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光落下,捆住沈君山的藤蔓齊齊斷落。
韓平之面無表情:“你還有什么想說的?”
沈君山面朝人面蛛下跪,不住搖頭,面容痛苦地扭曲,帶著哭腔:“謊言……也許一切都是謊言!她根本就不可能再變回銀望舒……一切根本就回不去了!”
人面蛛趴在一灘墨綠色的腥液中,干咳了幾聲。
受傷沒有抹去它的嗜血和殘忍,它的面容依然如此猙獰和可怖。
“什么銀望舒,那只是我們曾經(jīng)吃掉的一個小美人兒罷了!”
“她已經(jīng)死了——或者說,永遠地成為了我們身體的一部分!”
“君山,君山,快救救我……”
獰笑之中,它又發(fā)出了幾聲尖銳凄厲的求救,但很快又恢復了一頭野獸的猙獰和殘忍。
“寶貝姐妹兒,別再叫了,快吵死了!”
見此一幕,韓平之只是搖頭。或許這頭畸形怪物中還殘存著一絲人性,但終究已經(jīng)被蛛妖所吞噬,回天乏力。
沈君山從懷中摸出一枚白色物什,以氣機徐徐推送至韓平之面前。
這是一塊寸許見方的白玉,質(zhì)地晶瑩剔透,泛著淡淡靈輝,給人一種莊嚴圣潔、神秘莫測的感覺。
只是短暫看了一眼,韓平之便覺得胸臆大開,心中似有朗月普照,飛花漫天,江河萬古長流……自己的情緒和念想,竟然無形中被這枚白玉凈化了?
于是好奇問道:“這是什么東西?”
“這是銀坤逸視若生命的珍寶,我也不知道它是什么。但我在逃出鑄劍城之前,神不知鬼不覺地把它給偷了出來……”
沈君山笑容苦澀,“謝謝你,你是一個很有耐心的聆聽者!有時候,一個人背負著秘密也是種煎熬。謝謝你,終于解開了我的心魔,所以我決定把它送給你?!?p> “好,我收下了你的禮物?!表n平之將白玉塊接到掌中。
“我也是時候做個了斷了。”
苦笑中,沈君山從腰間拔出一枚匕首,凌空飛去,正正刺中人面蛛的腦門。
“君……山……”
臨死前,人面蛛沒有掙扎,那張女人臉也褪去了嗜血和殘忍,慢慢露出人類的微笑。
也許在這一刻,她也終于獲得了解脫,所以她也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快樂。
下一秒鐘,沈君山以氣機抽回匕首,反射自己胸口,血流如注,含笑而絕。
……
韓平之將沈君山、人面蛛的尸體連同散落在外的白骨骷髏丟進山洞。
酒入愁腸,雙劍出鞘。
劍氣滔滔,滄海平波起鯨濤!
山巖紛紛墜落,封住洞口,堆積成了一個巨大的墳墓。
然后以三尺青鋒為筆,以丹田氣機為墨,在上方的石壁刻下墓志銘。
“沈君山,銀望舒,及鷓鴣村民、過往商旅、獵妖人受害者數(shù)十人盡葬于此。
“無名劍客評曰:
“無人不冤,有情皆孽;
“妖未必兇殘于人,人未必良善于妖;
“欲念成魔者,焚心營營,大悖天理,害人終害己。
“長安三年清明節(jié),無名劍客題之?!?p> 做完這一切,韓平之心中陰云一掃而光,嘴角也情不自禁地露出了一個會心的笑容。
“是時候下山去領取我的十兩賞銀了。
“接下來是保健按摩,還是會所嫩模?
“……啊呸!錢不多,還是省著點花吧,再像以前那樣大手大腳,遲早得去大街上要飯……”
……
雖然從青芒山到鷓鴣村只有九里路程,韓平之卻走得很慢,很慢。
從前他總是為工作和生活忙得頭發(fā)冒煙,極少有時間去放慢一下節(jié)奏,去仔細地體會生活中的美感。
如今明月西沉,旭日東升,曙光自東方點亮了乾坤大地,萬般景物都被光明賦予了色彩。
遠山含黛,蒼松點翠。
千萬個松針草尖上,綴滿千萬顆晶瑩露珠,每一顆都折射出璀璨明光。
似滿天星隕落大地,光彩奪目,美不勝收。
在清晨時分,韓平之終于回到了鷓鴣村。
村民們知道他除掉了人面蛛的禍患后,自然是欣喜若狂,萬人空巷地來迎接他。
但也很快有人發(fā)現(xiàn)了大長老努克白已經(jīng)失蹤。
“昨晚大長老擔心我一個人不是蛛妖對手,于是偷偷隨我上了青芒山,與我聯(lián)手大戰(zhàn)蛛妖。但不幸的是,最后大長老與蛛妖同歸于盡了。我已經(jīng)把他下葬了。”
韓平之沒有直接說出真相。
一來是麻煩,二來還是太麻煩。
有的時候,保持著謊言就是最大的善意。
聽到這樣的結局,鷓鴣村的村民又是沉默,又是感慨。
從村長梁大有手中接過十兩賞銀后,韓平之也沒有多做停留,在村民們的歡送中跨馬上鞍,繼續(xù)沿著大路前行。
這江湖依然很大,而他已決定四海為家!