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文君乃是侯府四姑娘,夫人是她的親生母親,自然有資格對這莫名其妙出現(xiàn)的義弟問上一問,來這兒除了是出于朋友之義的看望,更多的她是想弄清楚自己的娘親怎會突然收了一個義子。
于是她看向葉無雙問道:“小葉子,你說你是才華橫溢,還是修行天賦舉世無雙呢?我娘可是從沒對外人這般在意過,你走丟了出動整個侯府的人找你,回來了又把你收為義子,我都有些嫉妒了!”
葉無雙自然不能把之前夫人說的那些說出來,因為那時夫人告誡大主管不要把自己身世透露出去時,他也是極為在意,現(xiàn)在想想,既然不能說,不是有鬼就是有假,所以無論是怎樣的緣由,他也不會自己去說破,于是面對四姑娘的疑問也只能搖了搖頭?!拔也恢?,興許是夫人心地善良,不忍我孤苦無依?!?p> 沈文君愣了一愣,思索片刻似乎也想不明白,但好在這姑娘從來都不那么較真,最終也只是輕聲一笑,把疑問拋諸腦后?!八懔?,既然娘親決定了,我們也不能說什么,從今往后,你得叫我一聲四姐!”
此時一旁吃得正舒坦地文中流直接一拍桌,笑道:“這不就對了,管他娘的那么多作甚?反正你又不討厭小葉子,多個弟弟又怎么了?”
“說的也是!”沈文君贊同地點了點頭,隨后愣了一下,眉頭微皺?!拔拇蟾缒隳懿荒軇e罵臟話?”
文中流尷尬地笑了笑。“說順嘴了!”
葉無雙見二人模樣,心下也是極為暢快,畢竟這么多年來也是難能交到一兩個朋友,索性直接坐到桌旁,毫不客氣的吃了起來,這也是他自到侯府以來,第一次沒有見外。
“誒,小葉子,昨天你到底跑哪兒去了?剛聊兩句,我一個沒注意你就不見了!”沈文君趴在桌旁,腦袋放在雙臂上,眨了眨眼,直勾勾的看著葉無雙。
“我……走到了叢林之中,那里面好像靈氣十足,這才沒忍住直接在那兒打坐了,哪知道醒來就是今天了?!比~無雙隱瞞了有關(guān)那個瘋子的事,畢竟也答應(yīng)了不會將他的事兒跟別人說,所以就算是對這兩個算得上朋友之人,也閉口不言。
二人聞言有些驚訝,但沒有追問什么,小姑娘卻得意洋洋的炫耀起來:“你是不知道,昨天公孫寧和宋安孝那兩個小混蛋被我們揍得多慘,只可惜沒逮到他們的老大百里寒,若不然直接就一鍋端了!哼,想想就解氣!”
“四姑娘你還別得意,要是百里寒在,恐怕連我都不敢說占得了便宜!”文中流啃著雞腿說道。
此時,葉無雙似乎想到了什么?!吧颉蚬媚铩?p> “叫四姐!小葉子!”沈文君直接打斷了他的話,神色不悅。
葉無雙愣了愣,隨后開口問道:“四……四姐,難道你們真的去打了他們一頓?若是夫人知道……”
沈文君一把拍在他的肩頭,自信滿滿地說道:“別怕,娘親最多訓(xùn)斥一頓,而且如今那幾個小混蛋的長輩也騰不出來計較小孩子打架?!?p> “四姐為何如此篤定?”
一旁文中流看了他一眼,反問道:“小葉子,你可知道為什么這么多王公貴族的子弟到沈家來修學(xué)?”
“為什么?”
文中流開口解釋道:“如今燕北之亂鬧得沸沸揚揚,而那些領(lǐng)兵的將領(lǐng)手握兵權(quán)在外,我們這些家屬親眷便是他們的顧慮?!?p> 葉無雙看著文大哥那一本正經(jīng)的模樣,思索了片刻,心中一驚,有些不安的說到:“是啊,家眷在京,自能毫無顧慮的去赴死,另一方面,也能讓心懷叵測之人有所顧慮,這就是所謂的帝王之術(shù)吧?”
“沒錯!所以誰又比誰更高貴呢?都不過是帝王牽制臣下的籌碼罷了,公孫寧那小兔崽子總覺得自己生在護國公府是多么了不得,卻是連這點都看不通透!”
文中流一番話倒是讓葉無雙頓時欽佩不已,同為少年,無論是談吐還是見識,這位豪邁不羈的文大哥都比他們厲害得多。
三人一桌吃飯,相談甚歡,聊著聊著也越發(fā)熟絡(luò)起來,葉無雙這才知道,文大哥也是如他自己所言,因為其父領(lǐng)兵馳援北境,他就被當(dāng)做籌碼送到了京城,但他好似并不在意,反而很坦然的說道:“家父乃蜀州節(jié)度使,不管有沒有這次燕北的禍亂,入京城為質(zhì)也是必然的。”
當(dāng)然,雖然他自己并不在意,但葉無雙和沈文君二人也不會去過多討論這個話題,畢竟說起來,他也算是被變相的軟禁。
此時葉無雙突然想起了昨日在山中遇到的那個老瘋子,于是轉(zhuǎn)移話題道:“四姐……我想問一下,沈家可有一位叫沈極云的人?”
沈文君愣了一下,繼而反問了一句:“沈極云不是二叔的名諱嗎?雖然我沒見過他,但聽爹爹提起過,話說你是哪兒聽說的,要知道在沈家可是無人敢提他的名字。”
一聽此言,葉無雙心中有些驚訝,但依舊沒打算說出自己在后山遇到沈極云的事,且不說他在自己手臂上留下的雷電印記會不會真的要了自己的命,對葉無雙而言,既然答應(yīng)了沈極云要保密,那就一定得做到?!奥爠e人提起的,不過我還是很好奇,為什么不能提這個名字?”
“我不知道,爹爹和娘親從來不提,不過聽府中下人們說,二叔曾經(jīng)在江湖上的名聲極不好?!?p> 葉無雙沉默起來,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沈文君似乎也很避諱這個話題,連忙開口打岔道:“不提了不提了,還是想想明天的事兒吧!”
“明天什么事?”葉無雙疑惑的問道。
“圍獵妖獸呀,由沈家長老們帶隊,從西院后山出發(fā),入西群山脈?!?p> 葉無雙皺了皺眉,心想那不就是自己昨日誤入的那個地界嗎?于是不解地問道:“為何要去那兒獵殺妖獸???”?
這時文中流開口說道:“因為妖獸的內(nèi)丹可以提升修為,身體的其他部件也有許多作用,可以做藥,做武器,甚至是法器,總之用處多得很!”
“屠殺妖獸來某取自身利益,會不會太傷天和?”
一旁沈文君雙眼懵懂,似乎沒沒有去思考過這個問題,倒是文中流有些驚訝地看著葉無雙,沉默了片刻,隨后張了張口似乎想要就這個問題上說些什么道理出來,卻又沒能說出口,過了好半天,他才緩緩說了一句:“小葉子,天地之間的一切皆有道理,善有善的道理,惡也有惡的道理,你若睥睨天下,自可獨善其身,但現(xiàn)在,這些東西不該是你擔(dān)憂的?!?p> “生靈,即為生而有靈,就連芻狗也知情義,更別說那些修得靈智的妖獸,他們和我們沒什么不同。”葉無雙臉色難看地回答道。
“是啊,生而有靈,但他們殺我們,我們也殺他們,這是生存的法則,強者才配提憐憫?!?p> “我不懂!”
“燕北邊境雁門關(guān)一破,你以為來的只是北蠻子?那些北原妖族殺起人來和我們殺妖的時候沒什么區(qū)別,他們甚至比北蠻子更兇殘,也絕不會對人族有任何憐憫。”
聽到此,葉無雙的眼神越發(fā)暗淡,那時北蠻突襲雁門,永寧鎮(zhèn)算是第一戰(zhàn)場,曾經(jīng)的親人朋友一個個死在了北蠻人的刀下,老瘸子生死未卜,老道士更是死在自己眼前,這些痛苦和仇恨讓他不能忘懷,正如他回答夫人自己為什么修行一樣,就算此生承永寧鎮(zhèn)那些長輩們所愿,要做一位舉世無雙之人,也一定要在將那些北蠻子殺光再說。
“文大哥……我明白了,就算眾生有靈,卻依舊有善惡,人有善惡,妖有善惡,就算他們和我們別無二致,也一樣會有戰(zhàn)爭,殺戮?!?p> 文中流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知想到了什么,似乎也覺得對一位十歲孩童說這些話有些過于較真,但他就是不想這小子將來因為心頭那愚蠢的善良而貽害自身。
沉默了許久,文中流還是開口安慰道:“小葉子,你相信嗎,一切都會變好的,時代在變化,也會有人渴望和平,將來也定會天下太平,海晏河清,人人遵紀守法,和睦共處,想必妖族和人族也會如此?!?p> “文大哥為何如此篤定?在我了解的歷史中,這天下一直紛爭不斷,流血不止,你所言的愿景雖然美好,卻是從沒有人實現(xiàn)過!”
這時,文中流沉默了起來,年不過十二歲的他,眼里竟是流露出些許滄桑,只見他嘆息一聲后說道:“我曾做過一個夢,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里的我生在一個和平年代,一個強大的國家,那里沒有戰(zhàn)爭,百姓安居樂業(yè),人人都有活下去的權(quán)利,百姓遵紀守法,懂得以律法來解決一切矛盾,無論貧窮富貴,都能有尊嚴的活著,不必整日擔(dān)驚受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