著少年,他根本不用擔(dān)心少年看到他此時的這幅神情有多么的不合適,盡管少年身邊的侍女眼中已有了幾分怒氣。
但少年卻依舊保持著平靜。
他繼續(xù)用那種似乎事不關(guān)己一般的語氣說道:“為什么要這么做?”
老人將手里的拐杖重重地拿起,然后又以相同的力度放了下去,那根木頭做的拐杖砸在地上發(fā)出了一聲沉悶地巨響。
侍女一臉的戒備,手也放在了懷里,那里有一把防身用的匕首。
老人沒有去看那個侍女,也絲毫不在意她對自己的敵意。
他只是用真誠的目光望著自家少主,對他說道:“你聽到了嗎?”
少年點了點頭,說道:“我聽到了,那是你的獨門武器砸在地上的聲音?!?p> 老人緊盯著少主,想要從他的臉上看出任何他希望看到的東西。
但是他注定要失望了,因為他發(fā)現(xiàn)自家少主從頭到尾都沒有展露出任何的表情。
老人故意地說道:“我就是用這個東西殺了她,她死得很痛苦?!?p> 少年的氣息瞬間亂了,但是他又很快地恢復(fù)了平靜。
少年笑著問道:“你不該殺她?!?p> “不,我早就應(yīng)該了結(jié)她了,早在她來到了這里的那一天就應(yīng)該這么做。”老人沉聲說道。
“她帶來了和平。”少年淡淡地說道。
“我知道,但是我們需要的不是和平,而是征服?!崩先苏f道。
說完這句話,他開始一臉焦躁地走來走去,然后對著少年說道:“蕭家祖上幾代人的努力到底是為了什么?”
少年平靜地說道:“重建大遼國?!?p> “原來你還記得。”老人欣慰地說道,“我還以為你在溫柔鄉(xiāng)中待得太久,把祖宗的大事給忘了呢。”
“我永遠(yuǎn)都不會忘記?!鄙倌暾f道。
“那你應(yīng)該知道只要有火山上的那些人在,我們就永遠(yuǎn)無法進(jìn)入中原?!崩先苏f道。
“她來這里以后,我們兩家已經(jīng)結(jié)成姻親,這還不夠嗎?”少年嘆了口氣,說道。
“不夠,遠(yuǎn)遠(yuǎn)不夠。”老人說道,“一時的同盟和伙伴永遠(yuǎn)有可能會在你最無防備的時候捅你一刀,你該知道那些人是什么來路,也該知道他們絕不會因為一個人而放棄對中原的念想?!?p> “那你也不應(yīng)該自作主張?!鄙倌暾f道。
老人聽到這話,不屑地笑著說道:“老夫差點忘了,當(dāng)年的那個孩童已經(jīng)長大成人了,也不再需要我這個老頭子了。”
少年笑著說道:“老師說笑了,你可是我們蕭家不可或缺的人物?!?p> 老人冷笑一聲,說道:“我們楊家只不過是你蕭家的仆人,世世代代如此,我們永遠(yuǎn)都會忠于自己的主人,我們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為了您,為了蕭家的大業(yè),也是為了所有契丹人的未來。”
“可您并不是契丹人?!鄙倌暾f道。
老人深吸了一口氣,然后跪下說道:“如果少主你認(rèn)為老夫這一次做錯了,就請你出手殺了老夫,并且處死我們楊氏一門。”
少年笑著伸出右手,將老人扶了起來,盡管他雙目失明,但他總能從聲音辨別一個人的位置。
“師叔哪里的話,簫家和楊家永遠(yuǎn)是好朋友,您也永遠(yuǎn)是我的老師?!鄙倌暾f道。
老人聽到這話,剛才跪下之時毫不掩飾的殺意才漸漸的平息下來,他知道此時的少年還需要他,也需要他身后的楊氏族人,他根本不可能被殺死。
結(jié)果,事情的發(fā)展果然就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得意地笑著站了起來,說道:“少主的這番話,實在是讓老朽頗感欣慰?!?p> 少年笑著說道:“我們才是一家人,而她終究只是個外人罷了,之后的事情就按照你的意思去辦吧?!?p> 老人得到了他想要的東西之后,頓時喜笑顏開起來,眼神中甚至多了一些原本就不存在的敬畏和尊重。
他這一切自然不是做給自家少主看的,而是要做給站在一旁的侍女看。
侍女見狀,冷笑了幾聲,然后轉(zhuǎn)過頭去,不再看他。
一場沒有硝煙的爭斗看上去是以老人的勝利和少年的妥協(xié)結(jié)束了。
這些年,侍女總是陪伴在少年的身邊,她當(dāng)然也知道這樣的妥協(xié)幾乎已經(jīng)成了常事。
每一次的大事,都是由老人做主,而少年說到底也只不過是傀儡而已。
但她知道自家的少主絕不會任人宰割,他總有一天會化作翱翔九天之上的老鷹,實現(xiàn)當(dāng)年先祖未曾實現(xiàn)的愿望。
她默默地期待著,看著自家少主的眼神之中也帶著濃濃的期許和淡淡的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