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遠根早早的就起床收拾行李。沈婳裹著被子睡她真正意義的“回籠覺”。臥室里的曾秀靈聽到客廳的響動也早早的醒了。只有晚上加班的曾秀棉還在熟睡中。當羅源灣工廠派來的司機打電話說他已經(jīng)到公寓門口時,遠根才叫三個女孩起來洗漱。
接他們的是一輛長城皮卡。司機看到楊遠根左手一個雙肩包,右手一個電腦包,沈婳兩手空空,曾秀靈是一個小小的手提包。楊遠根準備把放著衣服的雙肩包放在貨廂時,司機開口說行李都放在前面的副駕,你們三人在后排擠一擠,只有五十多公里路程很快就到了,還自言自語的說早知道就開小轎車了,皮卡的聲音很大。
看著司機把三個包放穩(wěn)妥后,楊遠根打開左邊車門,讓沈婳上車,司機也打開右邊的車門。沈婳和曾秀靈一左一右坐上之后司機回到了駕駛室。楊遠根示意沈婳往里坐一點,沈婳說她會暈車,曾秀靈主動的坐到中間,楊遠根準備轉過身到另一邊坐時又被沈婳拉住了,很不情愿的說:“你還是坐中間吧”。
沈婳從車里退了下來,遠根卻沒有上車,他回過身靜靜的看著晨熙里還在沉睡的公寓,看過公寓,他再把目光看向更遠一點的公司??床坏綇S房,看不到辦公樓,只看到高高的水塔,還有比水塔更高的冒著白煙的煙囪。
一路無話。楊遠根的心情似乎有些沉重,沈婳右手緊緊的扣著遠根的左手,頭靠在他的肩膀上。她很理解他此刻的心情。曾秀靈緊靠著車門,內心有些小激動,臉上有淺淺的微笑,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窗外不斷變化的景色。
皮卡車離開連江地面進入羅源后一路都是下坡,發(fā)動機的聲音小了很多。車內顯得更安靜。還是楊遠根褲兜里電話鈴聲打破了這份寧靜。遠根放開沈婳的手掏出電話,雖然都以為是鬧鈴,遠根掏出手機的瞬間,三雙眼睛卻不約而同的看向諾基亞那小小的屏幕。“周澤曉”,三個普通的漢字,被三個不是文盲的人同時看著。曾秀靈瞥了一眼楊遠根和沈婳,再次把頭轉向窗外時臉上不再是淺淺的微笑,是幸災樂禍的笑。雖然不知道“周澤曉”是何許人也,但她相信一定是個女孩。是女孩就夠了,說實話,她實再是受不了沈婳那冷若冰霜的臉。沈婳也把頭扭向窗外,她不知道周澤曉這么早打電話所為何事,也不知道是不是所謂的藕斷絲連。如果不是在車里,她應該會自覺的離遠一點。楊遠根和沈婳在一起后沒有接到過曉曉的電話和信息。好幾次他想著要問候一下,可拿出手機又覺得不知道如何開口。聽著單調的鈴聲,他用右手拇指按了接通鍵,左手摸到沈婳的右手和她緊緊的扣了起來。
電話接通,楊遠根輕聲叫道:“曉曉!”周澤曉聽到遠根溫柔的聲音。原本只是啜泣的她變作號啕大哭。遠根像是做錯事的孩子,低著頭沒說什么,把手機緊緊的貼在耳朵上。曾秀靈收起了她的笑,轉頭看向遠根;沈婳也轉過身,左手輕輕撫摸著遠根那和自己扣在一起的左手。等周澤曉的哭聲變小了,楊遠根再次輕聲問:“曉曉,你怎么了?”。聽筒里傳來周澤曉擦鼻涕的聲音。“遠根,我們的黑豹沒了!”。聽到是黑豹沒了,遠根和沈婳都松了一口氣。因為是方言,曾秀靈聽到就是“核報”沒有了。看著兩人明顯松下的神經(jīng)她再次把頭轉向窗外。沈婳也賭氣甩開遠根的手。能不賭氣嗎?明明是前男友了,一條狗沒了也要向他哭訴。楊遠根確實是松了一口氣,因為他是怕周澤曉給他更大的噩耗。但他也清楚“黑豹”在周澤曉心里的地位。他沒有理會右手邊似笑非笑的曾秀靈,也管不了賭氣的沈婳。只是輕聲的安慰道:“土狗的生命本就十年左右,黑豹在家里也超過十年了,你想開點!”聽筒里清晰的抽泣聲:“如果,如果是正常的死亡我是能接受的,可,可它是被是父親賣掉的。最讓我難過的是,母親說黑豹已經(jīng)老眼昏花,父親趁它不注意用麻袋套住了它的頭...”周澤曉又一次泣不成聲,楊遠根也忍不住鼻子一酸。狹小的空間,電話里的每一個字雖說帶著方言,但除了司機外,兩個女生全都聽到耳里感在心里。楊遠根緊咬幾次牙關之后平復了情緒:“我處理好這邊的事情,會盡快回去一趟,一是把我父母接出來,二,也去看看你的父母”。掛了電話,楊遠根隨意把手機放在座椅上,雙手搓著臉。淚水從十指間滾落時,沈婳心疼的把他摟懷里,任他淚水滑落。曾秀靈沒有轉身,她從玻璃窗里的淚影就已經(jīng)知道這是一個善良的男孩。她不知道周澤曉和楊遠根之間的愛恨交織,只不過那因為“黑豹”的淚就已經(jīng)足以證明了。
楊遠根本家好像是不養(yǎng)狗的。家族大了,親戚朋友也會多些。而串親戚的往往是老人和小孩。要是養(yǎng)了狗,就算是不咬人,冷不防的出來叫兩聲也會嚇到客人。周澤曉家這樣靠村邊的養(yǎng)條狗也是正常的,周澤曉的父親常年在緬甸,周澤曉也在外上學。家里大多都是周澤曉的母親一個人。養(yǎng)條狗,一來可以防盜,二來也算有個伴。對于周旺來說狗就是狗,而對于曉曉和她的母親來說,黑豹是家里重要的一員。楊遠根不想著說服曉曉,他只是在想,如果家里的耕牛老了,父親把它也賣了自己會怎么辦?還幾得幾年前,曉曉“威脅”楊遠根一定要找到“黑豹”,否則和他分手。還記得當他把“黑豹”牽入周家的小院時,“黑豹”開心的舔著女主人的腳。它的女主人開心的吻著遠根的臉。
不久之后,遠根回到雙水村。他的父親給了一個不知道算不算標準的答案?!芭R埠茫芬擦T。你如果不細心飼養(yǎng),它是拉不動犁,它也守不好家?!薄叭绻皇巧钏?,誰會賣自家的耕牛或者看家犬?”。再后來,楊遠根被許子柒推介的書入了迷。其中一個小故事就足以說服周澤曉母子,當然也包括楊遠根本人。(一女子嫁到婆家因為遲遲末生育,而此時家中已無可食之物,于是公婆二人商議殺之;女子聞言逃回娘家,正當她以為高枕無憂時,她的親生父母也在計劃。他們的理由更樸素“自己的女兒,好歹肥水不流外人田”)。是的?!巴盟拦放搿笨此朴秀5赖?,有悖良知,但它除了不違法外,還是底層的生存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