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白玉的幻境中。
畫上的阿冶從妙齡女子緩緩蛻為一具骷髏,腐爛的味道彌漫在少女的閨房之中,此刻的風白玉已經(jīng)被嚇傻了,嘴里念不出禱告的詞句,只是呆呆地看著眼前的骷髏。
洪流城地處西部高原,夜幕降臨后空氣干燥,失去了水汽的覆蓋,月光顯得格外明亮,如同一雙明亮的眼眸凝望著地上的每一個人,也為所有的事物都披上了一層銀白色的衣衫。腐爛的氣息在風白玉的身后凝聚成一個朦朧的人形,它環(huán)抱住滿臉驚恐的少女,溫熱的氣息吹著她的脖頸,耳邊傳來低聲的呢喃:“公主,你如此幸福,為何要哄騙我替你嫁給陛下?!?p> 淚水從少女的眼眶中滴滴落下,她顫抖著回答道:“對不起……我也知道我錯了?!?p> “你真的知道錯了?那為什么沒有阻止我,你躲到哪里去了,是不是偷偷看著我被冥使帶走而發(fā)笑?”
“我沒有……明早我就去冥使的紅羅帳……”
人形伸出手,輕撫著風白玉細膩的臉龐,感受著她身體控制不住的顫抖,慢慢的那個朦朧的人形凝聚成阿冶的樣子,抹去少女眼睛里掉落的淚珠,雙手緊緊環(huán)抱住她,仿佛要將她揉碎在懷里。
風白玉握住阿冶攬著自己頸脖的臂膀,失聲痛哭起來,她轉(zhuǎn)過身將自己埋在阿冶的懷里,這一刻紅衣公主已經(jīng)完全迷失在這無邊幻境之中,連充斥在屋內(nèi)的腐爛氣息聞在鼻中都變成了甜美的花草芬芳。
南柯看到此景嘆了口氣,他一只手覆蓋在手腕上,輕輕撫摸著自己手上那串又大又丑的千眼菩提串。
幻境中的風白玉正沉溺在阿冶的懷抱中,那是如同母體般溫暖的港灣,對于幼年喪母的她來說是前所未有的溫情體驗,可這方溫柔隨著手腕上的一陣刺痛被打破。
她睜開沉溺的眼前,驚呼著從地上彈跳而起,懷抱著自己的哪里是什么溫柔女子,而是一具穿著衣服的骷髏,她慌張的又看向墻上的掛畫,一只手從畫中伸了出來。
“走開!走開!”少女尖叫著,一面是骷髏女子,一面是無名怪手,她掄起凳子就砸向了地上的骷髏女子,那顆頭顱被打飛在地,骷髏伸出手在地上爬著,去尋找自己跌落的頭顱。
風白玉管不了那么多她撿起被敲碎的凳子腿就打向畫中伸出的怪手,那手吃了痛向畫布中退了退。此時骷髏女子就要撿起自己的頭顱,紅衣公主快步上前一腳踩碎了那顆滴溜溜的腦袋,骨刺卡在腳脖子上,流出道道鮮血,她顧不上痛舉起凳子腿正要向著那屋頭骷髏打去,刺痛再次襲擊了她的手腕,瞬間手臂失去了力氣,就連握著的凳子腿也掉在了地上。
趁著紅衣公主吃痛的縫隙,畫布中的那只手一把握住風白玉胳膊將她拽入了畫中,少女只覺得眼前一黑,劇痛襲擊了腦髓,身體出現(xiàn)了明顯失重的感覺,一個踉蹌她跌入個溫暖的懷抱中。
“傻姑娘,這么明顯的幻象都看不出?!?p> 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風白玉抬起頭,南柯正微笑著望著她,一雙好看的蓮花眼泛著潔凈的光。
“南柯……”
“沒事了,這不出來了嗎?!蹦峡?lián)崛ヅ幽樕狭鑱y的碎發(fā),順勢牽起她的手將還在懵逼中的紅衣公主領(lǐng)到座位上坐下,此刻的風白玉好似一只乖巧的小兔子,任由他牽引著。
見南柯并未做出太過出格的事情,滄夢懸著的心放了下來,他走回自己的位置,端正好身形,席地而坐。
兩位神君還未開口說話,一團黑的身影就直接滾到了滄夢的面前,冒冒失失的差點打翻了桌子上的酒杯。
“!!”
“老大,我都累死了,你都不關(guān)心關(guān)心我。”
滄夢沒好氣地看著趴在飯桌上的步宴歌,他擺了擺手,身后的步荒就將弟弟拽到一旁。
“宴歌你這樣像話嗎,還有客人在呢?!辈交挠柍庵欢?guī)矩的親弟。
那黑袍青年對著步荒做了個鬼臉,沒大沒小的在滄夢側(cè)方坐了下來,他隨手抓了塊糕點就往嘴里塞。
“你!”
滄夢手一抬,步荒就停下了準備揍弟弟的手。
“算了,隨他吧?!?p> 白衣神君看著這番場景,嘴角泛起笑容來,他舉起酒杯說道:“折騰了這么久,我的好師弟是不是得解釋解釋?”
滄夢舉起酒杯和南柯隔空碰杯,隨即一飲而盡。
“這位叫步宴歌,他在冥府中并不出眾,方才的幻境也顯得拙劣,二位感受如何?”
“……”
風白玉和殳禾都沒說話,他們心知肚明,這哪里是什么交流,明明是下馬威。
見他二人都黑著臉不說話,滄夢繼續(xù)說道:“今天叫你們來,主要是為了一件事,今后我將逐步廢除現(xiàn)在三族的政治架構(gòu),進行全面的整頓?!?p> 滄夢審視著眼前的兩人,嘴角微微揚起,短暫的語氣停頓后說:“半年前你們誅殺了冥府的三位長老,我知道中間有兩名是師兄干的,但這筆賬多多少少羅格也是撇不清干系。你們也別急著說我不公正,我知道羅格王風琮明因此崩逝,為此我深感悲傷?!?p> 這番話語讓風白玉渾身顫栗,一股憤怒直沖腦門,南柯輕輕握住了她顫抖不停的手,溫柔的掌心下那只躁動不安的手逐漸平息下來。
“半年前我與師兄有過次短暫的對話,回來后我思考了很久,是時候重新架構(gòu)這個國家了,喊你們來的目的只是通知,免得到時候派人去了,你們又說是別人假傳我的旨意,做出什么事情來。我初步設(shè)想是這樣的,你們?nèi)齻€族各出六個人,成為核心機構(gòu),分管各業(yè),到時候我會在北國設(shè)立新的王都?!?p> 這話一出,殳禾和風白玉的臉色瞬間就變得比苦瓜還要苦,就連帶著面具的步荒也微微扭動著脖子。天人元老常設(shè)六人,這完全就是將他們的核心力量拘留起來。羅格族奉行的是家天下的模式,加之這些年風家人丁并不興旺,這無疑是破除了王族在羅格的地位。冥府十長老的主要任務是守護黃泉海要沖,去年平白折損了三人,新的人選還沒有誕生,黃泉大陣一直靠著滄夢的部分靈力勉勵維持著,如此再抽出六人做什么國家管理官員,也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在場除了兩位天上來的神君外,只有步宴歌顯得很開心,他樂呵呵地說道:“老大,你說我是接任十長老的位置,還是去做官員呀?!?p> “十長老的選拔你沒通過吧?”滄夢看著他冷顏道,這個男人看著實在惡心,要不是留在身邊有用,早就被拉黑封禁了。
“也是,那我還是輔佐老大你吧。”
步宴歌咧嘴嘴笑著,側(cè)著臉望著南柯,那眼神和笑容看的白衣神君渾身發(fā)毛,他下意識的瞥過臉不去正視那詭異冥府人的眼眸。
殳禾拍案而起,義正言辭的大聲斥責起來:“我不同意,我們彼此習性不同,不必強行融合,想必風家公主也不同意這么做吧?”
“陛下,這樣做確實不妥,不說百姓,單就這十八人從年歲和生存壞境都不相同,如何共事?”
風白玉坐在座位上附和道。
“步荒你呢?”
戴著面具的偏宮長老上前一步,他幾乎與殳禾并排站在一起,這已經(jīng)說明了他的態(tài)度。
“陛下,我們出了黃泉海一定的范圍能力就會衰竭,長時間脫離更會死亡,這些年仰仗著你的神力,我們可以脫離更長的時間,可是若把機構(gòu)設(shè)置在北國,這無疑是給我們的同僚判了死刑,還望陛下可憐可憐為數(shù)不多的冥府族人?!?p> 滄夢有些意外,向來忠心聽話的步荒竟然也說出了反抗的話語,但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怎么能因為這三言兩語就否了自己的計劃,滄夢喝了口杯中酒,淡淡說道:“無需擔心,到時候可以設(shè)立到沁水河谷,原來北方長老鎮(zhèn)守的位置,你們不會受到影響?!?p> “可這么對百姓們有什么好處?”南柯發(fā)話了。
“融合比分裂要好!”
“那要看怎么融合了,你這樣無異于讓南方的犀牛和北方的白狐混養(yǎng)一籠還不給它們做豐容?!蹦峡路磽舻?。
可滄夢態(tài)度堅決,沒有半分商量的余地,不大的臺子上氣氛格外寒冷,與臺下陸陸續(xù)續(xù)前來觀看祭奠表演的熱鬧人群形成了鮮明對比。南柯看師弟眼神也冷了下來,他拽起風白玉,掃視了臺上的人,最后目光又定格回滄夢的身上:“強扭的瓜不甜。多說無益,我?guī)」魅ス涔洌缫棺訒r碼頭見?!?p> 同樣轉(zhuǎn)身離去的還有殳禾,此刻不隨著南柯神君離開,后面就沒了跑路的機會,他也巴巴跟了上去,還不忘拎著寶貝的劍夾??粗穗x去的背影,滄夢沒有阻攔,他又喝了口杯中酒,淡淡的微甜被巨大的苦澀包裹著充斥在他的口腔中。
“難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