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帶著吳屆,走在山野小道上。
茂密的樹枝漸漸擋住了陽光,越往里走,越陰暗。
地上有些潮濕,但卻沒有任何腳印,這不合理,因?yàn)樽蛲砩?,那些東西就是從這里走出去的。
不知走了多久,吳屆看到了一塊大石頭。
吳屆小時候也曾經(jīng)到這片林子里玩耍過,但是父母告誡過他,最多就到這塊大石頭這里,決不能再往前走了。
事實(shí)上,前面也沒路了,都是又硬又尖的灌木叢,小孩子根本難以前進(jìn),所以吳屆和妹妹從沒再往前深入過。
村長帶著吳屆鉆進(jìn)了這片灌木叢。
艱難地前期行了一段距離之后,前面出現(xiàn)了一條蜿蜒、隱蔽的小道,雖然長著雜草,但明顯比周圍稀疏很多,能看出是人走出來的。
村長深吸了一口氣,眼神有些恐懼和掙扎,但看了吳屆一眼,還是走上了這條小道。
山路很不平坦,穿過一道道起伏不定的丘陵,又拐過幾個山腳之后,來到了一個很長的陡坡。
陡坡又高又滑,明顯是人造的。
村長小心翼翼地爬了下去。
吳屆不解地問道:“為什么要弄這種東西?”
“因?yàn)橐尡粊G到棄塋林里的人回不去?!?p> 吳屆沉默地跳下了陡坡,跟隨村長繼續(xù)前進(jìn)。
不久后,他們來到了一片細(xì)長、高聳的森林。
陽光能夠暢通無阻地照射下來,比之前的森林要敞亮許多。
但不知道為何,反而更加透著陰森,詭異的感覺,像有什么看不見的危險,在暗中涌動。
村長終于停下了,眼神中透著畏懼,指著前方說:“小屆,一直往前走,就能到棄塋林了,我是真不敢再往里走啦……”
吳屆點(diǎn)頭:“村長大叔,您回去吧。”
“小屆,你要想好,小沁就你一個哥哥啦,你要是出事……”
“我想的很清楚,如果小沁在的話,她也會和我一樣做的?!?p> 吳屆看著這片細(xì)長的森林,說:“我能感到,這片森林確實(shí)有問題,您趕緊回去吧,免得被什么東西盯上?!?p> 吳屆說完,謹(jǐn)慎地朝前方走去。
村長站在原地,不放心地看著他,直到吳屆的背影在森林中徹底消失,才嘆了口氣,回頭。
一回頭,他就看到了一張蒼白陰森,比臉盆還大的臉,貼在他面前。
這張臉白得仿佛涂了墻漆,皺紋如斧子鑿出來的溝壑般又深又密,雙眼和嘴唇卻鮮紅似火,兩行血淚從眼睛一直流到了嘴里。
那張嘴,能毫無壓力地能吞下一顆頭顱。
“額!”
村長還沒來得及尖叫,已經(jīng)發(fā)不出聲音……
細(xì)長的樹木直插天空,像一桿桿森冷的長矛,吳屆小心地往前走著。
這里太安靜啦,連鳥叫聲都沒有,唯有他的腳踩在碎葉子上的聲音。
不久后,前方的景物有了變化,似乎是一片空地。
吳屆接近了空地,一具發(fā)黃的骸骨出現(xiàn)在他眼前。
骸骨躺在一棵樹底下,還裹著單薄的衣服。
吳屆往前看去,數(shù)十具骸骨橫七豎八地躺在空地上,有的已經(jīng)長了蘑菇,衣服被風(fēng)化,最新的一具也已經(jīng)發(fā)黃,肉被野獸啃光。
空氣中散發(fā)著淡淡的臭味。
看著這一幕,吳屆打了個冷戰(zhàn),又覺得有些沉重。
他知道,其中有兩副骸骨,屬于他的爺爺奶奶。
除了這些骸骨外,吳屆再沒有看到其他東西。
他深吸一口氣,大聲喊道:“圓圓!圓圓!你在嗎?”
圓圓是王嬸兒孫子的小名。
吳屆的聲音在林子里回蕩。
吳屆靜靜等待著回應(yīng)。
但是什么都沒發(fā)生。
吳屆又仔細(xì)地朝每一具骸骨看去,突然發(fā)現(xiàn),前方似乎還有一條小路。
吳屆來到了這條小路前。
發(fā)現(xiàn)這條路上的雜草,比之前的小路要少。
村子里的人已經(jīng)十幾年沒來過棄塋林了,也就是說,在他們沒來過棄塋林的這段時間里,還有人在這里走動?
吳屆走上了這條小路,雙眼不斷轉(zhuǎn)動著,留意四周的動靜。
不一會兒,他再次來到了一片空地。
這片空地的中央有著篝火的痕跡,四周還用木頭和布料搭著簡易的棚子。
同樣的,這里躺著許多具尸體,不同的是,尸體躺得很整齊,有些躺在木棚里,有的躺在篝火旁,還有的兩人相靠在一起。
吳屆的心情更沉重啦。
他猜,這些尸體,應(yīng)該是被丟棄到棄塋林,卻還有求生意志的人。
他們聚集到了這里,艱難生活,但最終還是死了。
吳屆仿佛看到,幾十甚至幾百年前,這些被親人拋棄的老弱病殘,拖著虛弱的身體,在這片樹林里行走、嚎哭著,然后又在絕望中一個個個死去的畫面。
“唉……”
他長嘆了一口氣,再次喊道:“圓圓!圓圓!你在這里嗎?”
聲音在樹林間回蕩,還是沒有任何回應(yīng),連個鬼影都沒有。
突然,吳屆眼前一花,看到一個小小的身影在空地前方的樹林間跑過。
“圓圓!”
吳屆立即追了上去。
“圓圓!”
那個身影就是個短腿的小孩兒,可吳屆全速奔跑,竟然沒追上。
在一棵粗壯的樹旁,吳屆氣喘吁吁地停下了,一扭頭,看到了一張灰暗的臉。
“韓叔?”
吳屆認(rèn)得這張臉,是村里一個很慈祥的長輩。
他此時竟然被包在了那棵粗壯的樹里,樹干緊緊纏繞著他的身體,他的手臂和臉上,還長著嫩綠的枝丫!似乎完全成為了這棵樹的一部分!
吳屆伸手試了試韓叔的呼吸,果然沒有,他又碰了碰韓叔的身體,像是碰到了冰冷的樹皮。
到底是韓叔的身體與這棵樹融為一體了,還是他的靈魂被關(guān)在了這棵樹里?
吳屆無從得知,他只知道,不管怎樣,韓叔已經(jīng)徹底死了,因?yàn)閬碇八€看到了穿著麻衣孝服的韓叔的兒子。
難道圓圓也會這樣?
吳屆面沉似冰,繼續(xù)往前走。
不久后,他又看到了一棵樹是這樣。
張叔。
張叔的遺孀說過,張叔前幾日靈魂才被那些東西帶走。
吳屆快速向前跑去,又遇到了好幾棵這樣的樹。
突然,他停住了。
前方又是一片空地。
空地中央有篝火的痕跡,四周還用木頭搭著簡易的棚子。
同樣的,這里躺著許多整齊的尸體,有些躺在木棚里,有的躺在篝火旁,還有的兩人相靠在一起……
吳屆蒙了。
這不就是剛才的地方嗎?我明明一路向前,怎么回來啦?
這時,他感覺腳底板有什么硬硬的東西硌到他了。
退后一步。
一張蒼老、枯瘦的臉慢慢從他剛才落腳的地上生長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