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泛著金光的男人,將左手舉起,他的手捏著一個詭異嬰兒的頭。
嬰兒瞪大雙眼,眼球凸出,幾乎都要從眼眶中掉出來了,他張著嘴發(fā)出難聽的“吱啞”聲。
巨象的臉又重新從正面長出,他回過頭死死盯著那個男人。
“!!嬰童!”
那神君手上抓的正是嬰童本體,巨象不由渾身汗毛直立,本能的恐懼侵襲了整個身軀,這種感覺和第一次見到滄夢時一模一樣,他知道那個男人回來了,從黃泉的深處爬了出來。
‘快跑!’本能驅(qū)使著巨象躍入人群之中,他倉惶向著黃泉海的方向奔逃,時空轉(zhuǎn)移之術他用的不是很熟練,前搖時間過長,還不如拔腿就跑來的快速。
神君懸停在洪流城外的空中,他看著巨象跑出一段距離后,左手微微發(fā)力。
“啊啊啊——”
手中的嬰童瞬間被捏爆了頭,小小的身軀從空中落下,而他的手上攥著一顆青灰色的珠子。
“那個是嬰童核心!”高崇認得這個東西,“當時我在蜚的體內(nèi)就是破壞了這個核心,才真正消滅了他。”
高崇話音剛落,見那神君手掌碾動,青灰色的碎屑從指縫間流了出來。
“下面該你了?!鄙窬龔堥_了嘴,“害死阿冶的人,一個也別想跑。”
他提著玄鳴劍附身沖下,所到之處被金光所照射的鬼兵瞬間都化為了齏粉,巨象只顧逃跑,恐懼已經(jīng)占據(jù)了他的全部,被消滅了核心的長老就是真正的灰飛煙滅,沒了來生。
巨象邊跑邊收回了背上的四只手臂,整個身體幻化為一只黃鼬,更小的體積利于在人群中隱匿躲藏。
“愚鈍?!?p> 這樣的變化神君并不放在眼里。
漆黑的玄鳴劍光飛舞,一道劍氣精準的劈在那只奔逃的黃鼬身上。
吱的一聲,黃鼬倒在血泊之中,灰色的核心從他的身軀中剝離開來,隨風散去。
千連城內(nèi),兩股看不見的氣縈繞在步宴歌的身旁,那兩股氣猶豫了會,像是在對這個世間告別,最終還是融入了他的身體,隨著這兩股氣的進入,步宴歌感動身體內(nèi)產(chǎn)生了強烈的靈力激蕩。
和蜚死去時不同,這次同時融入了兩股氣力,他感到體內(nèi)翻涌不斷,一時間身體竟扛不住這突然涌入的力量,一口血噴了出來。
陰云凝聚在偌大的黃泉海上空,劇烈的狂風吹拂著亙古寧靜的海面,瞬間海面上波濤洶涌,蘊藏在海底的惡靈、冤魂們,嘶吼著、哭嚎著,悲戚之聲直沖九霄。
“這是……”步宴歌擦去嘴角的血,他張開手掌,手指蒼白而修長,三股小球凝聚在手心,像是三顆跳動的心臟,帶著磅礴而激昂的生命力。
步宴歌稍加運氣,三股力量進入身體之中,他深吸了口氣,隨著力量與周身氣血相融和,黃泉海也再次恢復了平靜。
“原來是這么回事。”詭異的青年臉上的露出笑容,“黃泉終究會布滿這個世間,我族的詛咒有救了?!?p> 他輕輕揮手,身旁所有的冰晶蓮花都張開了花瓣,他置身于一片晶瑩剔透的美麗花海中之中。
“因禍得福,因禍得福,一切都很完美。”步宴歌再次打開時空之鏡偷窺起來,這次他隱匿了自己的氣息,盡可能不讓人察覺。
“他,他回來了!”同伴的死亡震顫著桑秋的靈魂,她將頭深深埋在兒子的身軀中,渾身顫抖。
“母親,誰回來了?”天真的孩子并不明白發(fā)生的事情,只覺得如此慌張的母親讓他感到恐懼。
“他……那個男人……”桑秋抬起頭來,臉上因恐懼而扭曲,她死死握緊桑小夜的雙肩,“小夜,那個人會殺了你的母親?!?p> “疼……母親,你捏疼我了?!?p> 驚覺到自己失態(tài),桑秋慌忙松開手,她感到雙手無處安放,那是因為失去了安全感而蔓延全身的絕望。
“沒有人會傷害母親的,小夜會保護您的?!鄙P∫闺m然只有六歲,臉上有著和年齡不相符的成熟,“您有我,還有父親?!?p> “父親……你的父親不要我了,他跟著那天人女子離開了?!碧岬綔鎵簦G锏那榫w更加崩潰,她掩面痛哭起來。
一雙溫暖的手從后面將她攬在懷里,輕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誰走了,哪有什么天人女子?!?p> 桑秋的手握住那環(huán)住她脖子的手,柔軟且溫暖,是真實的觸感不是做夢。
“父親!”桑小夜屁顛屁顛地跑了過去。
“小夜乖,有沒有好好陪母親啊?!睖鎵粢话褜鹤右矓埲霊阎校嘀念^。
“有呢,有呢,我天天都陪著母親呢,可母親最近總是悶悶不樂?!?p> “以后不會了?!睖鎵暨@句話既是對兒子說的,也是對妻子說。
桑秋沒有說話,淚水止不住的往下流,這是他們十位長老靈魂相通的悲憤,短短半月不到已經(jīng)痛失三位,她不知道還應不應該相信自己的丈夫,甚至開始質(zhì)疑將滄夢帶下無想峰這件事是否正確。
瞬間兩位冥府長老被殺死,羅格族人們愣在當場,特別是先前出言辱罵心澤和阿冶的士兵們更是顫栗不已,生怕他轉(zhuǎn)過頭來將自己也砍死,短暫的安靜后整個城墻上躁動起來。
“誰敢擅自離開,軍法處置!”風白玉怒斥道。
而那發(fā)著金光的男人并沒有將頭轉(zhuǎn)向城池,他也沒有繼續(xù)追擊偷偷逃走的溫福,只是懸停在空中,漆黑的玄鳴劍漸漸消散而去,這一舉動宣告著他攻擊的停止。
黑夜終將消散,一縷陽光透過漫天黃沙照了進來,籠罩著洪流城的漫天黃沙也逐漸散去,伴隨著這厚重沙塵的消散,地面上剩余的骷髏鬼兵們也如碎屑般頓消無形。
清晨的陽光溫暖而又溫柔,驅(qū)散了籠罩著城市的寒冷,溫度再次回到地面,人們歡呼著跑出家門,脫去身上的厚重衣物,擁抱著屬于仲夏的晨光。
神殿那邊,蒼老的大祭司扔掉拐杖跑出大殿,眺望著洪流城的方向,那里霞光萬丈,福澤縈繞,一切都被美好的光華所籠罩,他滿是褶皺的臉上堆砌出虔誠的笑容,嘴里不停念叨著祈禱的祝詞,顫抖雙膝跪地,向著旭日初升的方向,向著洪流城的方向行起大禮,神殿中所有的人也都隨著大祭司對著太陽頂禮膜拜。
風白玉和高崇站在城頭,他們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眼前發(fā)生的景象,那是一種從未見過的美麗畫面,在晨光熹微中,神君的周圍點點微光圍繞,這些微光逐漸凝聚成人形。那是個身形修長的女子,長發(fā)及腰,裙裾飄揚,頭上還頂著高高的華冠,她整個人都散著微白的光華,在這片光華下看不清臉孔。
神君溫柔的牽起那個女子的手,他金色的眼眸逐漸淡去,那雙美麗的蓮花眼又恢復成平常的樣子,可以看到他的眼中寫滿了說不盡的溫柔。
他們相互對視著沒有說話,但又似乎訴說了很多很多。
“那是阿冶夫人。”風白玉小聲對高崇說道,“真美啊,像朝陽一般?!?p> 發(fā)出同樣感嘆的還有時空之鏡那頭的步宴歌,他陶醉在兩人的溫柔中:“真美啊,沒想到那個小妞竟然是她,真是失策?!?p> 和步宴歌不同,住在千連城最高處的桑秋透過窗隱隱瞧見洪流城的方向亮著前所未有的光華,這份光華哪怕相隔千里也可以用靈識窺見。
“那是什么?”她問道。
滄夢望著那份光華,沉吟片刻:“沒想到,桃貴人竟然是她……難怪會對師兄觸動如此之大,這么看來巨象和嬰童死的不冤?!?p> “究竟是誰……”
“……”滄夢再次陷入沉默,看著妻子不解的淚眼,他撫摸著桑秋的頭,說道,“你應該聽說過,師兄的愛人是太陽女神初麗?!?p> “桃貴人是初麗?”這個結(jié)論讓桑秋難以接受。
“是一個轉(zhuǎn)世分身。”
“我從未見過太陽女神初麗……”桑秋回想起在無想峰和這兩師兄弟共度的時光,平靜且無聊,除了見過幾次星辰女神外就沒見過別的神靈。
“嗯……這事不提也罷。”滄夢長長嘆了口氣。
隨著太陽逐漸升高,太陽女神的幻影愈發(fā)單薄,她的形體幾乎只剩下一片白色的光暈,可神君依舊握著她的手不愿意放開,他們已經(jīng)太久沒有相見,不是心澤和阿冶錯失的八年,而是屬于他們兩人的漫長歲月,一段很久很久的往事。
風從黃泉海那邊吹來,帶著腥咸的氣息,吹散了洪流城內(nèi)外一地的血腥,也將太陽女神最后的幻影吹散,偌大的空中只剩下神君一人孤單的身影,他依舊懸停在空中,望著女神消失的影子,不愿離去。
太陽漸漸升高,清晨的霧氣逐漸散了,大地再度溫暖起來,一切都被暖暖的氣息籠罩,戰(zhàn)爭和殺戮也褪去了蹤影。滿身是傷的士兵們相互攙扶著退入兵營,醫(yī)師們抬著擔架運送著傷員,城中的百姓為死于瘟疫的親屬點起火葬,一切又要重新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