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念念不忘
許是少年人心性頑皮，陸星辰才在床上躺了兩日就已按捺不住，說什么都要下床，慕染云和阿箬只得跟在他后面像個老媽子一樣看護著他，不能讓他去見光的地方。
但也是小孩子恢復(fù)能力強，臘月三十一早，陸星辰便吵嚷著讓慕染云給自己摘下絹布，待慕染云將白色絹布一層層拆下來后，發(fā)現(xiàn)他新長出來的皮膚像煮過的蛋清一樣光滑透亮，沒有落下一點傷疤。
倒真像個小糯米團子。
陸嬤嬤拉著陸星辰的手上上下下看了三圈，紅著眼睛要給慕染云跪下，“多謝王妃妙手，王妃真是活菩薩啊！您救了老奴一家，日后老奴給您當牛做馬也無以為報！”
她連忙讓阿箬把陸嬤嬤扶起，淡笑著說，“是星兒這孩子與我投緣，我一見著便喜歡，救他也是出于本分，嬤嬤不必放在心上?！?p> 話雖這樣說，當她心里明白，此后陸嬤嬤和陸星辰都會把自己當成救命恩人一樣對待，在這偌大王府里，她的日子也總算會好過一些。
“王妃，您趕快梳妝打扮一下，王爺一早便派人來，說今日是臘月三十，要您一同進宮赴宴呢！”阿箬在旁小聲提醒道。
慕染云點了點頭，任憑阿箬和幾位婢女給自己沐浴梳妝，烏黑如瀑的長發(fā)被一絡(luò)絡(luò)盤成發(fā)髻，左右各釵上一對金步搖，點絳丹唇染成楓葉殷紅，翠色煙羅衫顯得整個人恬靜溫婉。
她好久未曾這般打扮過，看著鏡中的自己不由有些愣神。
“王妃真是好看，不知勝過隔壁那個煙花巷子里來的主兒多少倍，可王爺怎就……”阿箬忿忿不平的咬了咬唇。
慕染云遞給了她一個‘慎言’的眼色，隨后便在阿箬攙扶下來到了王府門口。
君祈夜早早就備好馬車等在那里，穿著蟠龍紋官服，束玉金冠，說不出的矜貴與冷傲。
她緩步朝他走過去，自顧自的上了馬車。
一路上兩人并無交流，慕染云不想同他說話，怕自己一開口就破壞了好不容易安靜下來的氛圍，料想君祈夜也不愿多說一句，生怕她提起走水那一晚的經(jīng)過。
馬車穿過一道道的宮門，兩旁是斑駁的紅墻，這條幽深的宮道莊嚴肅穆，每次慕染云來到這里都會心生惶恐。
既怕自己日后成了這紅墻內(nèi)的人，又怕自己一輩子都看不到紅墻外的藍天。
馬車緩緩?fù)Ｔ趯m門口，君祈夜微微向她伸了只手，略顯有些不情愿，卻還不得不在外人面前做戲。她暗自冷笑，握著那寬大的手掌彎身下車。
君祈夜牽著她朝殿內(nèi)走去，低聲在她耳邊問道，“聽說星辰今早摘了絹布，他的傷恢復(fù)得如何？”
“王爺既然有心，待宮宴結(jié)束后自己去看望便知?！彼嫔闲σ鉁\淺，說出來的話卻刻薄諷刺，“哦……臣妾忘了，王爺忙著安撫被嚇壞的玉璃姑娘，哪有時間來看我們星兒！”
“本王以前竟不知你這般伶牙俐齒，看來關(guān)禁閉這段時日里王妃長進不少?！本硪沟f著，并未因她的話而動怒。
“都是王爺教導(dǎo)的好?！?p> 慕染云攜手與君祈夜并肩而來，踏在白玉階緩緩走入宮殿內(nèi)，從遠看仿佛一對恩愛的璧人，實則兩人相握的手暗自較勁，骨節(jié)都被捏的生疼。
今日宴請文武百官，還有后宮嬪妃與皇子，殿內(nèi)正上方端坐龍椅的便是君朝第五任皇帝，昭慶帝。
昭慶帝年過五十，見他二人朝自己跪拜行禮，嚴肅的面容也露出笑意，胡須被笑容牽動，顯得和藹慈祥了幾分，“祈夜和染云快起來吧，賜座！”
待他們兩個在席間坐穩(wěn)后，昭慶帝又說，“朕還記得染云剛到君國時，半點規(guī)矩不知，見了朕連如何行禮都不會，如今一年過去了，倒也規(guī)規(guī)矩矩有點大家閨秀的模樣了。”
君祈夜聽聞這話便眉心微蹙，不悅的神色已浮現(xiàn)在眼底，正要起身說話，卻被慕染云拉住。
慕染云是南疆國王的老來女，自長姐早些年因病去世后，王族便只有她一個公主，南疆國王也給了她分外寵愛，讓她過于無拘無束，以至于剛來君朝時什么都不懂，被各宮娘娘當個笑柄，在她背后指指點點。
這也是君祈夜厭惡她的原因之一，任誰都不想自己的媳婦是個不學無術(shù)的野人，還要因為她被戳脊梁骨。
“回父皇，兒臣即嫁得君朝來，便該學習君朝的禮儀規(guī)矩，從前是兒臣不懂事，讓父皇與眾位娘娘看了笑話，今后兒臣定當更加用心學習禮數(shù)，不讓父皇母后為難?！彼f道，姿態(tài)落落大方，反倒讓那些等著看她笑話的人失了興致。
“染云果然長進不少。”昭慶帝滿意的點點頭，“來人，賞燕王妃黃金千兩，錦緞五十匹，珊瑚兩株?！?p> 君祈夜連忙同慕染云起身謝恩，待慕染云坐下后開始心滿意足地拿起筷子吃菜，他才用復(fù)雜的目光凝視著她。
他能感覺出，眼前這個慕染云，和之前的她有些不一樣，卻又說不出是哪里不一樣。
當晚宴入席將近尾聲時，夏宰相才姍姍來遲，他身邊還帶著一個被白色狐裘包裹住的女子，肩若削至腰若拂柳，恍若瑤池仙子落下凡塵。
“臣女夏霏雪，愿皇上與皇后娘娘萬福金安?！蹦桥邮┦┤恍辛藗€禮，嗓音婉轉(zhuǎn)動聽。
“霏雪……”君祈夜一雙眼眸緊鎖在那女子身上，不覺喃聲道。
慕染云自見到夏霏雪的那一刻起便明白他為何會對夏霏雪念念不忘，她不僅有著傾國傾城的容貌，羸弱的身形更有著別樣的病態(tài)美，令人從心底發(fā)出憐惜之情。
自她出現(xiàn)在君祈夜的視線里，他的目光就沒有離開過夏霏雪身上，慕染云咬著筷子假裝自己什么都沒看到。
“夏宰相，你的嫡女真是出落得越發(fā)水靈，只是看上去怎么比之前見朕還要憔悴，莫非病情又加重了？”昭慶帝問道。
君祈夜聽到這里也吸了口冷氣，冷峻的臉上露出一絲焦急與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