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玥下

偶像(上)

玥下 小洱濱 4132 2021-08-27 08:00:00

  【偶像是賭上未來,營造人設(shè),販賣夢想的職業(yè)】

   0:開端 2022年12月25日

  他整個人癱在沙發(fā)上,手里拿著半截點燃的香煙,桌子上的煙灰缸里已經(jīng)堆滿了燃燒殆盡的煙屁。煙灰缸旁邊,一張彩色報紙鋪開,版面最中央一個扎著雙馬尾的美麗女孩正緊緊地摟著一個帥氣的小伙子。照片上方寫著“當紅偶像塌房,鄧寓君與帥氣素人熱戀。”

  他的眉毛扭著,那模樣要多頹唐有多頹唐。這時一個女人推開門,他的眼睛在女人黑色筆挺的西裝上逗留片刻之后就站了起來。

  “張總,今晚的畢業(yè)演唱會,我看就……”女人怯聲怯語地把一份文件遞到他手上。文件里是關(guān)于鄧寓君這件事情的公關(guān)結(jié)果,不用看他也知道很不理想。

  “網(wǎng)上群情激奮,很多粉絲感覺自己受到了欺騙。并且本來打算跟THE9合唱的歌曲,現(xiàn)在THE9方面也回應(yīng)說有更緊急的事情無法抽出空檔?!?p>  張少杰點點頭,這些都已經(jīng)在他意料之中了,可為了籌備這場演唱會整個公司付出了不少心血,如果現(xiàn)在中途宣告停辦的話,受損失的就不僅是經(jīng)濟方面了。

  “不用說了,寓君在化妝間嗎?”

  得到肯定答復(fù)后他走出辦公室,徑直下樓推開了化妝間的門?;瘖y間里女性化妝師正拿著眉筆手足無措的站在那里,而鄧寓君則坐在沙發(fā)上不停地抹著眼淚。頭飾和配飾被她扔了一地,可憐巴巴地躺在地上。

  他拿起一個小兔子項鏈,把它遞到化妝師手里。之后輕輕地拉來一把椅子坐到鄧寓君旁邊。

  “對…對不起。”

  鄧寓君擦擦淚眼,她的眼睛又紅又腫還掛著淚痕??吹竭@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張少杰把心里所有責備的話又重新咽了回去。

  “收拾一下,今天是你的大日子?!睆埳俳艹槌鲆粡埣埥磉f給面前的少女。他不知道該說什么,這個自己一手捧起來的星星今天本應(yīng)是她最閃耀的時刻。

  “臺下的觀眾都等著你呢?!?p>  “可是…我…我害怕!”

  1:大聲鉆石 2012年4月15日

  甄選現(xiàn)場人山人海,前面站著幾個手拿蛋筒,背著單肩包,頭發(fā)染得黃黃綠綠的女孩。鄧寓君站在這群人中間顯得格格不入。

  她戴著高度近視鏡,后面背著一個初中買的大書包,肩膀上掛著吉他,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她都與時尚g(shù)irl這個詞無緣。

  上個禮拜她從貼吧得知大型女子偶像團體AKB48的國內(nèi)姊妹團SNH48要開始進行一期生的甄選了,剛好甄選的幾個城市里就有自己的這個城市,為此她興奮得好幾天睡不著覺。

  來的路上,她滿懷憧憬,想著如果甄選合格的話自己就可以看到自己的偶像渡邊麻友了,甚至未來可能有與她同臺獻藝的機會。

  可來到現(xiàn)場,看到前面隊伍里都是很時尚漂亮的姑娘,自己這一身裝束在里面格外扎眼。還沒等見到導(dǎo)師,心就先怯了一大半。

  她想回去,可腳步卻不受控制一樣拽著她排在了隊尾。她前面站著一個跟自己差不多高的女孩,穿著一件淡黃色長袖襯衫,馬尾辮扎得高高的。正在小聲嘀咕著。

  “everyday,發(fā)卡卡。每天給你白發(fā)卡?!?p>  一邊說著她還一邊小幅度揮舞著手臂,可能是自我介紹時的動作吧。

  這時一個女孩的聲音吸引了她的注意力,那女孩高高的,長著雙漂亮的狐貍眼有一種這個年紀很少見的成熟性感。

  “琪琪,照顧好自己啊。完事了打電話,媽媽來接你?!?p>  女孩點點頭朝著鄧寓君的方向小跑過來,發(fā)現(xiàn)鄧寓君正在看著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甄選結(jié)果很快就出來了,一群少女站在操場上看著上面的導(dǎo)師念名字,名字被叫到的就是錄取的。

  自己的表現(xiàn)并不好,她也沒抱太大的希望但心里還是隱含著期待,她的眼睛紅彤彤的,直勾勾盯著臺上的導(dǎo)師和一個接一個被叫名字上臺的女孩。

  “許佳琪?!?p>  女孩應(yīng)聲起立,正是排隊的時候排在自己身后的那位狐貍眼少女,只見她落落大方地走上臺朝著臺下鞠了一躬又從另一邊走了下去。

  “她這打扮真不錯,還有跳舞底子,也難怪能選中她。”

  說話的正是剛才站在自己前面自言自語的女孩,這時候她站在自己旁邊目光中帶著審視好像她才是評委一樣。

  “你好,我叫鄧寓君。”

  她怯生生地伸出手,那女孩看了她一眼,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也伸出了手。

  “我叫李藝彤,請多指教。”

  夕陽西下,甄選會場已經(jīng)沒多少人了,最后有二十六個女孩被選中成為了一期生。她們與她們的家人坐著大巴去往了那個傳說中的星夢劇院。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嗎?”

  公交站臺旁,鄧寓君問著李藝彤,而后者只是簡單搖搖頭,之后雙眼冒著金光,手握拳充滿中二氣息地說:“我先回西安,明年我還會來的,我一定會成為一名偶像的?!?p>  看著那張堅毅的臉,她也被感染,深吸一口氣大聲呼應(yīng)道:“我也不會放棄的,我也會堅持下去的?!?p>  2:未完成少女 2012年12月25日

  “張少杰,你到底能不能行。你還要做夢到什么時候?”

  電話里女友的聲音越來越大,他只能一個人躲在洗手間,拼命地解釋自己這邊馬上就要上臺了,一切等回家之后再解決。

  “你三十五了,怎么還活在夢里。你為那個女孩花了多少錢了?你他媽有病吧!”

  “她唱得真的不錯,這幾個月我一直在請專業(yè)的舞蹈和聲樂老師培訓(xùn)她,這次小舞臺就是她發(fā)光發(fā)熱的起點。她一定會成為炙手可熱的新星的。”

  “租一個小咖啡廳也能叫舞臺嗎?這跟酒吧賣唱有什么區(qū)別?!?p>  “這可不一樣,這是偶像的第一步,那個星夢劇院不也是在星巴克上面嗎?!?p>  “偶你媽。”

  還沒等他繼續(xù)說些什么,女友已經(jīng)把電話切斷了。他扶著墻壁從馬桶上站起來,腿肚子因為長時間蹲著導(dǎo)致有些發(fā)軟,連帶著腦子里也渾江江的。

  一堆開廁所門,外面的小廖馬上迎了上來,看他那張便秘似的臉就知道自己這點事情全讓他聽去了。

  “張哥,開始上客人了。讓那姑娘出來吧?!?p>  張少杰跟著小廖走上樓,果然小小的咖啡館里坐滿了客人,有的還拿著剛才在門口發(fā)的傳單扇子仔細地看著上面的節(jié)目單。

  “你先安排著,一人先送一杯黑糖奶茶,算我賬上?!?p>  交代過后,他鉆進后臺。說是后臺其實就是平日在咖啡店兼職女仆的幾個女孩的更衣室,左右各放著兩個鐵架子,上面掛著黑白色的女仆裝。

  鄧寓君坐在板凳上,怔怔地望著地板出神。她身上穿著一件淡粉色蕾絲連衣裙,臉上畫著淡妝整體風格也跟那些電視上的少女偶像更趨近了。

  “準備好咱就上臺了?!?p>  鄧寓君抬起頭,突然眼里閃爍起淚花來。

  “張老師,我…我害怕…”

  張少杰從衣兜里拿出一個小兔子項鏈輕輕掛在她脖子上,之后順手摘掉了她的黑框眼鏡。

  “你就當這里是練歌房,底下那群人都是胡蘿卜和大白菜?!?p>  鄧寓君擦擦淚水,點點頭走出后臺。張少杰躲在后面,用對講機指揮著小廖打光。那道高光一直打在鄧寓君身上,她看不清底下坐著的客人們,被女仆輕輕牽著手帶到了臺上。

  張少杰看著鄧寓君的背影有一種恍惚的感覺。這個女孩跟以前的那些歪瓜裂棗不一樣,自己見她的第一眼就有一種命定般的感覺。

  “像追夢的風車,遇見堂吉訶德?!?p>  3:孤獨的星空 2017年5月10日

  老羅坐在車上,看著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少男少女的青春活力刺痛了他的心。他的眼淚順著臉頰流了下來,手用力攥著,把那封信死死地抓在手里。

  他剛從腫瘤醫(yī)院出來,去這一次他就決定如果以后自己有這么一天死也要死在家里,不可能進那里一步。

  整個醫(yī)院彌漫著壓抑的空氣,就算是大白天里面也打著昏黃的燈光。那里的人一個個骨瘦如柴,光著頭眼里空洞,手止不住地顫抖著。老羅看得清楚,他們手里都拿著一張去往另一個世界的車票,他們都在排隊呢。

  朋友倒還是那副樣子,身寬體胖,就是躺在床上不下地了。他的女兒從天津趕過來,現(xiàn)在正坐在那里擺弄著手機。

  朋友看到老羅進來馬上奮力掙扎著靠在床上,就這最簡單的活動都讓他氣喘吁吁汗如雨下??磥砹硪粋€世界的車票也要發(fā)到他手里了。

  “生日快樂?!?p>  老羅把蛋糕放到病床旁的桌子上,朋友笑嘻嘻地指揮著女兒,可那姑娘只是簡單擺擺手就出門打電話去了。

  “這丫頭…唉。也怨不上人家,我跟她媽離婚之后她就跟去天津了。多少年不見一面,沒辦法?!?p>  老羅點點頭,也沒多說什么。麻利地把蛋糕拆開既沒插蠟燭也沒許愿,直接切了一塊遞給朋友。

  朋友吃了兩口放到一旁,從柜子里拿出一張稿紙,三折兩折把它疊成一個方塊塞進了一個白色的信封里。

  “你把這個帶去這個地址,跟君君說希望她越來越好,我會永遠給她應(yīng)援的?!?p>  “你有病吧,這都啥時候了,你想啥呢?”

  可他最后還是答應(yīng)下來,朋友從來沒求過自己,那雙顫抖的手和哀求的眼把他想說的話堵了回去。

  朋友是三年前在公園遇到那個小偶像的,剛開始完全是被拽著;求著給硬拖進咖啡廳的。但很快朋友就成了那里的常客,每個禮拜都要去咖啡廳,后來更是自己定制衣服和橫幅在各個劇院門口應(yīng)援。

  自己雖然感覺這樣的年紀被二十啷當歲的女孩迷住有點丟人,可朋友孤家寡人這事情是他為數(shù)不多的心靈支柱。

  下了車,劇院門口的長龍又讓他心里打起了退堂鼓。可他想起了朋友婆娑的淚眼,狠心咬牙走了進去。

  看著四周圍拉著橫幅,帶著頭帶的年輕人,他還真是不得不服老。那群年輕人熱情的叫喊著,這讓他想起了年輕的時候跟朋友在錄像廳看鄧麗君時一樣,只是那時候的他們有著一種懵懂的燥熱,不像這群年輕人這般敢于釋放自己的情緒。

  臺上的女孩唱得不錯,雖然那中英語摻在一起的歌他也聽不明白,可旋律卻朗朗上口。一首下來詞雖然學不會,但調(diào)卻能哼個八九不離十了。

  一個半小時的歌會終于落幕了,可他并沒有走,朋友說拿著這張票可以直接參加之后的握手會活動與小偶像親密互動。

  散場時他被工作人員引導(dǎo)著朝著大廳的方向走去,他看到很多人羨慕地看著自己和幾個走在前面的人,之后不甘心地離場。

  “你好,我是君君。你是新粉呢!”

  那個剛才在臺上的女孩這時候穿著一件黑色的旗袍,旗袍把她的身材凸顯的婀娜有致。一見到老羅馬上開心地伸出手,甜甜地笑著。

  “這封信是給你的?!?p>  老羅馬從湊兜里拿出那封已經(jīng)被他挫磨得滿是褶皺的信,有些不好意思地把信遞給那個叫做鄧寓君的女孩。

  女孩接過信,仔細地讀著。漸漸地她的笑容消失了,眼睛紅紅的。嗓音也沒有了剛才那興沖沖的感覺了,她抹抹眼淚,強擠出一絲笑容說:“他是個好人,那時候我沒有名氣,每個禮拜在小咖啡店里唱歌,人很少。他每次來都給我拿些吃的,我很感激他?!?p>  “你幫我轉(zhuǎn)告他,過兩天我就會去醫(yī)院探望他的。希望他振作。”

  走出會場,老羅如釋重負地嘆了口氣,晚上的風吹得人渾身發(fā)冷,他剛走兩步就感覺一陣眩暈緊接著就死命地咳嗽起來。

  他感覺喉嚨一甜,一股血腥味在嘴里彌漫開來。他把捂嘴的紙巾挪開,上面已經(jīng)被印上了一大片赤紅。他急忙嫌惡地把紙巾扔進垃圾桶,仰頭看著天空。

  六十歲之后,他身邊的朋友一個個離開了他,有的是去往另一個城市有的則去往了另一個世界。

  他把手插進兜里,走在人流稀少的街道上,嘴里喃喃地哼唱著在劇場聽到的歌。

  “耀眼的破曉晨光,請賜予我再勇敢的力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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