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五朋友
五招呼(下)
邵桀那一瞬間幾乎來不及牽動表情,只有空洞的視線仿佛在跟江陌目光交錯的剎那久旱逢甘撥云見日似的迸發(fā)了一絲堪乎熱烈的生機出來,細碎的波光流轉(zhuǎn)飄忽,跌跌撞撞地翻過暫且無法恣意靠近的距離,搭乘著微涼的風,盤旋著落在江陌的發(fā)頂,像是奮力地想把她的思緒和發(fā)梢都雜亂地糾纏在一塊。
“嚯……喲~咳咳——”
韓律窩在大巴車上琢磨了一路邵桀選手這點兒不合時宜不為言說的欲語還休,眨了眨眼睛忽地就恍然大悟,原來那位道貌岸然傷春悲秋的問題小青年十有八九是被起因不明卻意圖單純的占有渴求沖昏了頭——很難及時的溝通交流和職責所在的話題保守幾乎囫圇個兒地把邵桀遠遠地甩在了江警官觸不可及的身后。
江警官工作之余的生活瑣碎被擠壓得寥寥,在他們這些尋常人的眼中,那些案情相關(guān)避而不談的話題之中,但凡那些交托背后生死過命的戰(zhàn)友偶然擦碰出點兒什么苗頭……
然而面子上云淡風輕的問題小青年滿腦袋雞零狗碎的假想揣測還沒機會妄然地發(fā)展成什么偏執(zhí)的念頭,肚子里那點兒無法形容的暗流洶涌就在遠遠地覷見江陌的一剎,稀里糊涂地付諸東流。
韓律長腔短調(diào)地想起哄,被江陌極其平淡的一瞥威懾得不怎么敢動,哈腰敬禮十分狗腿地竭力縮在肖樂天掛著執(zhí)法記錄儀的肩膀后頭,小聲地往小警察的耳朵邊兒上湊:“江警官也在場館這邊執(zhí)勤?之前不是說在忙別的?”
“啊師姐她……算……臨時調(diào)動?!毙诽煜葲]什么意識地搭上話茬,聽見別在口袋上的對講機“嘶啦”響了一下才抿住后半句話,七拐八拐地搪住話頭:“今天場館里的活動多人也多,進出估計都要嚴管,沒什么事兒——”
“沒什么事盡量別到處亂竄。昨天你就跟我說了,本來還以為今天忙起來碰不到面呢。”韓律腦子靈光眼力上乘,幾乎在肖樂天剛一磕絆的工夫就猜到了這兩位近來各自奮斗在不同地點的大忙人不會平白無故地往一塊兒湊。他含糊地幫著有點支吾的肖警官把話題輕飄帶過,匆匆寒暄了兩句就趕在完成“護送”任務(wù)原地解散的粉絲留意到這邊的動靜之前揮手把人推回到轉(zhuǎn)播車后頭,臨走之前還不忘尊敬又肝兒顫地對著已經(jīng)坐回到臺階上繼續(xù)扒飯的江警官行個注目禮,轉(zhuǎn)身撒丫子跑到了負責清點留門的工作人員身后。
“差點兒說漏嘴。”
對講的音量不夠大,肖樂天端起肩膀歪著腦袋聽了半晌也沒怎么聽懂。他一心二用地覷著江陌瞥向在場館入口的視線,咧開嘴剛動了點兒插科打諢的念頭,對講通話里就先斷斷續(xù)續(xù)嘶嘶啦啦地捋順了哪個場館地點有什么特殊的突發(fā)行動——肖樂天斂住神色,快速扒空了盒飯含糊地對講應(yīng)答,著急忙慌得筷子尖“咯嘣”一聲彈響犬齒硌破了嘴角,血珠肉眼可見地往外冒:“我去……嘶——別館有個什么展會直播,剛說發(fā)現(xiàn)有變態(tài)在后臺偷拍模特換衣服,我得過去,撤了師姐!”
遠距離小范圍不明所以的尖叫喧嘩已經(jīng)兜轉(zhuǎn)越過了遍地熱鬧的嘈雜聲砸在了西側(cè)廣場這么個犄角旮旯的角落。江陌蹙了下眉頭,伸手接過肖樂天隨手撇開的空飯盒,速戰(zhàn)速決地解決完手里已經(jīng)被涼風刮得濘了一層葷油的飯菜,鉆進場館找了半天的垃圾桶,然后咂么著嘴里咸得發(fā)苦的味道,安靜地站在垃圾桶旁邊的自動販賣機跟前,溜號兒地抓了抓亂七八糟的頭發(fā),沒頭沒腦地回想起適才視線相觸時徘徊在頭頂?shù)娘L。
嚴格意義上來講,邵桀其實算不上一盞乖巧聽話又省油的燈。
他最初的親昵百分之兩百地摻雜了幾分別有用意的獵奇心理,甚至依仗著那張溫順無害的面皮有意壓抑著骨子里隱約狡黠的天性,拿捏著于江陌而言恰如其分的距離和分寸,步步為營地摸索著彼此的底細。
江陌直到最近才遲鈍地有所察覺,在邵桀所處的那個看起來紛繁到可以用花團錦簇這種庸俗但貼切的詞語形容的世界里,她或許充其量也就是一朵偶然又奇葩的點綴而已。與其說是她始終在包容著所謂的胡鬧試探,倒不如說,邵桀全憑著興趣使然拿捏在手里的,才是維系這段還含糊躲閃的關(guān)系,正兒八經(jīng)的主動權(quán)。
張隊的意外犧牲和緊急得不分晝夜的混亂作息攪擾得江陌的腦子里一團混亂。她總算意識到邵桀時常沒頭沒尾的關(guān)切居然徹底變成了她短暫逃離疲憊的慰藉,卻也在仿若醍醐灌頂厘清思緒的瞬間,察覺到最近幾天——大抵是打從便利店匆忙分開的那個夜晚開始,邵桀逐漸降低閑聊頻率的……疏離。
可能是因為永遠無法及時的回應(yīng),也可能是因為字里行間撇不開的壓抑疲倦。
……又或者,可能單純只是因為消耗殆盡的耐心。
江陌撿著所剩無幾的休息時間面無波瀾地說服自己干干脆脆地順其自然,卻不成想在視線觸及的幾乎瞬息之間,那點兒維持著成年人自尊心的計劃就被邵桀那雙執(zhí)著得純粹的眼睛擾亂得分崩離析。
江陌打著哈欠揉了揉鼻尖,忽然感覺這幾天感懷矯情得屬實有點兒丟臉,兀自嘆了口氣出來,忖度著有的話還是要當面說明,吸溜著鼻子正準備隨便掃碼買一瓶功能飲料揣進口袋,不知道什么時候彈了一堆消息留言的手機就十分興奮地振動起來,不安分地在她掌心里蹦跶個不停。
江陌先還以為是顧形催她抓緊回蘿卜坑里站位待命,拎起電話劃動接聽才想起瞥一眼來電顯示,對著販賣機的玻璃面板略微詫異地眨了眨眼:“江老師?急事兒嗎?怎么還打電話——”
她話說半道,聽筒里窸窣的喘氣聲合著腳步的動靜就立體環(huán)繞地敲在了江陌的后腦勺兒上。
江禾像是飛撲到半道忽然想起這位警察小同志本能格擋的奪命絕招,胳膊剛搭上江陌的肩膀,整個人就先輕快有技巧地后撤了一個大跳,隔得老遠看見江陌垮著一張臉回過頭來,幸災(zāi)樂禍得快笑成一張?zhí)翎呌懴拥谋砬榘?p> “嘿~打不著~”
“……你這都哪兒學的老來俏?”
“嘖,你才老來俏,你全家都老來俏。”
念碑
工作身體搬家原因暫時隔天更~ 今天祝大家珍惜當下,睡個好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