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六幫兇
三十四前科(下)
勉強打濕了市局前院那一畝三分地的稀疏薄雨隔了三道街區(qū)竟然揚起幾分瓢潑的意思,驟急蓄起的積水淌了滿大街,掄著竹枝掃帚洗刷路面輔助排水的的環(huán)衛(wèi)大姐杵著手柄站在剛從下水井篦口挑出來的垃圾雜物堆旁,攏著耳廓仔細分辨著那位被一不小心甩上的泥點子引燃了情緒的男士語速音調(diào)漸快拔高的“季節(jié)限定”,然后有點兒無措地轉(zhuǎn)向了剛拎著一串兒鑰匙從警務(wù)站晃身走出來的鄒副所,瞧量著警察同志的一身行頭,這才像是有所依仗的開口,大著嗓門問了一句能不能少賠點兒錢,她可以幫忙清洗。
江陌抹了把方向盤快速漂過路口,眺見下水井旁邊的“三方會議”,離得老遠先把剎車搭在腳底,屈著胳膊剛指使著肖樂天搖下車窗招呼一聲,背手戳在道邊的鄒副所就“嘩啦”著手里的鑰匙串催促地示意他們兩個小瓜蛋子抓緊把車開走,忙叨點兒正事過去。
清早還扯在街區(qū)小廣場上的那道警戒線這會兒已經(jīng)沾濕下墜泡在了臟水里,前天死人今天下雨的街區(qū)總算落得消停,執(zhí)勤的小輔警也能得空,一前一后地輪班縮到那兩輛留門沒鎖的外勤車上吃口熱乎飯,瞇個十幾二十分鐘簡單休息。
山前酒吧的宣傳廣告牌幾乎被支在了街區(qū)必經(jīng)行道的路口,上面此地無銀三百兩地粘了一張消防整改的條子。酒吧場內(nèi)的燈光全開,但還是昏暗得像是睜不開眼睛,胡旭和王浩也不知道從哪兒借了臺小發(fā)電機,正琢磨著把主光源架到哪個位置上去。
酒吧歇業(yè)配合調(diào)查,全天負責協(xié)助警方調(diào)查順帶值班的小保安叫王超,頭一次見面就相當有眼力見兒地攀住了肖樂天的手臂,左一聲“警官”右一聲“肖哥”地說明了一下酒吧臨時用工手續(xù)不明的惡劣情況,然后搭著他的肩膀就把人領(lǐng)到了駐場經(jīng)理的辦公室,一應(yīng)俱全地在會客的小茶幾上鋪展了各類員工登記表和人事財務(wù)的流水信息,擎等著肖警官事無巨細地翻個徹底。
江陌揉了揉鼻子,歪靠在辦公室的門框上婉拒了小王保安遞過來的那個二三十一瓶的礦泉水,轉(zhuǎn)身正撞見剛從羅恃的屋子里抽煙出來的黃星駿。他點頭頷首當是打了個招呼,大步流星地踩著臺階下到一樓,又若有所思地折回來幾步路,沖著江陌這狗鼻子揚起下頦問了一句:“聞沒聞見這場子里悶著一股怪味兒?”
“……我還以為是我聞錯了。”江陌正抻著脖子張望著肖樂天手里翻來翻去毫無收獲的員工信息表,一心二用地示意他給羅恃打個電話,這才遲鈍地應(yīng)聲回頭,提步跟在黃星駿的身后晃下樓:“他這什么通風系統(tǒng)是開著呢吧,我記得昨天來案發(fā)現(xiàn)場的時候還開了那個老式的排風扇,沒這么明顯的味道。今天聞著有點兒像是——”
“塑料制品燒焦的味道。”
黃星駿斜靠在正對著小舞池的卡座沙發(fā)背上,用力地攢緊了手里空掉的煙盒,搓了搓已經(jīng)擦不出幾顆火星的打火機,仰著腦袋看向了盤踞在棚頂頭上的金屬管道。
“本來還沒那么明顯,下午哥兒幾個二勘沒什么進展在屋里抽了幾顆煙,味兒散不出去就把通風系統(tǒng)打開了,我總覺得這味道越來越明顯——不過那個小王吧,就說是他們這通風管道壞了一直沒修,估計是管道里悶出來的味兒。胡旭王浩他倆抽煙抽得鼻子那倆窟窿眼兒就他大爺?shù)氖莻€擺設(shè),胖坨都快被我折騰哭了,趁著你查員工信息一時半會兒翻不出什么名堂,幫我找找——看看能不能找見這味兒到底是從哪兒吹鼓出來的……我這現(xiàn)在真是,恨不得把他這破棚頂上的管道全拆下來翻一遍?!?p> “手機和拖陳佐奕的那個編織袋子還沒影呢?”
江陌托著后脖頸剛一仰起腦袋就被突然炸開的照明燈晃了下眼睛,半合著眼皮緩了緩放眼望去的滿天金星,這才翕動著鼻翼后知后覺地“誒”了一聲:“員工登記的信息有問題?”
“還真當山前酒吧是個干凈的地兒呢……不過該說不說啊,酒吧后臺倉庫什么的,衛(wèi)生收拾的屬實挺干凈,那半地下存酒的倉庫里,連窗戶沿兒都摸不著灰。聽小王超說,除了保潔大姐每天收拾,他們也見天兒被那個玩兒的花心兒里美的羅老板折磨得都快人均潔癖。”
黃星駿緊跟著陳佐奕消失的手機信號位置和毫無收效的二勘進程折磨了大半天,嘴邊沒煙就灌了半瓶咖啡醒腦提勁,揚起下頦虛點向羅恃那間甩門大敞的辦公室,愁人地嘆了口氣:“羅恃那個屋子里有個上鎖的柜子,里面有一個單獨的員工信息文件夾。哥們兒還上了個防彈玻璃呢。那員工文件夾透明封皮的第一頁,你猜是誰?”
江陌一怔,擰眉試探:“……薛一戀?”
“羅老板玩兒的就是一個私人定制化服務(wù)——好像往后廚的方向味道能大一點兒?!秉S星駿嗤聲一哼,揪著江陌的袖子從場前拐進后臺的走廊通道,干巴巴地吸了吸鼻子,然后有點兒缺氧地敲了敲自己的后腦勺兒。
“根據(jù)目標客戶的喜好調(diào)整員工形象,再動用各種手段借口把人合理地送進各位老板的被窩里,薛一戀原來證件照上可端正了,陳佐奕這東一榔頭西一棒槌的喜好也是夠人嗆……不過說到底,一對一的事即便警方介入,沒有直接指控,充其量也就是個道德敗壞的問題……你們要找的那個小宋保安,估么也收在那個單獨的文件夾里。就是不確定他是主動投誠,還是被動脅逼。你跟樂天兒到之前我給羅恃打過電話,待會兒人趕過來問問就知道——”
江陌點了點頭,沒搭茬兒,皺著眉心從鼻子里哼嘆了一聲,歪著脖子打量著摺拐進后場廚房的風道,轉(zhuǎn)身就推門進去,不太確認地皺了下鼻子,拽著門把手里里外外地嗅:“黃組,你要不借個警犬得了?走廊通道這個出風口的焦糊味兒還挺明顯的,但廚房里好像——”
黃星駿沒怎么細聽江陌的話,站在廚房門口左右張望了一下,隨后耳廓一動,揣著胳膊徑直走向了廚房風機旁邊的管道,倚靠在管道銜接處墊了塊抹布盛接滴落油煙的臺面桌角,猶豫地側(cè)過耳朵聽了一會兒,扭身就拽了兩個收納箱子墊在腳底下攀身掛上了通風管道,抬手探向剛從焊接縫隙里沁淌出來的黑油,捻了兩下冷哼了一聲,抻長了胳膊把手指遞到了江陌的鼻子前頭。
“塑料焦糊的味道。還有——”
江陌稍微想了一下,眉毛登時抬得老高。
“……血跡沒徹底燒干的腥銹腐臭。”
“第一案發(fā)現(xiàn)場和偽造拋尸現(xiàn)場的東西,八成都在這兒了。”
黃星駿先松了口氣,轉(zhuǎn)身看向探頭探腦張望過來的胡旭王浩,苦聲一笑。
“妥,來了個大活兒。抄家伙,拆了它?!?
念碑
工作身體原因暫時隔天~ “脈脈花疏天淡,云來去、數(shù)枝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