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吳屆家三條街的地方有一家連名字也沒有的老茶樓,平時會安排唱戲、說書的節(jié)目。
去不起正經(jīng)戲院的人,就會來這兒放松休閑。
吳屆每天收攤兒以后,就愛來這兒,點上一盤兒五香瓜子,能坐一整天。
這天下午,茶樓那簡易的木頭臺子上,穿長衫的說書先生自己講出了興致,眉飛色舞,唾沫橫飛。
“白眉真人與烈玄魔尊大戰(zhàn)了三天三夜,突然感覺力量一空,提不起真氣,就像一口枯井怎么都打不上來水!原來是烈玄魔尊的童子施了邪法,把白眉真人的功力給吸走啦!修真者間的戰(zhàn)斗,兇險萬分,白眉大俠一下子就陷入了絕境……”
臺下的吳屆聽到這里,出了一身冷汗。
要是哪天,妹妹也正在跟別人生死決斗,自己卻吸走了她的功力,那不等于害死她嗎?
這時,他的衣角被一支細嫩的手扯了扯。
吳屆扭頭,看到了一個十五、六歲的白裙少女,眼眶通紅,面色憔悴,肩膀還在顫抖。
吳屆奇怪地問道:“小姑娘,怎么了?”
少女朝他伸出了一只手,她的手上全是汗,捏著一個黑色的盒子,盒子大概小孩兒拳頭大小,每一面都刻著繁復的花紋,花紋里嵌著泥灰,顯得陳舊而古樸。
吳屆認得,這是一種玩具,叫萬華盒。
雙手握住盒子,轉動一圈,再從中間打開,就能露出不同的花色來,非常好看。
少女低著頭,用顫抖的聲音對吳屆說:“這個……送給你。”
吳屆看向她被頭發(fā)擋住一半的臉,心里突然升起一股奇怪,且讓他不舒服的感覺。
于是他說道:“小姑娘,你我素不相識,我可不好意思收你的禮物,還是拿回去吧?!?p> “我叫小露,我經(jīng)常在、在茶樓看到你,這個就當……當是我們初次認識的禮物?!?p> 少女把盒子舉得更近了,幾乎要貼在吳屆臉上。
吳屆卻還是沒有伸手去接,說道:“認識就認識,也不用送禮物呀,要不,我請你吃瓜子?你喜歡五香的還是原味的?”
這時,少女抬起了頭,額頭上全是冷汗,沾濕了大片的頭發(fā),眼睛里布滿血絲,還有掩飾不住的焦慮、恐慌和傷心。
她用哭腔說道:“求求你……收下這個盒子吧……求求你……”
吳屆升起惻隱之心。
誰能拒絕一個這么可憐兮兮要送你禮物的可愛少女呢?
他手都已經(jīng)抬了起來。
就在要碰到盒子的前一瞬間,心里的警兆卻再次升起,讓他硬生生把手縮了回去。
“姑娘,這是什么東西?不是普通的萬華盒吧?”
少女渾身一顫,徹底崩潰了,絕望地翻了個白眼,轉身逃走。
“姑娘!”
吳屆喊了一聲,但少女沒再理他,擠進了人群,消失不見。
什么情況?
吳屆撓了撓后腦勺,繼續(xù)嗑瓜子,聽說書。
第二天,吳屆早早收攤兒,再次來到了茶樓。
大老遠的,他就看到茶樓門口站了一堆人,還有幾個捕快正在低聲交談。
“怎么了?”吳屆擠進人群問道。
旁邊的人說:“茶樓老板的女兒上吊了,嘖嘖,才十五歲,還在上私塾?!?p> “太可惜啦,長得可水靈兒了,好多人想上門提親呢。”
這時,兩個捕快抬著尸體,從茶樓出來了。
吳屆看向那具尸體,呆住了。
正是昨天那個要送他禮物的女孩。
她依舊穿著昨天那套白裙,渾身僵硬,皮膚慘白,如一根泡水脫皮的樹枝,舌頭吐得老長,眼睛外翻,里面布滿血絲,細長的脖子上還掛著上吊繩,隱約能看到一條青黑的勒痕。
當尸體經(jīng)過吳屆身邊時,吳屆立馬轉過了頭,不敢看她。
有人喊道:“今天茶樓還開張嗎?”
“都死人啦,還開張個屁!回家玩老婆去!”
“誒?沒老婆怎么辦?你發(fā)一個唄……”
在嘻嘻哈哈中,人群漸漸散去,吳屆也皺著眉頭回了家。
深夜,月光靜謐,把簡陋的房間照得亮堂堂的,唯有在窗戶旁邊的土炕沉在黑暗里,吳屆背朝外側躺著。
“吱~呀~”
房子的門輕輕打開了。
一個白色的身影緩緩走了進來,伸出一只細嫩的手,拉了拉吳屆的衣角。
吳屆的身體一顫,扭過頭來,看向來者。
還是昨天那個少女,她渾身慘白,眼睛外翻,脖子上有一條鮮艷的勒痕,手上還捏著那個黑色的萬華盒,對吳屆說:“這個送給你……求求你……收下吧?!?p> “臥槽!”
吳屆直接從床上蹦了起來。
扭頭一看,屋里什么都沒有,門也關的嚴嚴實實,根本沒被打開。
夢?
吳屆長吐了一口氣,之后一夜未眠。
第二天,頂著熊貓眼的吳屆坐在街邊,滿臉疲憊。
這時,旁邊賣豆腐的小販碰了碰他,揣著手臂,縮著脖子,問道:“小吳,你這有賣萬華盒嗎?”
吳屆隨手從攤位上拿起一個嶄新的萬華盒,丟給了他。
賣豆腐的小販雙手握住萬華盒,轉了一圈,然后從中間打開,里面是一顆顆交疊在一起的紫色六芒星;把盒子合上,再轉一圈打開,里面變成了一片片五彩繽紛的雪花。
吳屆問道:“想買個給你兒子?”
“不是,”買豆腐的小販放下萬華盒,壓低聲音說道,“你知道茶樓老板的女兒是怎么死的嗎?”
吳屆一愣,“不是上吊的嗎?我親眼看過她的尸體?!?p> “是上吊,但她上吊的原因你知道嗎?”
吳屆搖頭。
賣豆腐的小販把聲音壓得更低了,脖子完全縮進了衣領里:“就是因為一個萬華盒?!?p> “什么意思?你知道什么?”
“我一個親戚的女兒,跟茶樓老板的女兒是同學,她說,那個萬華盒其實是死刑盒,一個月前,不知道是誰帶到私塾去的,正常的萬華盒,打開以后是各種花,可那個死刑盒一打開,卻是各種死刑,你看到了哪種死刑,就會以哪種形式死亡,除非,你能把它送出去,把刑罰轉嫁到其他人身上,她們私塾已經(jīng)有好幾個學生這樣死啦……”
吳屆想起前天,那個少女捏在手里,哀求著要送給他的萬華盒,感覺后背發(fā)寒,吸了一口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